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哀歌
李景知已经记不清这是被关在地牢里的第几天了。
他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被人变着法子用刑,受尽折磨。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死了时候,庞鹰突然过来,以一种意味不明的语气告诉他,他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李景知处在黑暗里太久,冷不丁见到阳光竟然有了畏怯感,他被人拖拽着关进了一个柴房里,任由他自生自灭。
路上,他问过庞鹰,为何要将他放出来,得到的却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要谢就要去谢谢你那个好哥哥。”
李景知闻言咳出一口血,却仍强撑着质问道:“你们把我三哥怎么了.”
庞鹰连看都未看他一眼,直接把他毫不客气地扔到了地上。
“在担心他之前,先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就在他双目即将阖上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正在耳边焦急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似乎是想将他的意识从云端带回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逐渐流逝。
叶清漪见状喜极而泣,连忙点头应道:“我在!”
李景知他身上哪里还能看得出有一块好地方,血肉模糊的样子早就分不清衣服与身躯了。
他神情愉悦,嘴角顽劣般勾起,语气轻佻至极:“叶大才女这么不想要我死该不会真的喜欢上我这个纨绔了吧?”
李景知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叶清漪便顿在了原地。
没想到时隔五年,他被关的地方都几乎一模一样。
见他一副从容等死的样子,叶清漪眼睛通红一片,却强行压抑着嗓音急道:“不走的话你会死的!”
因为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她开口唤他的名字,只要他听得到,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来到她身边。
李景知下意识环顾了下四周,待看清楚屋内的样子后,忍不住自嘲一笑。
空气在一瞬间仿佛静止。
那时的叶清漪尚且还能回怼一句。
“告诉我什么.?”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李景知说这句话了。
但是时至今日的叶清漪,却迟迟开不了口。
回头之际,叶清漪听见他说:“我这副样子只会比五年前更加拖累你。”
至少也要让她知道,他究竟是谁。
是啊,庞鹰说的不错,他确实该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了。
李景知闻言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竟然对着叶清漪焦急的视线轻笑出声。
上一次,他这般试探,还是在定国公府时,她为他上药时不经意间提起。
而她确实也做到了。
或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在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李景知心中的贪恋才会一点点被放大,想要从心里破土而出。
至少也要让她稍微能记住自己一点。
他如今身上都是伤,血迹斑斑,又长时间没得到救治,如今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视线开始变模糊了。
叶清漪与李景知曾经都无数次的回想过,二人相认时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叶清漪正要开口应下,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浇灭了全部的情意。
叶清漪不一定会想记住李景知,但她却一定忘不掉那个五年前,同她关在一处的“李子”哥哥。
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五年前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如今可以安然无恙的待在亲人身边。
李景知缓缓睁开眼,待看清面前模糊的身影时,下意识唤出口:“叶子.”
他语气生硬,不留半点情面:“叶大才女不会因为本国舅先前的一通施舍,就此便沦陷了吧?那么我今日便告诉你.”
