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想你
(我本来打算跟她作战到底的。)
沈妍今天提前下了班。
她很久没有这样早地下班,甚至回这个家,开车入库的时候发现,苏黎竟然也同时开车回来。
银灰色迈巴赫在夕阳下发出金钱的冷光。
沈妍以前很喜欢这样的细节,不过在最近,她突然觉得这些细节不太能打动她了。
两夫妻隔着车窗,对视了那么一眼,而后将车停入惯常的车位。
关车门时,苏黎走了过来,右手拎着他的鳄皮公文包,左手上陀飞轮腕表显示出他良好的品味。
不过以沈妍敏锐的观察力,还是发觉苏黎在回来前精心地做了造型,喷了香水。
以外界的眼光看,这人确实很有魅力。
男人的魅力,沉淀在他越发儒雅温和的气质里,也确实值得那些小姑娘趋之若鹜,当一回养在外面观赏的花。
苏黎也在观察沈妍。
这条是苏黎提出的,因为生怕损失妻子这样”强壮”的好手来替他掌舵。
当然这一面,也只给他明面上的妻子看到。
不过,趁着苏黎迫不及待甩手家中那摊事,她还是趁机与他签定了份协议
她能在公司做事,拥有掌事权利,而苏黎这男人,没用是没用了点,可好歹有个优点:他不会像这世界许多无用男人一样,既要妻子能干,又要妻子柔顺。
一是不能离婚。
协议很简单,只有两个要求。
据说这是变老的征兆。
承袭自上一辈的优良基因,加之保养得宜,那张脸如果说是三十出头,完全不会有人提出异议。”你说…要是星星执意和那臭小子在一块,怎么办?”
所以,他那些与儒雅温和完全不相关的无赖无耻多情软弱,也只能由他钢铁一样的妻子看到。
所以,嫁给苏黎没什么不好。
作为苏城集团的CEO,他必须有文化有涵养,有积蓄有沉淀,做个像苏城集团招牌一样可靠的男人。
想来女儿也不会拒绝他。
这条是沈妍提出的。
可也只有几分。
沈妍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人。
苏黎却只是叹息了声,那声音带着做作的腔调似的:“对啊,她凭什么听一个被抓奸的爹。”
在即将走出车库时,苏黎觉得,可以放下一点架子,和自己这冷酷女强人一样的妻子达成攻守同盟。
另外,新闻里那个长得一张小白脸的男人…
不过今天他没心情。
车库一排排的豪车,两条车道,两人明明并肩走在一块,说话却廖落得连两个路人都不如。
她一向不觉得女人就该弱于男人,可惜这个世界还是男本位主义,讲传统道德,家中财富似乎合该由男人继承,哪怕这个男人手段软弱、本事极差。
派去汀市接女儿的飞机已经出发,想必再过两个小时,就能接到人回来。
他当然也发觉,和自己”生活”了许久的妻子在回来前,精心地做了头发,连耳边的珍珠耳饰都是完全配合身上的channel套装。
换成普通的父亲,必然要说一声:“我她爸,她凭什么不听我的?”
苏黎不太喜欢这样的征兆,可却也无法抵挡,从前对后代缺失的耐心和情感,最近好像突然有了冒头的趋势。
不过,也正因如此,当初公公才会选中她,要一个离苏家还差了一截的覃家女儿做儿媳。
二是苏黎不能在外搞出私生子。
两人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而后不约而同地出了车库。
人年纪大了,性格好像就变软和了。
妻子身边的李秘一向是很得力的。
他甚至乐得享受这强硬妻子带来的安逸。
沈妍乐得如此。
这就有些无耻的坦荡了。
谁知他那冷酷的妻子完全没搭理他,只轻蔑地看他一眼:“你觉得你女儿会听你的?”
