第三十一章插秧
夏日的蝉鸣嘹亮,隐在苍茫的原野中歌颂生命的盎然,层层绿意的梯田在薄暮和朝露中迎接着第一缕阳光,空气饱含生命气息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稻田里一排排整齐娇嫩的秧苗随风招摇着,飘逸青春,伴随着深深浅浅的脚步,划出一抹亮眼的风景线。
宁钰穿着一整套的连体背带下水裤,长筒的雨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泥里,每个附身弯腰的动作,右手干脆利落地将一株秧苗栽进水里,她抬头望了望前路,距离适中的秧苗涨势很好,似乎能预想到之后绿意葱葱的盛况。
她松了口气,右手从水中伸出,青葱如玉的手指上沾满了浑浊的泥水,她倒没多在意,又接着往后走,直到左手的秧苗栽完,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啊,又失败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宁钰,你好厉害啊。”另一边,带斗笠和宁钰同样医生下水裤的女人垂头丧气地淌水过来,清雅的面容不沾一点污浊,就算站在泥田里,那如清莲般洁白娇艳的面容,让人心头怦然。
她委屈的小眼神有点不同于平时的俏皮灵动,明亮的眼眸微闪,显得眼尾的朱砂痣愈发殷红。
但美丽的景色,宁钰无心欣赏,看着秦羽不断走近,下意识就是偏过头拉斗笠,心虚地不行。
“一般般,之前在乡下,我总是帮我外公外婆插秧,所以还是有些经验。”她微笑着,又准备往岸上的地方走,“拿的秧苗没有了,我去岸上再拿点。”
但没等她转身,就被秦羽拽住了手腕,“刚才不是往水面上抛了很多秧苗嘛,你后面飘着的不就是,还用得着去岸上拿?”
她捂嘴轻笑,“宁小姐有时候看起来笨笨的。”
【啊啊啊,靠的也太近了吧。】
因为坐下的太突然,不带任何征兆和缓冲,溅起的水花就有些大,泥水从水面飞扑而上,秦羽还没反应过来,伸出的手帕已经被染黑,连带着她挽了袖口的手臂和下巴都被殃及。
脚下的泥地湿软又滑,应该“乐开花”的宁钰想往后退,脚却陷得太深,有点拔不出。
而一边的直播弹幕上已经鸡叫一片。
【本来这对我是看不出任何cp感的,可秦姐这种的直球型我实在把持不住,我太爱了,姐姐可以,姐姐快冲~】
【两人的氛围好暧昧,最喜欢看美女贴贴了,节目组真的会请,感觉秦羽就是百搭,和谁都相配。】
【霸总下田,娇妻拭汗,好配好配,欢迎收看,八零年代之种田大户发家史,执手相望,把秧苗共栽。】
所以我不是那个欺骗你感情的“大聪明”lemon,不是肆无忌惮刷爆你的信用卡逛街买衣服的穷学生,更不是表白求婚当晚就跑路的渣女。
“你手上都是泥,到时候擦得脸上都是泥。”秦羽睫毛弯弯,漾出一抹笑意,像是在看自家调皮捣蛋玩泥巴的孩子,看得宁钰更是心里发毛。
她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已经有了泥痕,高挺的鼻梁也蹭上了泥点,可那双灿如星辰的眼眸却分外地亮,嘴边勾起一抹恬淡的笑,晨曦穿透斗笠斜斜照过,切割出完美的明暗交界线。
【又是一个被宁钰外表迷惑的漂亮美女,等着吧,秦姐可不是傻白甜的类型,看穿宁钰的花心属性,就会及时止损了。】
“扑通——”宁钰脚一歪,突然半蹲着身体,双手抵地,坐到了地上,一连串的动作衔接自然,贯通顺畅,就像是被0.5倍速放慢了的慢动作,有点刻意却又多了几分好笑。
秦羽笑眯眯地凑近,这下,你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宁钰淡定地坐在泥地里,自在地仿佛身下是一张松软舒服的毛毯,而不是肮脏不堪的泥水,甚至还“自暴自弃”般地盘起了双腿。
秦羽指尖收紧,攥着的手帕被捏的皱皱巴巴,情绪崩溃了几秒钟,可低头看沾了半身泥水还能笑得一脸灿烂的宁钰,想飞奔上岸光速换衣服的念头又突然消失了。
【想现场魂穿宁钰,现在她心里肯定是乐开了花。】
宁钰听得脊背汗毛倒竖,下一秒,就看到秦羽伸手从连体衣里掏了块手帕出来,“你看你脸上都出汗了,我来给你擦擦。”
我不是,我没有,那些都是原身化名lemon做下的,与我宁钰括弧穿书的,无关啊!
