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听说,那些百姓都十分感激殿下
经过兄妹间的那场谈话,又亲眼见证了大长公主的歇斯底里,阮子望算是对自己的祖母心灰意冷,不再像从前那样唯骨肉亲情是论了。
对于阮问颖把其安置在别苑静养的举措,他也没有异议,甚至表示了好一番歉意:“都是二哥不好,没有早一刻察觉到她对你的逼迫。”
阮问颖安慰他:“二哥莫要自责。祖母……她的表面功夫很到家,换作是我也不会察觉,不是二哥的错。二哥只消在往后多信任点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得阮子望越发动容羞愧,发自肺腑地应了声“小妹,你放心,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给你添麻烦”,并道:“爹娘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到时候由我来向他们解释。”
阮问颖原本就没有担心过,她的母亲自不用说,与大长公主虽有姑侄婆媳之亲,但没有多少深厚情分,哪怕是她理亏,也会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
至于她的父亲,虽然与大长公主有母子之情,但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在听完前因后果之后,她相信她的父亲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当然,如果大长公主决定玉石俱焚,把当年之事都吐露出来,她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但至少在目前,她不用有任何苦恼,可以过一段清净时光。
之后的日子也果然如她所想的般如流水平静。
陛下在听闻大长公主的病情后送来了一份问候礼,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表示,皇后那里亦无动静,只等她休养了几日后召她入宫,好好地端详了她一回。
因此,常玉公主虽非嫡出,但也能得到陛下的一二问候,不似宫中幼弟幼妹,处于不提起就想不起来的境况。
阮问颖乖巧笑着应了。
皇后一怔,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片刻后也笑了,缓缓点头,道:“……你说的对,是我多虑了。”
当然,说失宠未免有些言过其实,因为和杨世醒比较,陛下对这个女儿倾注的关心算不上宠,甚至连在意也谈不上,更逊于安平长公主的万千风光。
因为她知道,这是皇后与大长公主之间的领域,她不能涉足,也无意涉足。
皇后又道:“我从你表哥那里听说了你祖母的事。她……就是这般的人,只认定自己所想的事,你莫要把她的话听进去。”逸出一声饱含情感的叹息。阮问颖继续维持着微笑,道:“舅母误会了,祖母并没有对颖丫头说什么话,只是顽疾再犯。幸好大夫医术高超,稳定了祖母的病情,舅母莫要忧心。”
而常玉公主看起来也不在乎这些,泰然自若地当着公主、养着面首,兴致来了就举办宴会,邀请长安贵女共聚热闹,此次的鉴冬会便是一个例子。
“听你表哥说,你自从回府后就病了,可是在宫里累病的?”对方关心道。
她当然不会承认:“颖丫头是没有照顾好自己,才会着了风受了凉,且这也不算什么病,吴太医说了,只要休息几日就能痊愈,连药也不用服,如今已是大好。多谢舅母挂念。”
从某种程度而言,她是常玉公主失宠的罪魁祸首。
陛下的父女亲缘有些寡淡,长女、次女俱皆夭折,四女合灵公主本已出嫁,但因驸马被问斩而自请出家,五公主也是早夭,只剩下年岁尚小的六公主。
不过还是额外叮嘱了一句:“你若有哪里觉得不适,尽管和舅母说。舅母这里别的不多,唯独灵丹妙药不少。”
不过这种情形只持续到阮问颖入宫,她的面容虽与皇后不甚相像,但是陛下实打实的亲外甥女,皇后也更喜欢她,陛下便把这份爱屋及乌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面庞浮起一丝难言的情绪,像在回想曾经的天空,又像在恍然指间的砂砾。
常玉公主为陛下三女,是唯一一位出嫁并且平安至今的公主。
皇后见她气色尚佳,不似有假,微微舒了口气,露出一个浅笑:“这就好。”
十月末,常玉公主举办鉴冬会,邀请众贵女与宴。
年幼时还曾和合灵公主一起得到过陛下一阵子的宠爱,因为两人的眉眼都有几分像皇后,陛下会在有时将她们当成自己和皇后的女儿。
阮问颖看在眼里,没有表现出来,如常谈起了别的话。
阮问颖自是在应邀之列。
她和这位公主的关系说好不好,说差也不差,对方以前还没有出嫁、与合灵公主一块住在宫里时,她们三人曾结伴过一段时日,也能称得上一声姐妹。
后来出嫁的出嫁、出家的出家,她们便成了点头之交,遇上了能说几句话,遇不上也不会想起来。
收到类似的邀帖,她也是得空就去,不得空或是不想去的时候就不去,不似其他贵女那般不好说出推拒之辞。
这回她正巧有空,也有兴致,便和阮淑晗一道前往了公主府与宴。
意料之中的,和宜山夫人的宴会一样,她成为了众人明里暗里瞩目的中心,之前遇到的苏家女也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跟前,亲亲热热地唤她“姐姐”。
“姐姐近来可好?二旬前,妹妹本想请姐姐到家中一聚,可惜时候不巧,姐姐正在宫中,不方便见客。妹妹只好在家中等着,终于等来了今日……”
对方自来熟地同她说着话,大多是些听着新鲜的陈词滥调,阮问颖有时回上两句,有时以微笑模样看着场中投壶情状,做出不算搭理的搭理。
直到对方在言谈中提及杨世醒,她才收回注意力,道了一声:“什么?”
