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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第 60 章

    第六十章第60章
    ◎师姐怎么了呢◎
    等男人终于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现实,江采霜便开始盘问他一些事情。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也不记得自己生前是什么身份。
    只是某天一睡醒,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棵树下面,一旦试图走出树荫下,便觉得浑身刺痛难忍,所以一直被困于此处无法脱身。
    江采霜走近了些,问道:“你在这里被困了多久了?”
    “大约有……一两个月了罢。”
    江采霜又问:“生前的事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记不清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蜿蜒的树根下面拿出一样东西,“我只记得这个东西对我非常重要,但我记不起缘由。”
    他从树根下拿出来的,是一件靛青色的厚衣裳,瞧着是件新衣。外面是上好的绫罗,里面的棉花都是新填的,蓬松柔软,满满当当。
    路途中,他压低声音问:“这位是谁?”
    邹真直勾勾地盯着江采霜瞧,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精光,“你这个师妹……啧啧,长得可真水灵。她的修炼天赋,比你可要强多了。”
    如今战事四起,前不久又有洪灾,许多人家的劳力都被派去修桥,守城门,甚至被调去打仗。这些都是官府的徭役,只管吃住,不给发工钱。家里的妻儿自然就穷得揭不开锅,连生计都成问题。
    邹真挽着傅成兰的胳膊,朝那位小娘子走去。
    菊花别名“延寿客”,茱萸则被称作“辟邪翁”,这两样东西在重阳节都是必不可少的。
    前面那道窈窕绰约的青衣倩影,不正是她的师姐傅成兰吗?
    买完东西,一转身,江采霜瞧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惊喜喊道:“师姐!”
    江采霜便让小虎子先收下这件衣裳,回头再找衣服的来历。
    临走前,江采霜用红绳绕着树荫边缘围了个圈,布下阵法。
    看这人身上穿的粗布麻衣,手指因为常年做活而粗糙皲裂,似乎家境并不好,不像是能穿得起这样衣服的人。
    少有人知道,没被穿过的新衣,有着微弱的护魂之效。民间盛行在年节时穿新衣裳,便是因为新衣能辟邪除灾,迎新纳福这一说法流传甚广。
    傅成兰面色冷淡,“一个同门师妹,我与她素来不和。”
    “谁啊?”
    江采霜见母子俩可怜,便让小虎子掏钱,将这一竹篮的茱萸囊都买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正巧就遇上了卖茱萸囊的妇人。
    没想到出门一趟,能碰上这样的极品,还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银风判断道:“身上穿的衣服布料,跟那个鬼魂身上穿的衣服,也能对得上。看来这就是他的尸体。”
    那年中秋,便是傅师姐喊她早些下山,说长辈正在山下等她。若非师姐,江采霜早就把过节的事给忘了,还不知要让姥爷姥姥等到什么时候。
    男人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
    男人回到树下,点点头。
    每到重阳这日,青州人都会折茱萸枝插在门前,也会摘茱萸果缝在香袋里,佩在臂上,传说这样就能辟邪驱灾。
    平民百姓穿的大都是粗布衣裳,冬日里穿的也大都是长辈的旧衣,棉花都脏成黑乎乎的一团,轻易不会做新的冬衣,更穿不起这样好的料子。
    眼下正是茱萸结果的时节,漫山遍野的茱萸林,缀满了鲜红小巧的果实,香气馥郁浓烈。就连山崖上方,都有茱萸枝迎风招展。
    缝制茱萸囊的,明显是个心灵手巧之人。香袋的开口处缝了一圈干桂花,金黄的点缀下,深色的茱萸囊也多了几分灵巧生动。
    傅成兰身形一僵,第一反应是看向身旁的青年。
    江采霜:“回去找官府的卷宗,看最近一两年里,有没有对得上的失踪人口。”
    若非这件新衣,男人的魂魄只怕早就散了,根本飘不到槐树底下。
    傅成兰眼神冷肃下来,驻足不前。
    反正他什么都不记得,被困在这树下也没什么意思。等解了自己的执念,便可以无牵无挂地消失在这天地间了。
    回想起幼时的记忆,江采霜便折了一枝茱萸,打算带回去磨碎了装在香袋里,就算不能辟邪,也有祛湿明目的功效。
    长得这么漂亮也就算了,身上还灵气充盈,看来修为不俗……这不是最完美的炉/鼎吗?