一个男人,没有男人的担当,不去征服事业,偏偏去征服女人,在红粉堆里打滚,做个多情软弱的浪荡子,实在叫人看不起。
后来更是做到了公司的实际掌控者,她这位丈夫,则在公公去世后,高兴而快乐地当起了吉祥物。
苏黎眉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他那张被外面女人称”儒雅谦和”的脸这时才显示几分年纪来
苏黎知道,要和自己的妻子聊别的,通常话不投机;若是聊投资、聊生意,却是能源源不绝的。
整个人都透着金钱假惺惺的气味。
想起自己娇软软又格外任性的女儿,苏黎心就忍不住发软。
优雅,端庄。
她要求,将来两人在苏城集团的股份,将全部传予苏靥星。
苏黎快乐地签了。
至于沈妍自己,在历经千辛万苦生下苏靥星后,便再不打算做这样丝毫没有经济产出的事儿
幸运的是,当时殷殷期待有个儿孙继承家业的公公已经不在。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大礼貌。
但沈妍确实为此松了口气。
她对女人怀孕生子之事毫无兴趣,与执掌家业、在事业上冲锋比起来,前者实在无聊寡淡。
仅有一个后代,自然要好好培养。
也因此,沈妍与他那不靠谱的爹约法三章。
要求在苏靥星面前,必须扮演一个合格的父母形象,家庭和睦、夫妻恩爱。
谁知这样简单的要求,苏黎竟也办不好,直接被星星在外抓了个正着,那被温柔乡蛊惑了的大脑连掩饰善后都不会,顺着人设强硬地丢下几句话,就落荒而逃。
沈妍接到电话时,正在看私家侦探传过来的资料。
对着照片上那笑得明媚的苏靥星和陆野,以及那侦探的一句话:“两人似乎吵架了”。
她突然改了主意。
恩爱父母既然已经演不下去,不如换个角色。
让她那过于软弱的女儿,接受世界的真实吧。
沈妍绷着的脸,让苏黎看了个正着。
他当然知道,他这能力强悍心智坚硬的妻子必定又在心里骂她。
不过他死猪不怕开水烫,还道:“后来你改变了对你女儿的教育,说要让她明白成人世界的肮脏,不准她为情所累。”你教育出来了吗。”
他喋喋不休:“还逼得星星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过家,来看我这可怜的老父亲……”
沈妍对着他,当然也不会端高贵冷艳那一套,只骂了一句:“假惺惺。你如果真想女儿,怎么不放下你那堆莺莺燕燕,跑去看她?”
苏黎闻言,摸摸鼻子,悻悻一笑。
这时他又觉得自己年纪小了。
小嘛,就还是得玩儿,就跟他爹说的一样,肩膀太瘦弱,怎么扛得起一个小孩的重量。
苏黎还记得苏靥星刚出生那天、他第一次抱她时,手上那沉甸甸软绵绵的分量。
他当时就吓坏了。
苏黎不爱往自己轻盈地人生,增添哪怕一点超支的分量。
一个哭哭啼啼只会吃喝拉撒的小孩尤其如此。
不过嘴上却是不能承认的。
苏黎也道:“沈总这么疼爱女儿,怎么也不放下你的生意,跑去看一看她?这么多场演唱会,你去过一次吗。”
连苏黎自己都去过一次呢。
虽然是为了陪刚成年的小女友。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出了车库,绕过草坪和花圃,到了别墅的台阶。
台阶上,管家恭敬地等着,沈妍问他:“房间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都是小姐用习惯的东西。”
管家弯着腰。”那就好。”
沈妍经过管家,苏黎问她:“李秘书有说星星具体什么时间到?”
沈妍没答话,管家却毕恭毕敬地回答了他:“李秘书打电话来,说才到小姐那,如要说服小姐,恐怕需要晚一些。”星星会回来的。”
自家的女儿沈妍还是了解的,在大多数不跟她犟着的时候,还是很乖很听话的。”若小姐不拖延,飞机大约在十一点到。”
沈妍点头:“准备些吃的。”是,”管家说了句,”那夫人和先生现在可需要用餐?”
沈妍拒绝:“不必,我等星星回来一起吃。”
管家的眼神又到旁边的苏黎那。
苏黎大喇喇摆手:“我跟她一起,还有,泓叔,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先生,像小时候那样叫我小黎就行。”是的,先生。”
苏黎:“……”
几人说着话,便进了客厅。
沈妍将手里的包递给迎上来之人,而后走到客厅沙发,坐了下来。
她今天未带任何公文回来,此时只是安静地坐着,难得清静地看着客厅的装饰。
之后,又看地面。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天然的浅黄色细纹如同一只只特意雕琢的金色小鱼,与头上的穹顶有种回应的易趣。
她竟然盯着那画壁看了许久,有种奇妙的感觉。
没有生意,没有合约。
就这样静静呆着,生命似乎突然被拓了广度,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难得这样…静心。
苏黎有些不习惯。
她问自己,是不是老了。
借着茶几的镜面,能隐约看见妆容精致的一张脸。
不过,她心底却浮起另一张脸。
要更柔一些,蜜一些。
常带着娇憨,后来,娇憨不见了。
便只剩下倔。
像头驴似的。
她突然笑了笑,连自己都没发觉。
苏黎坐过来时诧异地看她一眼,说了句:“天上掉钻石了?”