因为事实的确如李景知所说,她就是喜欢上他了,喜欢上了这个人人得以唾弃的纨绔,喜欢上了这个爱口是心非的小国舅。
意识混乱之际,李景知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早已无力去看。
他说不出伤害叶清漪的话。
谁知李景知竟是直接拽住了叶清漪的手腕,他已经虚弱到让叶清漪感受不到他手上的力道。
却从未想到过会是眼前这样一副同生离死别没什么区别的画面。
李景知听着叶清漪的哭腔,突然间就止住了嘴。
叶清漪兀自抬手抹了把眼泪,二话不说便要扶着李景知起来,见他抗拒的模样,她忍不住倔强道:“我这就先想办法带你走。”
门被人用力关上,李景知的世界又一次陷入黑暗。
这是他作为李景知的最后一丝贪念。
这两日叶清漪已经顺利同窦凌云的手下取得了联系,并且在韩盈的帮助下得知了李景知被关的地方,待到夜深人静时便忍不住过来看看,谁知这一眼便叫她心如刀割。
这样似乎也不错。
纵使他知道自己可能要将这条命搭在了此处,纵使他察觉到了他心心念念喜欢了整整三年之久的小姑娘似乎也对他有了情意,而他却可能再也无法承受这份情,要留她一人伤心。
他也无法,再说出半句惹她难过的话。
他李景知喜欢的姑娘,是要被他放在心尖上宠一辈子的,他岂能去做那等混账事。
沉默间,是彼此对视的眼。
看着叶清漪红透的眼眸,李景知终于无法承受,将头偏到了一旁。
他强忍着心里与身上的痛楚,轻声道:“叶大才女还是不喜欢我最好,否则我死了以后你岂不是要伤心一阵子。”
李景知半开玩笑的话却让叶清漪心中隐隐作痛。
她知道李景知究竟想说什么,她都明白。
于是她摇了摇头,哭着说道:“不会的,你不会死。”
这日夜里,叶清漪对着寂寥无际的夜空,头一次许下心中期许。
他们都要长命百岁,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叶清漪不能在这里久留,她出去以后天色又暗了许多,这整个土匪窝的人几乎都早已睡去。
窦凌云先前安排好的那两人正在门外等着叶清漪,见她出来以后连忙迎上前静等她的吩咐。
“窦将军那边如何了?”
昨日他们接到窦凌云的消息,说是窦家军约莫将在这两日就能抵达寒水县。
其中一人回道:“叶姑娘,将军他们应当还没到。”
叶清漪目光再次望向关着李景知的柴房。
她们能等,但李景知等不下去了。
“你们二人先带着小国舅下山。”
“叶姑娘,那您呢?”
叶清漪:“我善后。”
那两人异口同声:“不行叶姑娘!这太冒险了!”
但叶清漪却置若罔闻,仍自顾自地说道:“再耽搁下去一会天就亮了,你们快点带他走。”
将士最讲究军命难违,见叶清漪心意已决,那俩人便也不再劝阻,听从她的吩咐,先进去敲晕了李景知,随后便带着他绕路下山。
夜深人静之时,最是容易得手的时候。
等到发现李景知不见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人平白无故的丢了,证明土匪窝里出现了内鬼,所有人都要留在屋里等待查明身份。
而叶清漪若是当真傻站在这里等着,那同自投罗网也没什么区别。
可她又不能离开这里,否则就无法同窦凌云那边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
她正想法子该怎么浑水摸鱼过去,房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
叶清漪回眸望去,待看清来人的那一刻便难掩面上的震惊。
竟然是庞鹰!
他身后还跟着韩盈!
叶清漪的模样庞鹰自是记得真真切切,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庞鹰还尚且不确定,但越看便越觉得眼熟。
直到他脸上的刀疤抑制不住的抖动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可算找到你了,放跑小国舅的老鼠。”
眼见身份已经藏不住了,叶清漪二话不说便抽出匕首来对上庞鹰的攻击。
她身体灵活,三两下便退到了门口,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山匪。
叶清漪被架在了原地。
就在她走投无路时,是韩盈在庞鹰身后拔剑捅入了他的心脏。
“快走!”
庞鹰倒下后,韩盈冲上前拉起叶清漪就往山下跑。
身前疾风呼啸,身后喊杀声震耳欲聋。
两个姑娘俱是手脚冰凉,可却又在此时互相汲取着温度。
山匪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快便追上了她们两人的脚步,最终将她们团团包围住。
韩盈的功夫了得,远远超过叶清漪,她三两下就将包围圈杀出一条口子,可又很快被后面的山匪填上。
层层叠叠,无穷无尽,根本杀不完。
两个姑娘就这样背靠着背,将信任交付给对方。
若仔细看她们的打法,竟然出奇的有些相似,剑花以及身法都带着相同的招式。
但叶清漪身上所有的武艺都是她小舅舅教的,她的小舅舅是行走江湖之人,剑法在江湖上似乎堪称第一,自成一派且来去无踪,早就不在大邺的境内了,那韩盈这身手,是师承何处?
