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我会生病,正说明我在侍疾时尽心尽力,该得嘉奖
时隔一日,杨世醒再次登了镇国公府的门。
并且这回不是他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吴家兄妹。
“怎么忽然生病了?”他让吴家兄妹上前给阮问颖把脉看诊,自己坐在一边,充满关切地询问,“前些天还好好的,一回到府里就这样……真是。”
话语里带着些微的不满,似乎在责怪她不该生病,但阮问颖知道,这不满不是针对她的,而是针对不在府里的大长公主。
她拿锦帕遮掩口鼻,瓮声瓮气道:“我若是能知道自己为什么生病,就不用看大夫了……”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咳嗽两声。
杨世醒忍不住紧张起来,顾不得同她讲理,转头询问吴想容:“她怎么会咳嗽?是不是大长公主——”
“殿下安心,”吴想容微微躬身,“大长公主的咳疾由内因引起,不会传染他人,姑娘只是普通的受凉,没有什么大碍,服两贴药就好。”
吴想旬在旁补充:“观姑娘气色,想是最近一段时日累着了,接下来的半个月不要劳心伤神,晚间也尽早歇息,即可好转。”
闻言,杨世醒心里有了底,舒出口气,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兄妹二人行礼告退。
“一半一半吧。”他噙着笑,“要让我真正安心,也只有等你好了才能行,不然我总怕你再闹出什么事来。”
她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是我处理府务有些累了吧。你放心,我让吴大夫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之后我也没有再头疼过,可能就是睡晚了。”
她纳闷地回忆道:“我今年没生几场病呀,也就年初时生过一场,之后就是这次了……除非你把七月份那回也算上,不过我觉得那一次不算是病。”
杨世醒坐到榻边,握住阮问颖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地轻叹:“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竟然侍疾把自己侍出了病,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阮问颖抬手捂住额头,晕红着脸看向他,继续瓮声瓮气地说话:“我本来就没什么事,是你紧张过度,非要带着吴太医过来给我看病。我都觉得难为情……”
阮问颖摇摇头:“往常我在家里就很舒心,只有祖母会让我气闷,如今她被我送去别苑,府里再没有人敢给我脸色看,更没有需要我费心的事情。”
他倏然收了笑,伸指轻点她的额头:“鼻子都不通气了还在这里和我掰扯,看来你确实没什么大碍,精神好得很。”
跟前人依然拧着眉,看起来完全不能放心:“你身子一向康健,很少有犯头疼脑热的时候,怎么今年却连着生了几场病?”
“没有,是被你气的!”阮问颖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我不是在口信里告诉你,我已经让吴大夫看过病了吗?只是普通的受凉,没什么大碍。你没有收到?”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你就待在家里休息,不用进宫来看我或是皇后,至于这府里——可还有什么需要你费心的麻烦事?你说出来,我替你处理。”
杨世醒却把重点放在了别处:“头疼?你为什么会觉得头疼?”
“收到了。但你看过是一回事,皇后让我再带人过来给你看是另一回事。”他道,“并且,就算没有她的这声吩咐,我也会让吴想旬过来给你再看一遍的。如此我才能够安心。”
杨世醒似笑非笑:“那我没有生病,是不是说明我怠惰偷懒,该被责罚?”
“就是普通人家,也有不少晚辈在照顾长辈时累得把自己累出了病的。我会生病,正说明我在侍疾时尽心尽力,该得嘉奖。”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抿抿嘴,悄声同他道:“不瞒你说,昨日我晨起时原本有些头疼,但一想到祖母不在府里,不需要我去给她请安,我的头疼就在一瞬间好了,感觉神清气爽。”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覆上她的额头,端详着她,凝眉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你说,就为了你生病这一件事,就让宫里大动干戈,不仅打扰到了皇后,影响到了太医院,还让我辗转反侧、忧心难眠,是不是很不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杨世醒倏然生出一个想法,不露声色道:“行了,别说话了,留点力气给自己。吴家兄妹让你好好休息,你就听他们的,凡事少思少虑,话也少说。”
她忿忿看他:“那你现在让他们兄妹两个都看过了,你能够安心了吗?”