苏方月笑容如故,宛若没有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妹妹是说,六殿下当真仁心仁德,不仅领着人研制稻谷,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还在乡间兴办学堂,让学子有书可读。”
“百姓能遇上这样的一位皇子,实乃三生之福;而姐姐能嫁给这样的一位郎君,也实乃一大幸事。不知有多少姐妹在暗地里羡慕姐姐。”
若对方说的是寻常称赞之语,阮问颖大抵会把注意力放在最后一句话上面,思忖这是否又是一个徐妙清,但在听到其中一两个字眼之后,她就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了。
“学堂?”她露出一点疑惑的神色。
“姐姐不知晓这件事?”苏方月同样显出一丝疑惑,“六殿下在乡里开设了学堂,免费供人读书。这可是一项大大的善举。听说,那些百姓都十分感激殿下。”
“竟有这事?”阮问颖适时地表露出几分不可思议,“妹妹是听谁说的?可属实吗?”
苏方月点头:“千真万确。此事非方月一人所闻,不少姐妹也都听说过,妹妹本以为姐姐也知晓,没想到姐姐竟半分不知。”
阮问颖笑了笑:“许是我近些日子都在宫中,所以不清楚外界的消息吧。不过……你们是怎么听说这件事的?”
苏方月一愣,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询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就和平时一样,大家把这事当做一桩美谈提起,口耳相传……”
说到这里,苏方月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垂下头,微臊道:“妹妹知道,在背后谈论他人行径非贵女所为,但六殿下的这些善举实在使人惊叹,姐妹们忍不住就会提起……”
不及阮问颖对此表示什么,她又像被惊到了一样,忙忙抬起头,看向她道:“姐姐莫要误会,妹妹在听闻此事后对殿下只有钦佩,没有别的。”
“同时,妹妹也更替姐姐觉得高兴。六殿下对百姓如此关切,对姐姐想必亦十分贴心,姐姐有一门好亲事。妹妹在这里恭喜姐姐。”
阮问颖没有在意这些话,杨世醒龙章凤姿,卓然超群,吸引姑娘家的目光很正常,她不会因为这点事就生气。
她在意的还是学堂一事。
自从杨世醒在万寿节上献出那碗米饭之后,兴民苑稻谷一事几乎人尽皆知,苏方月会知道不奇怪。
但兴办学堂——对方就算从任都转运使的父亲那里听说,也不该以这样的一副口吻,好似只是一桩旧闻,人所共知、家喻户晓。
不是说这一件事是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秘辛,主要在她的印象中,杨世醒从来没有宣扬此事的意向,连教书的先生和读书的双雅都不知道学堂是谁办的,怎么现在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
事情在这段时日里起了什么变化吗?
阮问颖心中疑惑,面上不显,浅浅笑应一声:“你放心,我没有误会。我也同你一样,对殿下十分的钦佩。”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她不动声色地套了几次话,确定苏方月只是单纯地想用这件事来讨好她,没有什么朝堂世家方面的试探之意。
与此同时,她也得知了更多情况,那就是真的如她所想,兴办学堂成为了杨世醒众所周知的一桩善举,众人都赞他有仁德之心,为天下百姓之幸。
诚然,阮问颖设想过他因为这件事被世人称颂,得丹青留笔,但在真的听见他人的称誉时,她却觉得分外古怪,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
“我不是说他们的话有什么不好。”她在曲泉阁中对杨世醒道,“就是……觉得奇怪,好像他们口中称赞的那个人不是你,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