此时已来不及多想,叶清漪用早就从山匪手里夺来的长刀挡下了韩盈身后的致命一击。
两姑娘对视一眼,又一次投身到了战斗中。
对方人多势众,不久后,她们二人的体力很明显便有些不支,行动都跟着变得迟缓了不少。
也就是在此时,董昭自人群中携卷着劲风持剑而来。
“韩盈,你竟然敢背叛我。”
董昭心狠手辣,招招致命,叫韩盈逐渐招架不住。
听风与唤雨打董昭都尚有些吃力,更何况是她们这两个女子。
没过几招,韩盈手里的剑便被董昭打飞,插进了地里。
周围突然死一般寂静下来,风声骤止。
董昭的杀机刚下,刀光在日头的映照下明晃晃刺痛了他的眼。
叶清漪抬手用力将手中的刀朝着董昭的方向掷去,在他的手下救了韩盈一命,但同时也将自己的破绽露了出来。
而其余的山匪趁此机会一涌而上,眼看着叶清漪即将性命难保,韩盈立即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她毫不犹豫上前帮叶清漪抵挡住攻击,但却全然忘了身后的董昭。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长剑已经没入身体。
一切都来不及了。
韩盈宛如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雀,凄然跪倒在了地上。
在生机消散之前,她拔下头上的银钗,转过身恶狠狠地扎进了董昭的心口。
“韩盈!!!”
叶清漪跌跌撞撞的爬到韩盈身边,双手止不住的颤唞抱起了她已经没了生气的身体。
韩盈破碎的话语凌乱地落入耳中。
“从知道你名字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的舅舅曾经救过我一命,我听他提起过你的名字”
“先前是我对不住你们我实在没有办法.如今我也算,还恩了.”
在山下四起的号角声中,鲜血染红了漫山遍野。
叶清漪知道,这是窦凌云带兵来了。
但她怀里的少女,却再也听不到这充满希望的声音。
窦凌云带的兵个个都如林中猛虎,军中训练有素,没过多久便将这群山匪尽数缉拿,并且将关押在后山的那些女子连带着李敬轩也一并救出。
这场剿匪因为有叶清漪与韩盈已经解决了两个头领,所以进行的格外顺利。
但这同时又紧跟着出现了一个问题。
两个带头作乱的人都已经身亡,那么谁又能供出这场匪患的所有实情呢?
勾结羌族一事,线索便在这里断了,蒋寒先前在寒水县丢的官银也已经在匪窝里被找到。
就此,此案差不多便要草草结束了。
他们一行人冒着多重风险,损失惨重,结果依旧没有彻底查明,再一次步上了五年前的老路。
自打他们来了寒水县以后,这桩案子的走向便越来越不受人控制,从最初韩盈的出现,到董昭的阴谋,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线在牵着他们往已经算计好了的路走。
而这条路,没有真相。
所有人都真切的体会到了这种无力感。
明明只差一步,明明就差拨开那迷雾下的最后一角。
结果棋差一筹,落得个满盘皆输。
叶清漪在绝踪山上为韩盈埋骨立碑,她听那些山匪说,韩盈的父亲也是土匪,她的母亲是被掳到这座山上的。
后来董昭同曾经的大当家勾结,开始贩卖女子,而韩盈的母亲姿色过人,他们害死了韩盈的父亲,把韩盈母女都卖给了羌族人。
但是后来不知为何,韩盈又跑回来了,当时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从羌族人手下脱身的,但或许现在叶清漪知道了。
既然韩盈在临死前说,她是在报答叶清漪舅舅的恩情,那想必救她的人,应该便是叶清漪的舅舅了。
而重获新生的韩盈,在此期间跟着救命恩人一起习武,回到大邺境内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但那时的寒水县,已经经历了一次剿匪,韩盈只能等待着时机,到处寻找仇人的踪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叫董昭的男人,从此蛰伏在他身边,伺机而动。