沈妍没搭理他。
苏黎便翘了二郎腿,茶几上拖了盘葡萄剥来吃。
他剥起葡萄来时,便和平时不大一样了,极为认真细致。
沈妍不是第一回见他这样,这人总是如此,正事上一塌糊涂,其余事上却仿佛天赋异禀,不厌其烦。
就好像这世上除了工作以外的所有事,都能令他感觉到乐趣。
便连剥葡萄,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似的。
大约是沈妍看了过久,苏黎误会了,他倒也不吝啬,直接将剥好的一小碟葡萄推过来,笑嘻嘻地:“请沈妍女士吃。”
剥好的葡萄个个圆溜可爱,水晶似的剔透,极为诱人。
沈妍却不要,说:“你自己吃好了。”
苏黎”哦”了一声,也不生气,直接将碟子拖回来,自得其乐地拿了个葡萄往嘴里叼。
他总能从身边的这些小事儿上找到乐趣。
门外似乎有声音,苏黎绷得坐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沈妍嘲笑他:“还早呢,不可能是你女儿。”
苏黎又”哦”了声,点头:“也对,还差好几小时呢。”
说完,竟然干脆在沙发上躺平。
这沙发是大圆弧形,他一个大高个在上面还绰绰有余,舒展着身体,极为自在。
穹顶上,一颗颗绘制精美华丽的星宿隐隐。
苏黎似想到什么,突然起身,快步走到客厅边,将厅内所有灯都关了。
一时间,眼前突然暗下来。
夜还未完全进来,只有隐隐的光。
方才还混在明亮里不够显眼的星星,此时却在穹顶上一颗颗闪光,当真是一副伟大的艺术。
苏黎手枕在脑后,哼起了一首英国的民间小调。
那调懒懒散散的,不太成曲。
过了会,他才感慨:“加林大师请的很值啊。”
沈妍没什么艺术细胞。
不过她深谙投资。
这副穹顶确实值钱,等加林大师过世,恐怕要更值钱。
苏黎嘲她满脑子铜臭,沈妍不在乎。
她喜欢的是个人资产上那不断增长的数字。
数字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它严谨,清晰,一是一,二是二,和那永远估不清的艺术不同。
苏黎却是陶醉于那穹顶。
加林大师是他请来的。
在不务正业这一块,他向来很精通,不论是建筑大师、绘画大师,甚至只是一个路边吹口琴的,只要对方吹得好,他便也能蹲下,津津有味地听一天,再勾肩搭背地跟对方去酒吧喝上一晚。
当然,这只是在国外。
在国内,他还是怕受影响的,一个集团的CEO,代表着这个集团的稳定,牵连着股权,苏黎再如何不识铜臭,却也晓得不能胡来。
否则,他长埋地下的老爹恐怕要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他膝盖。
也因此,苏黎总喜欢飞国际航班,假装去外边谈事,松快松快。
沈妍最看不惯他这松松垮垮、毫无个人追求的模样,若非有个这样的爹,她恐怕不会用现在这样的方式养育苏靥星。
在温情里长大的人总格外软弱。
就像苏黎,公公去世前都把他当孩子,握着她的手,要她好好扶持他、当好这苏城集团的家。
而这样的儿子,葬礼过后伤心了几天,就将摊子丢给她,只拿分红。
为避免苏靥星成为他爹这样,沈妍总是严格要求苏靥星。
自她生下来,便为她规划周全,怕她过于软弱,甚至还设定了回家次数。
能执掌一个大企业,必然不能有软弱的心肠,她必须将自己锻炼成钢铁一样硬。
可偏偏,苏靥星还是继承了她没用爹的一部分基因。
少时哭哭啼啼,祈求父母温情。
后来又喜欢上风花雪月的艺术,喜欢音乐。
不论她如何严令,都不曾更改。
后来更是去了娱乐圈…
平时待在一块都觉得不适的两人,竟然就这么一左一右,在客厅里坐了整整四个多小时。
期间苏黎哼歌吃葡萄,甚至还蹲下来,数大理石地面上有多少条”小游鱼”。
而沈妍则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端庄得体地坐,身体的姿势用尺子量仿佛都一样,几个小时过去,竟无半分差错。
苏黎嘲笑她绷着。
沈妍嘲讽他混子。