    妇人千恩万谢,江采霜偷偷塞给小孩一把铜板,让他回去以后买花糕吃。
    江采霜小的时候,姥姥每年都会给她折茱萸枝,做茱萸香囊祈福,还会用糖面嵌上蜜饯和枣栗蒸重阳糕,上面插上花糕旗……
    他原本不耐烦地回头觑了眼,待一瞧见方才那个嗓音清亮的小娘子,竟出落得如此标致娉婷,周身还灵气氤氲,登时便换了一副嘴脸。
    “这几日阳气重,我暂且用阵法保你神魂不散。等解了你的来历和冤仇,我便送你去轮回。”
    妇人牵着面黄肌瘦的孩童,臂弯挎着竹篮,里面装着自家做的茱萸囊。
    “这件衣服的来历,你可还记得?”
    从前在拂尘观的时候,她和师姐傅成兰关系最好。
    江采霜三人在附近找寻了一阵,在山崖下的一片茱萸林里,找到了男人的尸体。
    青年眉眼还算俊秀,但拧着眉时,莫名显得阴鸷不善。
    尸身被野兽啃噬了大半,看骨头的风化程度,他死去不止有一两个月,江采霜估计他的死亡时间差不多在一年之前。
    “怎么不走了?”邹真不悦。
    傅成兰深吸口气,挽着他的胳膊,软声撒娇道:“我师父也天天说她天赋好,我最讨厌的就是她,我不想看到她。真郎,我们走吧。”
    邹真顿时心情大好,“呵,你这是吃味了?怕我被那个小丫头勾走了心?”
    “方才不是还说要带我去山顶折茱萸吗?我们上山去吧,我想折树枝拿回去扦栽。”傅成兰看了眼江采霜,随即便垂下眸,“她家在青州颇有势力,平日里仗着出身耀武扬威的,我素来看不惯她。”
    “势力有多大?”邹真仿佛被泼了盆冷水,猎艳之心稍熄。
    “她爹可是侯爷,家里长辈在青州颇有威望,连知府大人都对他们家以礼相待,不敢招惹。”
    邹真心下犹豫。
    师父可是特意叮嘱过,让他低调行事,千万别给他老人家招来麻烦。
    这位要真是高门贵女……万一捅了娄子,可就出大事了。
    两人说话间,早已来到江采霜面前。
    江采霜小跑两步迎上来,乌眸中盛满了惊喜,“师姐,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呢,幸好你还在。”
    话落,她热情地张开双臂,像从前那样一把抱住傅成兰。
    江采霜滔滔不绝地诉说着思念,“我之前给你和师兄传信,一直没得到回应,可把我担心坏了。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岔子……”
    傅成兰垂下眼,却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忘记给你回了。”
    她握住江采霜的肩膀,慢慢推开她。
    江采霜疑惑地眨了眨眼,“师姐,你怎么了?”
    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我还有事——”傅成兰正要告辞,肩膀被邹真大力捏了一下。
    她猝然变了脸色,冷沉着眉眼,不再说话。
    邹真手搭在傅成兰肩头,冲江采霜笑了笑,“你是成兰的小师妹?”
    江采霜点头,“你是……”
    邹真瞥了眼傅成兰,面上是玩世不恭的笑意,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起来,小师妹应该叫我一声姐夫。来,叫声‘姐夫’听听——”
    江采霜闻言,皱起眉,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姐夫不姐夫的,这人好生轻佻。
    小虎子和银风则是各自翻了个白眼,心道这是谁家跑出来的公子哥,怎么行事如此浪荡。
    邹真丝毫不觉得尴尬,暧昧地对江采霜眨了眨眼,“我同你师姐啊,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到时候,还得请你来喝喜酒呢。”
    “师姐,你要成亲了?”江采霜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发蒙,“怎么这么突然,可有通知其他师兄师姐?”