如今大仇得报,兴许韩盈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吧。
眼下事情几乎都得以解决,周善这个县令那边更是将罪责全都推到了董昭一人身上,而再加上梁丞相的庇护,周善几乎全身而退。
这个结果,好像所有人都不觉得意外。
寒水县背后的事情,还没有真正结束。
回去以后,叶清漪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李景知找大夫,寒水县的所有医士几乎都被她找了个遍,只为了给他治伤。
李景知的情况很不乐观,失血过多再加上伤势过重,已经逐渐有了感染的迹象,连着发了好几日的高烧,神志不清。
如今听风不知去了何处,唤雨仍卧病在床,交给别人来照顾李景知她着实不放心。
故而叶清漪守在李景知身边,一守便是一整天,夜里也不曾挪开半步。
他夜间时常会因为身上伤口的疼痛而发出细微的呻./吟,每当这时叶清漪都会惊醒过来,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安抚他的情绪。
没想到竟然格外管用。
一直等到李景知退了烧,叶清漪才松了口气,提着的一颗心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日,她突然想起来都尉府那条小巷里藏身的那群人,不敢多做耽搁,带着人便急匆匆的赶过去。
或许那里还有最后留下的线索。
但当她带人赶到时,这里早就只剩下一片荒芜。
先前那个给她忠告的老婆婆,也了无踪迹。
她又慢了一步。
就在叶清漪即将原路返回的时候,附近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少夫人。”
“是属下,听风。”
叶清漪惊愕一瞬后连忙四处去寻声源,直到她来到一片废墟掩盖之下。
几人合力将挡住视线的木板挪开,这才看到藏身在此处的听风,以及他身后似乎早就没了意识的老妇人。
这老妇人瞧起来甚是眼熟,正是那日叶清漪与李景知所见之人。
“这是怎么回事?”
听风被人从里面拽了出来,叶清漪这才发现他的腿似乎已经没了知觉,腿上的布料深了一片,像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在她错愕的目光下,听风平静开口:“自打少爷出事以后,属下便一直在暗中跟着董昭,直到今日绝踪山上有了动静。”
“属下原本打算去山上一探究竟,却见到了有一队人马正鬼鬼祟祟的下了山,属下担心情况有异,便暗中跟了上去。”
“最终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了这里,属下无能,只保下了这位老人。”
叶清漪听后只觉心中无尽哀痛。
所以原本藏身在此处的那些人都惨遭毒手了吗?
他们难道不是受董昭庇护的人吗?怎么又
电光火石间,似乎有什么被忽视掉的线索一闪而过。
看来只能等这位老婆婆醒后才能知晓真相了。
叶清漪的目光再度落在了听风身上。
原本那日他与唤雨为了护主,身上都受了不少的伤,但听风却仍旧在外游荡,孤身对付数人且还要从他们手上救人,想来已是不易。
想到这叶清漪连忙指挥着人将听风带回去修养。
自此,事情终于全都告了一个段落。
叶世泽几人受明德帝传召,即日起便要启程回京复命,但李景知主仆还没有完全康复,不宜在此时动身,故而只能兵分两路。
叶清漪暂时留下照顾李景知。
七日后,听风与唤雨的身体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李景知却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
叶清漪整日里因为担忧而吃不下饭,没过几日人已经消瘦了一大圈。
这日,她在红袖的陪同下买了一只烧鸡回来,刚入府门,便听见栖枝同唤雨的打闹声。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你要是再管不住你这双腿我就让你变成听风现在那样!”
唤雨听后不屑冷嗤:“打呗,就你那点小劲儿,没等把我打残废自己先累死。”
“你!”