当飞机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时,苏黎下意识便跳起来,跑到客厅边,将灯重新开起来。
花了大价钱造出的辉煌灯火一下子充盈在这客厅里。
客厅像突然被点燃,从黑暗走入人间。
苏黎又跑回沙发,正襟危坐在那,他要是摆样子还是很能唬人的,姿态间充满了上层人士的优雅和气派。
就这一点,沈妍还是佩服的。
大概所有的差生都有一门独门绝技,苏黎的独门绝技,就是他会装,这么多年没穿帮、形象维持得这样好,就得益于他这一份浑然天成的演技。
如若去混娱乐圈,恐怕也能混上饭吃。
不过想来,这份苦这位老少爷恐怕是不肯吃的。
他只爱吃喝玩乐。
门口传来鞋跟轻轻扣底的声音,这声音苏黎与沈妍都熟悉。
小时像欢快的鹿,人也像欢快的鹿,见到他们会奔过来,扑到他们怀里。
后来大一些了,却羞涩了,不再像小鹿,是迟迟疑疑的,却也还会甘甜地叫一声”爸妈”。
等再大一些,就没羞涩了,也没热情如火或羞涩怯懦的拥抱,只剩下生冷疏离的”爸”妈”。
”爸。”妈。”
这样两声,传入耳朵。
苏黎难得老父亲心情上身,心想:
果真生疏。
抬头,却见窈窕纤细的小姑娘端着一张笑脸对他们,不过那笑没进眼睛里要真进眼睛里,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要弯成月牙儿了。
他正正好地端详着自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一边想时光不等人,他大概真有些老了,一边说:“回来啦。”
还拍拍旁边的沙发:“坐。”
苏靥星就坐过来。
真丝裸荷色裙子在坐下时上去一点,露出腿上交错纵横的红印,还有脖子、胳膊小,像个可怜兮兮又被人不小心碰碎的瓷器。
苏黎和沈妍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过了会,沈妍率先起身:“走,去吃饭吧。”家里给你备了饭。”
沙发上的姑娘微垂的颈抬起,娇美的脸上难得露出怔愣,身体却已经诚实地站起,跟了上去。
苏靥星向来无法拒绝家中留饭。
哪怕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此时进食会破坏她节食的需求。
三人去了餐厅。
餐桌上已经被摆上了丰盛的菜肴。
一盘盘都冒着热气,分明是掐准了时间准备的。
营养充分,菜色清淡。
厅里其他人都退下去了,只剩下他们三人。”坐下吃吧。”
沈妍发话。
她在家中向来说一不二,苏靥星和苏黎闻言,都乖乖拿起筷子。
一时间客厅那只剩下安静。
良好的礼仪,要求碗筷羹碟不会碰撞发出声音,更不允许吃饭聊天。
所以除了轻微的一些声响,整个餐厅几乎鸦雀无声。
一场饭就在无声里结束。
不过,苏靥星到底是小鸟胃,哪怕努力,也未吃下多少,沈妍看她纤细的胳膊与腿,皱了皱眉,不过她到底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叫何婶来收拾桌子。
带着围裙的厨娘过来,苏靥星又被沈妍喊去办公室。
苏黎只在客厅坐着,对她摆出一副”你去吧”的慈父嘴脸。
苏靥星也不指望他。
她这父亲,虽说人人称赞他儒雅温和,做人雅致,可实际上家里教育是全权听沈妍的,她有时去找他求情,他也只会摸摸她脑袋,给她剥一碟葡萄,或一碟松子,然后说:“囡囡啊,家里事,咱都听得妈妈的,啊。”
办公室里。
沈妍优雅的chanel套裙,珍珠耳钉,坐在庄华的办公桌后,整个人有种端肃的高贵。
苏靥星进去时,她在翻一叠资料。
苏靥星站定:“你找我。”
沈妍这才抬起头来,她眯着眼,注视着自己这已经从团团小女儿变成大人的孩子,许久未说话。
苏靥星站得笔挺,脚下的毛绒拖并未给她增添哪怕一丝柔软。
总被粉丝夸柔蜜的眼眸,此时也并未见蜜,只有不散的紧绷。
沈妍叹一口气,丢过去一叠资料。”你又和陆野在一起了?”
