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既如此,也别怪我插手他们中间,替他们做主
得知杨世醒准备给陛下送什么贺礼时,阮问颖很是惊讶:“陛下还不知道兴民苑稻谷的事吗?”
杨世醒道:“他知道。但他只知道我在领着人做这件事,不知道已经做成了,或者说做成了第一步。”
她讶然不已:“怎么会呢?你没把这事告诉陛下?”
他道:“还没来得及说。”
阮问颖:“你之前不是已经把稻谷发放给了京郊农户吗?”
杨世醒:“所以呢?我这么做了,陛下就一定要知情吗?”
阮问颖一时无言。
她有些费解地道:“你……做这些事不需要禀报陛下吗?”
杨世醒笑了笑,道:“需要,但不必要。陛下将此事全权交托于我,说明他信任我能把事情办好,我只需要每隔一段时日向他述职便可,不需时时事事请示。”
她有些理解了:“所以陛下目前还不知情?”
好在皇后没有察觉,听她这么说,也就莞尔道:“你表哥果然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
所以才会选在万寿宴的时机献上。
杨世醒悠然一笑:“知我者颖颖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她的话。
因此,面对皇后的这番问询,阮问颖只能一半真一半假地回答。
之后的万寿宴上,杨世醒依照计划献上了稻谷饭,陛下也依照阮问颖的预想尝了一口,出言称赞,倒没有表示要与民同欢,不知是没想到这一点,还是想到了,但败在了稻谷饭的滋味之下。
真是可怕的心思……她以后千万不能得罪他,免得被他报复了还给他鼓掌。
阮问颖一惊:“米饭?可——可那米饭委实令人难以下咽——”
他继续说下去:“但我也不能拖太久,稻谷不压秋,十月一过,再提这事就有些晚了,容易引起陛下的疑窦。正好过几日是万寿节,我在宴上把它作为贺礼献给陛下,岂非一举两得?”
杨世醒却道了一声不:“我准备给他送上一碗由稻谷制成的米饭。”
阮问颖:“……所以你今年不准备给陛下送贺礼了?”
阮问颖道:“那你是准备送给陛下一株稻穗吗?这寓意倒是不错。”五谷丰登。
阮问颖安静了片刻。
她瞧着他,慢吞吞地道:“其实,你只是想让陛下尝尝那米饭的难吃滋味吧……”
他应了一声:“原本我该在朔望朝参时禀报此事,但你也知道上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我有些心烦,不想和他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就把这件事推延了。”
阮问颖听她话中含异,竟似道别之言,心中一突,连忙笑道:“舅母有所不知,表哥虽然待我很好,但有时也会气性上来,和我赌气,到时还要烦请舅母替颖丫头教训表哥,别让他欺负了我。”
这样一来,陛下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当着群臣百官的面说出,只能笑着称言夸赞,说不定还会为了彰显自己与民同欢而把米饭全部用尽,当真是极高的一招。
她的目光在两人间逡巡,浮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真好,看见你们感情这样好,我这心里真是再没遗憾。”
他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这么做。光看一株稻穗能看出什么名堂?只有亲自尝上一口才能知晓其中滋味,明白百姓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阮问颖:“……”
“……”行吧,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她不参与,免得被拖下水惹一身湿。
他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没有啊,我现在和你谈的,不就是我预备送给他的贺礼吗?”
杨世醒则道:“母后莫要听表妹胡言,她就喜欢污蔑儿臣。她这样的性子,不反过来和儿臣就赌气不错了,儿臣哪里敢给她脸色看?”
“母后也别想太多。太医说了,少思少虑方可安身,母后少想一些,让身体多好一些。等来年开春,儿臣与表妹成婚,还要向母后敬一杯高堂酒呢。”
闻言,皇后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温暖,不知道有没有听出他们的言中之意,又有没有把这意听进去。
她颔首:“好,母后答应你们,保重身体,静心修养。等明年喝你们的喜酒。”
她看向杨世醒:“你也别浑水摸鱼。你的性子母后还不知晓?和你父皇一个模样,喜欢时把人捧到天上,不喜欢时又将人摔到地里,让人尝尽坠落云端的滋味。你可不许这么欺负你表妹。”
杨世醒无奈:“母后——你觉得孩儿像是会有不喜欢表妹的时候吗?”
阮问颖故意和他唱反调,小声嘀咕:“那可说不定……”
他扬眉:“好,你举个例子。只要你能举得出来,我就当着母后的面向你赔罪。”
她眼也不眨地道:“例子太多,我一时想不起来,你且等我仔细想想。”
皇后看着他们,掩面轻笑:“你们呀……”
寝殿内一时和乐融融,直到燕姑姑在外的一声禀报,才让气氛冷却了下来。
“殿下,陛下过来了,想见殿下一面,现下正在大殿里候着。殿下可要见上一见……?”