叶清漪离老远听后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兴许是因为唤雨救了栖枝的缘故,这小丫头似乎对他格外亲近,而唤雨嘴上虽不饶人,但并没有表现的那么讨厌栖枝。
她们两人这几日总是吵吵闹闹的,倒也给这院子里添了不少生机。
叶清漪刚把烧鸡递给红袖示意她拿去厨房备上,另一边便见绿箩风风火火的朝她们跑了过来。
“少夫人!少夫人!少爷他,少爷醒了!”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叶清漪头也不回的就提裙往李景知的屋子跑去,方才正吵闹的二人此时也双双噤了声。
在这日光明媚的大好天气里,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在慢慢地好转。
叶清漪片刻都不曾耽搁,第一时间便冲进了房门。
她上下喘着粗气,额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但当看见李景知朦胧的视线时,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累了。
她扶着墙壁,在喘熄中笑出了声。
窗外日头正盛,阳光暖融融的照射进屋里。
在光与暗的交界,叶清漪的身影逐渐清晰地出现在李景知眼中。
他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多日,一睁开眼睛便能看见近在咫尺的心上人。
得老天眷顾,他还能继续贪恋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见李景知尚有些迷茫的神情,叶清漪喜极而泣,嘴上却依旧斥道:“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逞强了?!”
李景知闻言虚弱地牵起嘴角:“好,今后都听夫人的。”
因为气息微弱,导致他声音更加轻柔,听起来便格外纵容与宠溺。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再寻常不过,却让叶清漪没由来的红了脸。
她支支吾吾半天,最终只说了一句:“你,你最好如此。”
李景知笑意更深:“你夫君我说话向来算数。”
“什么夫君!”
叶清漪羞恼之下跺了跺脚:“我们,我们又不是真的!”
就在李景知那句“我们假戏成真吧”即将说出口的时候,李敬轩的突然闯入打断了他的话。
“景知!你终于醒了,我来的应该正好吧!”
李景知:“.”
不,三哥你来的很不巧。
叶清漪见状在他们兄弟俩身上环视两圈,最终选择先退了出去,看起来他们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叶清漪出去以后,李景知便率先问道:“三哥,那日庞鹰突然将我从地牢里放了出来,并且同我说要我好好感谢你,你是做了什么吗?”
闻言李敬轩的眼神突然间飘忽不定,顾左右而言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李景知再一次质问。
“是不是你说出了府上的金银来源。”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刺激到了李敬轩,他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李景知咬牙切齿道:
“是!我是说了又能怎样?!当时我若不说的话,你我二人一个都活不下去!你要我怎么办,你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办?!李景知你不怕死,但是我怕死!!!”
李景知看着眼前这个平时和蔼可亲的三哥,心里一瞬间凉的彻底。
李敬轩仍存着侥幸心理:“更何况说了又能怎样?!他们那群土匪现在都已经死透了!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没有人!!”
说完以后,李敬轩便拂袖而去,屋内独留李景知一人。
叶清漪方才在门外听到了他们兄弟俩的争吵,在李敬轩出来以后便紧忙进屋去看李景知的状况。
果不其然,他神情恹恹地靠坐在床上,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似乎没有聚焦。
叶清漪轻手轻脚走过去:“你还好吗?”
这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见到她的时候,李景知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欢喜。
他本以为,这件事结束了,便是真的结束了。
可没想到,李敬轩竟然还留下了这无穷的后患。
若是叫有心人知道了定国公府的家业
李景知绝望地闭上了眼。
叶清漪的反复响起的声音更如尖刀利刃般不停地往他心上扎。
只要跟在他身边,必然会后患无穷。
他怎么舍得,带着他心爱的姑娘一起冒险。
李景知不知不觉间,看向叶清漪的眼中一片哀色。
而就在他被痛苦反复折磨时,叶清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捧起了他的脸。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心事?这次你休想再把我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