“你是该觉得难为情。”他嗤笑一声,“听闻你抱恙,皇后心切不已,特地把我叫过去询问详情,得知我准备过府看望你后,更是让我带上太医替你诊治。”
“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她瓮声反驳,“董子侍父、岑女侍母的事迹哪一件不是流传甚广?他们都是侍长至孝,侍疾把自己侍出了病。”
阮问颖不觉有异,正巧她也有些倦了,遂道:“那我先休息了,你——你也别太记挂我,频繁出宫往我这里跑,免得陛下生出不满,觉得我妨碍了你。”
他扬眉:“才刚让你少思少虑,你就又考虑起了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不许再去想了,听到没有?”
她嘟唇:“那你得答应我,行事带点章法,别给我惹麻烦。”
他的神情越发不可思议:“你确定这话是你对我说,不是我对你说?看来吴家兄妹说得对,你果然是病了,需要好好休息,睡一觉,把你睡清醒点。”
阮问颖还想再跟他说道说道,但她先时服用了一碗宁神汤,此刻药性起来,倦意便如潮水般涌上,让她最终没能多言,闭眼安静睡去。
杨世醒给她盖好衾被,把她滑落在颊侧的发丝拨开,凝睇她的睡颜半晌,无声弯出一个浅笑,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起身出了内室。
外间,吴想容已经先行离开,回医馆坐诊,留下供职于太医院的吴想旬继续等候。
见杨世醒出来,吴想旬起身见礼:“殿下。”
他免了礼,询问:“她的病真的没事?”
“不敢欺瞒殿下。”吴想旬道,“姑娘确无大碍,只是有些累着了。若殿下放心,甚至连药也无需服用,多多休息即可。”
杨世醒沉默了一会儿:“七月份的那碗催情汤,没让她落下什么病根吧?”
吴想旬愣了愣,道:“这、自然不会。下官在当时说过,只要照着方子调理,姑娘就不会落下病根,更与姑娘此次的病情无关——严格来说,姑娘这次也不是生病,只是稍有气虚。”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吩咐道,“是药三分毒,能不用药便不用药,你开一张食补的方子,给她补补气虚。”
“是。下官遵命。”
阮问颖醒来时,榻边已经不见杨世醒的身影,在旁侍立的谷雨告诉她:“六殿下在半个时辰前带着人回宫了。”
又道,“殿下在临走时说了,姑娘此回可以不服药,只食补。吴太医给了一张方子,此刻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姑娘可要用膳?”
她摇摇头:“我才刚醒,还不怎么饿,且等等。你先给我倒杯茶来。”
谷雨道:“吴太医叮嘱,姑娘在用膳前后的一个时辰内不可用茶,我去给姑娘倒杯蜜水可好?”她想了想,点点头:“也行。”
谷雨遂捧了一杯热腾腾的蜜水给她。
阮问颖喝了两口,觉得精神清醒些了,不再那么困顿,便起身下榻,披了一件外裳,坐在临窗的案前翻阅书卷。
看了没几页,忽闻白露在外禀报:“姑娘,二公子过来了,想要见姑娘。”
她有些惊讶:“二哥今日不当值吗?”
谷雨猜测:“许是二公子趁着晌午用膳的时候回来了。姑娘可要见他?”
阮问颖凝眉思忖:“他难得在午时抽空回一趟家,怎么不去见二嫂,却跑过来见我?”
话虽如此,她还是把书卷合上,让谷雨服侍她穿衣梳洗,前往外间去见阮子望。
阮子望正坐在桌边等着她,看到她来,当即起身,关切询问道:“小妹,你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有劳二哥牵挂。”阮问颖冲他微微一笑,在他对面坐下,“二哥此番来找妹妹,可是有什么要事?”
阮子望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把桌上的一方食匣推到她的跟前:“没什么,我听一位同僚说,在这个时节吃红枣糕对身体好,就从白鹤楼带了一匣过来,想着你或许会喜欢它。”
阮问颖不怎么喜欢红枣,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绽放出一个笑容,道:“原来如此。二哥有心了。妹妹在这里谢过二哥。”
阮子望摆了摆手:“兄妹之间,何须言谢。”
说完之后,他重新把手垂下去,继续搓手的举动。
阮问颖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不着他有要开口的迹象,便主动询问:“二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阮子望像被惊醒般回答:“哦,有。我——我本来是想昨日找你说的,但没想到你生了病,就耽搁、不,也不能说是耽搁……总之,我是——过来想找你说说事,说点——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