苏靥星看着那雪花片一样丢到面前的资料,还有照片。
照片上,自她和陆野重逢开始,到现在,甚至那日他们出去过夜的照片都有。”你派人跟踪我。”
她用肯定的语气。
母女之间,竟然落到要动用私家侦探的地步。”我都是为了你好。”沈妍侧过脸去,过了会,又重新看向她,面庞映在窗外的影子里,像一座冰冷的雕塑。”你太小,还不知道选择的重要性。陆野这样的人,你觉得你能拥有多久?他要演戏,总会有更年轻更漂亮的出现,就像这次的慕小姐……”
苏靥星犟在那。
她不愿听。
她眼前总浮现那一片黑暗里朝她纵身一跃的青年,浮现他被雨和泥弄脏了的脸,以及他眼里的赤诚。
他待她似生命。
她如何能不信他?
苏靥星不愿听,便往外走。
谁知她这一举动,竟似惹恼了沈妍,她喊了声:“苏靥星!你敢走!”
苏靥星哪里不敢,她是别人指东都还要犟着走西的人,哪里会理沈妍的话,脚步顿了顿,就继续往前。
沈妍更怒,随手拿起一物,砸了过去。
苏靥星听到身后呼呼的风声,下意识回头看去,额头却是一痛。
一样东西砸到她额角。
热烘烘的,火辣辣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又看在地面转了几圈的钢笔。
通身圆润的万宝龙笔,这样一砸,竟然连笔帽都还未拖。
苏靥星庆幸,砸到自己的不是笔尖,否则,可要破相了。
沈妍却僵在那,被粉底粉饰得格外优雅从容的脸竟然有种苍白。
苏靥星翘唇一笑:“妈,这么多年,你涵养还没修复到家啊。”
说完,她便一颔首:“我回去了。”
沈妍在后面,嘴唇动了动,似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苏靥星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还是原来模样。
五年未见,里面的装饰一点未变。
她三个大行李箱也被提了上来,一字排开靠着墙。
苏靥星没去理,直接趴到床上。
趴着趴着,又觉心烦,翻了个个。
她情愿去和黑粉对喷一万年,也不愿意和沈妍对峙哪怕一秒。
这令她身心俱疲。
苏靥星看着天花板上的木偶纹,突然前所未有地想陆野。
她想他。
想扑倒他怀里。
想他抱她,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哪怕只有一点,也能令她的今天变得斑斓一点儿…
突然,门被”笃笃笃”敲响了。
苏靥星昂起头问:“谁啊。”
外面没声音。
她心中奇怪,便趿拉着鞋过去,门一开,发现竟然是沈妍,人站在外,手里还格外生疏地拎着个医药箱。
苏靥星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妍却已经将医药箱给她,嘴里道:“我问过医生了,蓝色瓶子里的是消炎药,记得吃…药水在另一个格子里,是黄色,用前摇一摇匀…”
连叮嘱都格外生疏,像是背课文失败的差生。
苏靥星怔怔接过箱子。
后来,在跟陆野打电话时,她突然提到了这一幕:“我觉得我挺没用的,陆野。”
声音也是恹恹的:“我本来打算跟她作战到底,可当我一抬头,看到她眼角的鱼尾纹,以及小心翼翼掩饰着的道歉时,就忍不住心软了。”她是我妈呀,是无坚不摧的沈妍女士呀…”
那边陆野沉而雅的声音传过来,带了万分的温柔,说:“我知道,我知道…”
苏靥星不知道他说什么知道。
却在对方那句话飘落过来时,忍不住想落泪。
她想。
她父母缘确实不算完美。
可她有这世上最好的陆野。
最好最好的陆野。
他总能理解她。
苏靥星嗅了嗅鼻子,说:“我想你,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