    傅成兰别过脸,“还没。”
    “师姐,你如今住在何处?我回头去哪里找你?”
    傅成兰柳眉蹙起,迟迟没有回答。
    江采霜正觉得怪异,一旁的邹真接过话头,“我们暂时住在城中客栈,小丫头,你呢?”
    说着话,他还伸出手,想要捏一捏江采霜莹润的脸颊。
    傅成兰一把将他的手拍开,面上已然露出不耐,冷声催促道:“还去不去山上折茱萸了?”
    “你师姐她啊什么都好,”邹真对江采霜挤眉弄眼,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从前就认识一般,“就是太容易吃味了。”
    他只是想捏一下这个小丫头的脸,傅成兰就不愿意了。
    江采霜抿了抿唇角,什么都没说。
    她觉得这个人好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奇怪。
    不过,为了方便之后跟师姐联系,她还是告知了自己下榻的酒楼。
    “我们先走了。”傅成兰冷漠地转身离开。
    邹真手臂搭在她肩上,回头跟江采霜挥手,“小丫头,下次见。”
    江采霜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兴许是早上吃多了,有点想吐。
    她转身下山的时候,乌眸泛着茫然,小脸依然皱在一起。
    不过早就不是因为邹真奇怪的举动,而是因为——师姐方才的表现颇为奇怪。
    从前她下山捉妖,回来的时候,师姐分明高兴得很,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要说上很久。
    有时候她离开得久了,回来还会发现师姐整天帮她做法祈福,晚上两人还要抵足而眠,说好久姐妹间的悄悄话。
    换成师姐下山办事,江采霜心中亦是同样惦念。
    师姐喜欢侍弄花草,她居住的屋舍原本光秃秃的,多亏了师姐,才打理得那么欣欣向荣,生机勃勃……
    二人虽只是同门师姐妹,并无血脉相连,但与她和采薇姐姐、采青姐姐那样的亲姐妹也差不了多少。
    “师姐怎么了呢……”江采霜怀着疑惑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傅成兰和邹真相拥着离开,背影很是亲密。
    师姐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呢?
    另一边,傅成兰和邹真沿着石阶上山。
    邹真狐疑地盯着傅成兰,试探道:“我看那小丫头,对你倒是热切得很,你们两个当真关系不和?”
    傅成兰眼神微动,很快便说道:“她对谁都是那样,好像关系很亲密似的,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邹真信了她的话,卸下防备,不屑地说道:“你们女人家就是如此,天生的小心眼儿。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从来就没没停过。不像我们男人……”
    傅成兰绷紧下颌,一言不发。
    邹真并未将她的沉默放在心上,依旧在高声侃侃而谈,引得四下许多百姓奇怪地看向他。
    想到方才那个灵动秀气的少女,邹真只觉下腹一阵火热。
    他此刻已经完全将师父的叮嘱抛在了脑后,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样的极品可实在罕见,错过这次往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就算她的家世,真如傅成兰所说那么显赫,自己也不是没法子将人弄到手。
    那小丫头看着像是个好哄骗的……若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她的家人也说不了什么。
    另一边,燕安谨一行人,刚好在重九节这日,风尘仆仆地抵达了驻扎在城外的军营。
    圣天教起事急,这支朝廷军队是从附近各个州府抽调驻军,临时组成的。
    刚进到大营,便有几位副将迎了上来,态度恭敬地将他们请进去。
    “殿下一路辛苦,属下先带您去休息。”
    还未走到大帐,便听得后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的庆贺,还夹杂着女子恐慌的尖叫。
    燕安谨微微蹙眉,停下脚步。
    一位姓朱的副将连忙解释:“殿下来之前,我们刚打了一场胜仗,把圣天教教众打退了,所以手下人正在庆贺呢。殿下可要过去看看?”
