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只是装装样子,迷惑一下外面的人
晚膳过后,阮问颖被请去了白玉池沐浴。
浴池宽广奢华,似一方天然园景镶嵌在宫阙之中,蒸汽腾腾不断往上引,熏得她双颊泛热,沾染上一抹挥之不去的胭脂红。
各色花瓣漂浮在水面之上,在水汽的遮掩下若隐若现,逸散出缕缕幽香。
如此馨香美景,若是放在别处,阮问颖一定会好生享受一番,可惜这里是含凉殿,她只要一想到她是在杨世醒的浴池里泡着,就浑身不自在,连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匆匆让谷雨小暑服侍了一遍,她便起身换好衣裳离开,准备回落霞阁就寝。
没想到落霞阁里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
“你——你怎么在这里?!”望着倚屏翻看书卷的杨世醒,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几乎不能抑制住自己声线的变化。
对方不看她,继续将视线对着手里的书卷,松松答话:“过来看看你习不习惯,可有什么需要的。”
他换下了白日里的那身皇子朝服,改穿了一袭苍色锦衣,束发的玉冠也换回了平时惯用的银丝锦绡,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三两点亲近随意。
阮问颖这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吓来形容了。
二女皆是一惊,有些迟疑地对视一眼,又看向阮问颖。
“好吧。”他道,将书卷置于一处,起身行至她的跟前。
“放心,我没有想对你做什么。”杨世醒打断她的话,不顾她有些惊慌的躲避,上前硬是拉过她的手,把她拉到榻边坐下,“只是装装样子,迷惑一下外面的人。”
杨世醒终于把目光从书卷中抬起,看向了她。
阮问颖的脸色变白了。
在他说话期间,外头的灯火逐渐减弱,最终归于黑暗,只留下房里的一盏灯在案头燃烧,勉强映照着榻边的一小方天地。
“我——我很好,很习惯,以前也不是没有在这儿歇息过,你不用担心。”她回答着连自己都不明白是在讲什么的话,“你——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朝呢。”
阮问颖身体僵硬,由着他揽肩握手,不敢动弹一下,只觉得被他触碰的地方刺痛灼热,像着了火,随意一个行差踏错便能烧遍全身。
还加了一句,“把外头的灯熄了,不要留火。”
杨世醒打断了她的话。
却没有和她说话,而是吩咐从进阁开始就听候在一隅的谷雨小暑:“你们两个先下去。”
“都下去。”他再度对谷雨小暑吩咐。
“你要她们下去做什么?”她带有点无措地笑了笑,又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一点距离,“她们走了,谁来服侍我就寝?你、你不是答应过我——”
她的思绪凝滞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动:“……你、你装样子做什么?不是只要我回去后告诉祖母、告诉祖母我们已经……就可以了吗?”
进而变成深红:“你——”
烛火跃动,映照着他面如冠玉的脸庞,显得格外俊美,使人挪不开眼。
阮问颖瞧着他,一颗心怦怦直跳,眼前闪过几幕他们从前亲密时的画面,离开浴池后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又漫了上来。
她无力去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也无暇思考他在这里等她的目的,只想尽快请他出去,要不然她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么好一个寻找突破口的机会,自然得物尽其用,不能只留给你祖母一人。”身旁人游刃有余,看起来半点也不为他们现在的情形感到紧张。
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让谷雨和小暑即使再有疑虑也不敢轻慢,担忧关切地望了她最后一眼,行礼应是,退了出去。
反而是阮问颖又紧张迟钝地思索了片刻,才从混乱不已的心海中翻找出一个人选:“……太后?”
“不错。”杨世醒含着淡淡的笑意应声,“就是她。”
此次景州之行,陛下曾想过要带着太后去,毕竟历来以孝治天下,如此大的祭祀之礼自然不能少了太后。
但太后拒绝了,道是年事已高,受不住车马奔波,不如留在清宁宫,暂代皇后管理六宫。
阮问颖先时不觉得对方这一举动有什么不对,被杨世醒这么一提才有些悬起了心,想着莫不是太后另有打算。
她顾不得再多局促,紧张地转头看向他,询问:“太后那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他道,“我今晚会有此举,也是想看看她会不会被引出什么大动作,能一石二鸟最好,不能也不算亏。”
他这说法让害羞和不安又重新回到了阮问颖心里,在昏暗的烛火中悄然晕红了脸,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尝试着与他拉开一点间距。
“你想迷惑太后,让人放出点消息不就好了,何必要来我这儿?她又不知道我睡在哪里,只会知道我留宿含凉殿……”
“我这含凉殿里又没有铜墙铁壁,兼之宫侍众多,难保她不会安插眼线,若想万无一失,来你这里是最好的选择。”杨世醒回答得很镇定。
“……真的吗?”虽然他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不敢轻易相信。
“真的。”他道,“你如此怀疑,是不相信我的为人,还是不相信我的品性?”