秦羽噗嗤笑了一声,话锋急转,“笨的~有点可爱。”
宁钰点啊点啊头,微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附和着,“对,很笨,非常笨。”
【就是不知道她怎么就瞅中了宁钰呢,其他alpha不香吗?宁钰一整天勾搭这个勾搭那个的,在恋综里养鱼,看得我真是无语子。】
手帕挨近,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宁钰皱眉下意识地偏脸避开,“不用了,我自己抹抹就行。”
闲适怡然的样子,和这田垄间的乡野志趣相得益彰。
秦羽滚了滚喉咙,一时间移不开眼。
宁钰摆烂式坐下,纯纯就想看有洁癖的秦羽忍受不了地离开,循着原身的记忆,她清楚秦羽的洁癖程度,泡咖啡要是不慎沾到了手,她会连着打洗手液洗三遍,直到咖啡的味道一点不剩。雨天走在路上,踩到了水坑,也会立马神经质地冲进最近的鞋店换新鞋。
在洁癖眼中,整个世界都是脏的,需要清洁和消毒,有时候呼吸间的空气都会让他们觉得浑浊不适,肉眼可见的漂浮物那么多,那看不见的各种细菌不是更多,总在身体里进进出出,只要一想到这个就会浑身发痒。
不过,半年时间下来,秦羽的洁癖似乎看起来好了很多,下田插秧这种对洁癖来说算高难度的通关任务都被她强忍着答应了下来。
可真要被泥水大幅度溅到,她应该是没办法忍下去地,所以宁钰想出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
但——宁钰望着对方伸出来的手掌,有些傻眼。
秦羽:“快点起来吧,你还想坐多久。”
嗯?好像和自己预料地不一样?
宁钰没有让对方扶,自觉麻溜地站了起来,讪讪道,“啊,这地也太滑了,不好意思啊,秦小姐,把你脸弄脏了。”
秦羽僵了僵,语气乍泄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慌乱,“脸,脏了。”
宁钰比了比自己的下巴:“下巴这儿有一点,嗯……好像左脸也有,鼻子也有,嘴边,嘴边也有,没事,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脏水,不会伤皮肤的,就算不小心喝下去,也是无毒无公害。”
“呵呵,真的吗?”秦羽的笑容僵硬,强忍住的洁癖一下子破了功,说话也有点磕磕绊绊,“我,想起来,工作上有点事,就先走了。”
随后,她以最优雅最快速的动作上了岸,顺着梯田间的小径往炊烟袅袅的小屋走去。
宁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松快了不少,扶了扶刚才假摔而歪到一边的斗笠。
一大清早就迷瞪着双眼起来插秧,时至日上梢头,她这半边已经插满了大半,马上就快完工,她手叉腰,骄傲感油然而生。
又偏头看了看秦羽那边的进度——
入眼是两排蔫巴巴姿势奇形怪状的秧苗,要倒不倒地斜插着,还有些没插稳,根须沾泥地飘水面上,秧苗之间的间隙距离也大小不一。
她抬头望了望天,心头泛起淡淡的忧伤,刚刚因为摆脱秦羽而愉悦放松的心情突然像被泼了凉水,凉了半截。
【哈哈哈,工作量多了一倍。秦羽是真的不会插秧。】
【大美女怎么能去插秧呢?】
【宁钰插秧水平这么高,我真的意外了,姐妹们,这也太接地气了吧。】
【插秧能有多难,就重复地几个动作,熟悉了很快就能上手啊。】
【前面的,你说得容易,你看看人家的速度,完全不像是新手。光从宁钰的脸来看,就像是个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没想到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下田插秧也是个中能手。】
【老实说,她行云流水般的插秧姿势我能看一天,真的太治愈了有没有,搭配上云雾缭绕又生机勃勃的梯田,看得我都想归隐山林了。】