    “过去看看。”
    “是是,属下这就带您过去。”
    一行人便朝着后面庆贺的空地而去。
    远远看去,空地上燃了好几堆篝火,许多兵士松松垮垮地穿着军服,正围着篝火烤肉饮酒,嬉笑打闹,全然没有半点迎战的紧张感。
    附近的帐篷底下,捆了一圈战战兢兢的年轻女子。有做妇人打扮的,也有未出阁的姑娘,年纪都不大,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应都是贫农之女。
    “一群土里刨食的泥腿子,扛着锄头,也敢跟我们朝廷作对,真是笑话。”
    “来来来,咱们干了这碗,过两天继续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哈哈哈哈!”
    “这批女的长得是粗糙了点,不过这身段倒是一顶一的好。正好兄弟们许久没开荤了,咱们今个好好庆祝庆祝!”
    说着,就有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兵士,摇摇晃晃地走到帐篷附近,抽刀一砍。
    “啊!”吓得女子们惊声尖叫,脸上泪痕还未干,便又添了新的泪水。
    那兵士只是斩断了绳子,随后就不顾一名粗衣女子的奋力挣扎,强扯着把人拉到空地中间,“跟老子过来!”
    “姐姐!姐姐!”另一名女子声嘶力竭地呼喊。
    “急什么?先睡你姐姐,待会儿也少不了你的。”兵士□□着。
    “你们放开我姐姐!”少女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一把抱住那人的腿,狠狠咬了下去。
    “滚开!臭婊子!”兵士吃痛,脸庞狰狞地将人一脚踢开。
    在一众兵将下流恶俗的调笑声中,粗衣女子披头散发地被带到了人群中,不停有人伸出黑污的手,趁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占便宜,不时发出评头论足的起哄。
    “啧啧,可不比窑子里的女人差,哈哈哈。”
    “没想到老子活这么大,还有这么痛快的一天,值了!”
    女子早已被吓得面无血色,眼神呆滞空洞,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般,在众人堆里被丢来丢去。
    只有旁边被捆着的人群中,年少一点的少女疯狂地向前挣扎,指甲抓地都抠出了血,满脸绝望的泪水,痛苦地喊着:“姐姐,姐姐,你们放了我姐姐……”
    可这些兵士不仅没有半点同情,反而把她们的仇恨和绝望,当成了最好的下酒菜,一个个喝得脸皮涨红,神思飘然,只觉快活似神仙。
    看到这一幕,梁武的脸霎时黑沉下来,拳头紧握,咬牙道:“这群畜生狗崽子,真不是个东西!”
    怪不得朝廷派军镇压了多次,却始终没能打退圣天教。
    明明是一群手无寸铁,连饭都吃不饱的农民,却能与朝廷的兵将相抗。
    一次次镇压,带来的是一次次浸满血泪的沉痛压迫,但凡是个有血性的,都会被激起更强烈的反抗之心。
    有一名黑瘦兵士正要撕扯女子胸`前的衣裳,眼看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女子身无寸缕。
    他的左手刚触及女子衣襟,一柄红缨长矛直直地射过来。
    长矛裹挟着破空之力,银色的矛尖反射出寒芒,扎透那人的肩胛骨后,力道分毫不减,竟直接将人死死钉在了树上,双脚悬空。
    “啊——”黑瘦青年肩胛骨被洞穿,血迹迅速染红了兵服,发出痛苦的哀嚎。
    一瞬间,方才还热热闹闹的空地上,静得鸦雀无声。
    副将被这一幕吓得如坠冰窖,心惊胆战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燕安谨长袍玉冠,身姿高大修长,淡然地立在原处,清隽的眉眼间不见半分波澜,仿佛刚才出手的人不是他。
    可朱副将看得真真的,方才
    就是这样一位玉仙般的人物,从旁边兵器架上取了长矛,轻而易举地掷出去,凭空将人钉在了树上。
    这、这是何等力道?
    原本看到这位大名鼎鼎的燕世子,生得一副比女子还要美艳的容貌,朱副将心中存了几分轻视。
    这一下,所有轻视荡然无存,被巨大的惊恐所取代。
    怪不得传言称燕世子是战神转世,若非神祗,岂会有如此惊人的神力?
    燕安谨侧眸望了过来,薄唇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各位就是这么领兵的?”