闻言,皇后笑容微滞。片刻后,她重新笑起,带着几丝倦意对两人道:“我累了,想要安歇,你们出去吧。”
阮问颖看向杨世醒,见他从善如流地起身,便也随着一块站起,告退离开寝殿。
她本以为他是遂了皇后的意,不想到得外间,他却随意点了两名宫侍,吩咐道:“母后答应了,你们去请陛下过来。”
被他点到的宫侍垂首应是,前往正殿请陛下过来。
看得一旁的燕姑姑又是惊讶又是迟疑:“这……殿下真的答应了要见陛下?”
杨世醒淡淡道:“姑姑只管对母后说是我吩咐的就成。”
燕姑姑不好再言,应了一声诺,转身去了里间。
阮问颖被这发展惊到,扫了一圈周围侍立的宫人,把他拉去再外头的长廊,避开提灯值守的宫侍,压低声音询问:“你怎么能替皇后做主呢?她明明——”
“我知道。”杨世醒打断她的话,“别的时候我当然会遂她的意,可今天,”他轻轻叹出一声气,“今天是陛下生辰,我总不好眼睁睁看着陛下心愿落空。”
阮问颖默然。
“可,”她小声道,“不见他,也是皇后的心愿……”
“那我没有办法,两个人的心愿我总得辜负一个。今日是陛下生辰,就让我在皇后处当一回不孝子吧。”他道,“等改日皇后过生辰,我再替她把陛下轰出去。”
阮问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道:“你也真是为他们操碎了心……”
杨世醒轻哼一声:“你当我想?他们夫妻间的矛盾原本不关我事,若是关起门来吵,我根本懒得理会,偏偏要把我和你拖下水。既如此,也别怪我插手他们中间,替他们做主。”
原来他还在介怀当日紫宸殿之事……阮问颖越发坚定了往后不要惹恼他的决心。
同时,她也有些担心:“你这么做,不怕当日紫宸殿之事重演?”万一皇后再被陛下气吐了血可怎么办?
杨世醒道:“不怕。我会郑重提醒。”
阮问颖一呆,提醒?他会提醒什么?又提醒谁?
下一刻,她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不远处的长廊拐角有两列提灯宫侍开道行来,陛下步于其中,除去了万寿宴上的天子冠冕,只留一袭玄衣,看着更为萧疏隽爽,减了几分帝王威严。
看见二人,他抬手示意宫侍停步退后,向他们行来。
素来没有天子迎人的道理,下意识地,阮问颖想要上前,杨世醒却拉住了她,示意她站在原地别动。
她一愣,转头欲询问他原因。
但还不等她有所动作,陛下就已行到了他们跟前,杨世醒从容朝其见礼,她也只能跟着行礼问安,在心里默默骂他到底搞什么鬼,行事没有半点章程,把她都弄迷糊了。
“儿臣见过父皇。”
“臣女参见陛下。”
陛下免了他们的礼,对杨世醒道:“才从你母后的寝殿出来?”
杨世醒回答:“是。”
陛下问他:“你母后身子如何?听闻她好转了不少,然父皇不能亲眼所见,始终无法安心。”
杨世醒道:“母后到底如何,父皇等会儿就能知晓,何必多问儿臣?”
陛下露出一抹苦笑:“父皇怕你母后不肯相见……虽说宫人来报她答应了见朕,但父皇知道,这不是你母后的意思,而是你自己的意思,是不是?”
杨世醒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道:“都说母子连心,父皇焉知这不是儿臣在替母后说出心里话、做出心中的决定?”
陛下叹息:“希望如此吧……父皇这次前来,原本就没想着你母后会同意相见,你能替她派宫人来请已经很好。不管你母后今晚会不会见,你的这份心意,父皇都心领了。”
他拍拍杨世醒的肩:“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休息,莫要熬夜伤了身体。”
又转向阮问颖:“颖丫头也是,这段时日多亏了你照顾舅母,舅舅十分感激。”
阮问颖连道不敢,杨世醒却在这时又开了口,道:“有一件事,儿臣希望父皇能谨记。”
“今晚,儿臣是看在父皇生辰的份上才擅自做主,把父皇请过来的。不管母后对此持什么态度,儿臣都希望父皇能多顾念她一点,莫要同她起恼,使她受惊受气。”
“要不然,父皇日后就是过三元大寿,儿臣也不会再圆父皇心愿。希望父皇莫要辜负儿臣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