【是我幻想中的养老生活了,每天种田锄地、生火烧饭,闲来烹茶赏景,好不快哉。】
日头越来越高,也不见种田翁宁钰心浮气躁,动作仍是不紧不慢地,像是和天地融为了一体。
不知过去了多久,宁钰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那头传来温绵绵的声音,“宁姐,你好了没,午饭做好了,你赶紧回小屋来吃吧。”
宁钰也觉得饥肠辘辘,“还差两排,我马上就来。”
温绵绵语气促狭:“沐姐还特意做了南瓜饼呢,你有口福了。”
宁钰一愣,只觉得耳根发烧。
在坐节目组的旅游大巴上山的路上,她只是偶然提了一句有点想吃外婆做的南瓜饼了,没想到却被沐秋言记在了心里。
她胸腔出滚烫一片,雀跃的心似乎已经飞回了小屋。
小屋并不大,一个主房,后头连着一个小厨房。
节目组将带来的几张简易的小桌拼在一起,九个人挤在院子里忙进忙出,显得格外拥挤。
宁钰咬着炸的酥脆清口的南瓜饼,眼神有些怨念地飘向其他嘉宾。
一边的沐秋言见了皱了眉询问,“南瓜饼不好吃吗?”
宁钰闻言,收回了眼神,笑着摇头,“太好吃了,你是不是在面粉里倒了些薄荷水,甜口又不腻,外皮又酥又脆,吃着可香了。”
就是——
温绵绵:“对啊,太好吃了,没想到沐姐还有这样的好手艺。”
朱雯:“我一次能吃好几个呢。”
明决:“让我又想起大学时候我们一起烤玉米的时候,那会儿的玉米也是让我至今难忘——”
哭唧唧,她还以为只有她一个人有份呢,原来大家都有。
把“特意做了南瓜饼”听成了“特意给你做了南瓜饼”的宁钰在心里默默垂泪,果然,是我多情了。
“不过,周先生怎么跟来了?”宁钰瞥了一眼角落里坐着的周艺,语调没有任何的起伏。
朱雯:“唔……他中午自己开车上来的,说自己身为恋爱观察员,自然得随时观察我们的情况。”
周艺啵哩论坛发言的事情最后以一个自称盗了号的人的公开道歉而收了场,算是给了粉丝一个交代,风波也就此过去,澄清算是澄清了,信不信自由心证。
反正宁钰是没等到周艺所谓的律师函,当时吵吵闹闹地离开剧组,现在竟然又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还恢复了之前对沐秋言大献殷勤的嘴脸,不知道有什么猫腻。
周艺微笑,端板凳坐到沐秋言边上,又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看你忙活了半天,是不是累了喝点水歇歇吧,我给你开开。”
宁钰眼神微冷,手臂绕过沐秋言,直接把周艺开的那瓶水截胡,“嘶——我吃着这个辣子鸡,有点辣,正好喝点水缓缓。谢谢周哥啊,这水我就先喝了。”
又当着周艺的面吨吨吨喝了几口,“啊,真舒服,我一上午光劳动了,还没功夫喝水,沐影后,我重新给你开一瓶吧。”
紧接着就积极地重新拿了瓶矿泉水开盖。
沐秋言:“……呃,其实我不太渴……”
“给我吧,阿宁,我正好渴了。”秦羽突然冒了出来,握住了矿泉水瓶,可怜巴巴地看着宁钰,“你不会连一瓶水都舍不得给我喝吧。”
宁钰没松手:“……我渴,一瓶水可能不够我喝,那边还有不少,你要不自己拿吧。”
“你那瓶都没喝完呢,这瓶给我,你渴了,我再给你开。”
一瓶水在两人间拉扯来拉扯去,分外喜感。
沐秋言似乎看不下去了,抢先过去捏住了瓶口往上提:“公平点,你们都别喝了。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一边吃瓜的温绵绵大为震惊且有点理解,“宁姐……”
宁钰看她,就见她默默从桌子底下,比了个大拇指出来。
宁钰:……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有点混乱的场面,大刀阔斧端坐小板凳的明决抱胸眯眼,瞅瞅秦羽,又看了看沐秋言,再望了望温绵绵。
明决:嘶——是不是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