    他语调慢条斯理,分明是温和的语气,却让人寒毛直竖,本能觉得危险。
    这些上过战场的人,对杀气和危险的洞察本就比普通人强,霎时间便感觉到了浓浓的危机感迎面而来,压得人透不过气。
    “殿下饶命!”
    几位副将本是各个州府的参军军监,地位不比知府大人低,此时却都齐刷刷地跪到了地上。
    “这些人难得打了胜仗,一时有些忘形,喝得烂醉,所以才做出这些荒唐事来。”
    “属下这就让他们把这些民女放回去,往后一定严格约束下士,断不会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被钉在树上的黑瘦男人还在挣扎,哀嚎,随着身子的下坠,他的骨肉仿佛被生生割开一般,疼得钻心入骨。
    听着那人越来越微弱的呻/吟声,篝火旁的其他兵将俱心惊胆寒,抖如筛糠地跪了一地。
    方才还醉得酩酊,分不清今夕何夕。
    这一会儿,倒是都清醒了,知道求饶了。
    燕安谨冰冷的视线扫过一众人,看得众人压低脑袋,额头触地,不敢抬起来半分。
    “再有下次,牵连的所有上官,一律杖罚八十。”
    八十军棍,就是他们这些身强体壮的汉子也吃不消,怕是连脊梁骨都得被打断,跟烂肉碎在一起。
    早就听闻燕家治军严明,没想到竟严苛至此。
    不说处罚犯错的兵士,反而处罚驭下不严的将领。如此一来,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这些人也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精神来管教手底下的人。
    像今日这般的荒唐乱事,再也不会出现。
    回到帐中,梁武气得一锤桌子,骂了几句脏话,“这些将领一个个脑子里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才打赢一场小仗,便骄傲得找不着北,还做出此等下作之事,真是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
    他们还嫌圣天教对朝廷的恨不够深?还嫌百姓对朝廷的不满不够多?
    若是谁家妻女被强抢到军营里,全家人还不得恨死朝廷,怕是一家老小都恨不得扛起锄头上阵,不顾生死地来寻仇吧。
    任由战火和仇恨蔓延,最后苦的也只有百姓而已。
    燕安谨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吩咐人叫来几位将领,布置今晚的驻防巡逻之事。
    “今夜做好应战的准备。”
    朱副将顶着惧怕,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说,圣天教今晚会来偷袭?可他们刚被打退,应当还来不及修整才对……”
    梁武气得胡子发抖,“屁话!你家的妻女姐妹被抢过来,你还能安安生生在窝里休息?”
    “是是,梁将军说得是。”
    不管这些将领心中如何想,至少表面上听了燕安谨的命令,挨个下去吩咐自己统领的队伍,按照上官的布置,做好巡防。
    等他们都退出帐中,林越若有所思道:“这些将领都是从各地抽调过来的,看似聚在一起,实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啊……”
    燕安谨揉了揉眉心,闭目养神。
    入夜,营地彻底安静下来。
    趁着浓墨般的夜色,黑压压的人影正悄无声息地包围过来。这些人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有锄头耙子,镰刀铁锨,甚至还有人拿着削尖的竹竿,烧得发黑的柴火棍……
    一群人仇恨地盯着沉寂的大营,目眦欲裂,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
    而此时,营地某座帐中。
    黑瘦男人死气沉沉地躺在木板上,军医好不容易才剪断了长矛的木柄,正仔细地帮他取出矛尖。
    矛尖终于被取出,勾连了一大块的血肉,肩膀处豁开黑洞洞的口子。
    “啊!”男人痛叫一声,彻底疼昏过去。
    军医连忙拿东西给他包扎止血。
    一阵忙活之后,军医提着药箱正要走,发现原本挂在男人腰间的香袋掉在地上。
    他捡起香袋,里面隐隐散发出茱萸果的香气,因着时日久了,香气淡到几乎闻不出来。香囊的袋口,缀着一圈金灿灿的干桂花。
    军医将香袋放在男人身旁,起身离开。
    外面忽闻乱刀之声,火盆被踢翻,火把挥舞,夹杂着乱糟糟的呼喝声。
    圣天教夜袭朝廷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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