阮问颖:“……”放在别的事情上她还是挺相信的,但在这方面……
“颖颖。”杨世醒微含无奈地唤了她一声,“我说过不碰你就不会碰你,若我当真有歹心,大可在你侍女出去后就行动,何必花上这么一番功夫和你解释?”
阮问颖的脸红了红,细声:“……我知道。我也不会让你得手。”
终于得到了她的回应,杨世醒的脸庞显现出一抹亮意,含笑道:“后半句话还是算了吧,你在面对我的时候就没有硬气过,我若有心,你不会拒绝我。”
她羞愤地咬唇反驳:“那是因为你每次都拿话哄我。我不能拒绝你不是因为我不够强硬,而是对你太过相信,要不然谁会听你的那些、那些胡话?”
“嗯,我知道。”他应声,“所以我不会勉强你做不情愿的事情。”
阮问颖一怔,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因为知道她不会拒绝他,所以只要是她不喜欢、抗拒的事情,他都不会强迫她接受。
比如此刻,他明明可以为所欲为,也清楚她不会为此生上多久的气,最多到第二天一早就会重绽笑颜,与他亲密无间,可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就因为她不情愿。
这样的一份体贴,即便放眼全天下的男儿,也数不出来几个。
霎时间,阮问颖心头的不满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动容。
她转过头,看向他,在摇曳的烛火中对他绽放出一个嫣然的微笑。
“好吧,看在你这么说的份上,这一回我就原谅你。”她含着一点俏皮地道,“下回你可不许在房里等着我了,还不提前知会。你知道当我进来看见你时,我有多惊吓吗?差点没晕过去。”
“是吗?”杨世醒挑了挑眉,“我怎么觉得在我遣走你的两个侍女时,你表现得更害怕?我想牵一牵你的手都不肯。那脸色惊慌的,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没好气道:“你现在不是好好地牵着吗?我躲避你如洪水猛兽,也没见你自觉避开,为我惊战的心肝着想一二。”
“再说,谁让你那时候二话不说地支走我的侍女,还让她们把外头的灯都熄了?我当然会感到害怕,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杨世醒道:“那不然我怎么开口?说我要和你们姑娘装装样子,请你们暂行回避,等我和你装完样子后再进来伺候?且要记得对外撒谎,说你我二人已经一度春风,而不是干坐着互相瞪眼,什么事都没做?”
阮问颖忍俊不禁:“强词夺理。”
他也跟着笑,抬手亲昵地刮了刮她的脸颊:“是,我强词夺理。毕竟我们现在不算干坐,起码你被我抱在怀中,虽然这个拥抱是我强行得来的。”
她笑颜更盛,在昏暗中与他的星眸对视稍顷,缓缓仰头,闭上眼,与他唇齿相接。
当杨世醒解开她的外裳,将手探进她的衣襟时,阮问颖在心里想,其实他有一句话说错了。
他留在这里,与她同处一室,不可能只是装样子。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的情意,就算不做到最后一步,也定然会缠绵悱恻,难舍难分。
正如此刻。
灯影如豆,燃起暗香浮动。
阮问颖躺在锦榻上,看着杨世醒把薄衾盖过她的肩膀,仔仔细细地掖好边角,然后从旁边的青案上拿起先前放置的书卷,有些不解。
“你要在我这里看书打发时间吗?可是……我们刚才费去的那点时辰应当已经够了吧?而且房里的烛火太暗了,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
“没事,我只是看一眼。”他把书卷打开,快速翻阅过几页。
她越发不解:“看什么?”什么样的书只需要他看一眼?
“看看要给你讲哪个故事。”他道。
阮问颖:“……我已经及笄了。”她看起来像是一个需要哄睡的小女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