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第67章
◎我收了你的缘分么?◎
看完信,江采霜杏眸中的笑意更盛,弯起唇,“师姐,我要离开青州一趟。”
傅成兰忙问:“你要去哪儿?何时出发?”
“明日便走,去雁门水。”
江采霜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自己为什么要去找燕安谨,既是要给他送菩提子,也是为了彻底解开青龙会的谜团。
傅成兰听罢,倒是支持她的决定,“好,你如今已凝出内丹,懂得人心世故,已有自保能力,我便不拦你了。”
小师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他们好好保护的小师妹了。
如今的她,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那师姐你呢?”
两人在街口挥手分别。
傅成兰叮嘱道:“等青龙会这件事查明了,你可一定要给我传信。不把这些事情查明白,我心里不踏实。”
她张开双臂,轻轻喊江采霜,“霜儿。”
江采霜埋头吃饭,翡翠稍麦皮薄似纸,能透光,里面裹着青菜拌猪油的馅心,甜中带咸,恰到好处。小鱼煎饼酥香脆嫩,饼皮很有韧劲。
江采霜连连点头,吸了吸鼻子,“就算师姐你不说,我也打算给你传信的。”
还没走出几步远,江采霜便被几个流民围住,“行行好吧,姑娘行行好吧,我们已经五天没吃饭了,求求您发发善心……”
刚出客栈门,就看到师姐坐在对面的早食摊下,“霜儿,我都点好了,过来吃了早食再走。”
江采霜闭上眼,忍着泪意,用力地“嗯”了一声,“好。”
这是昨天夜里,江采霜连夜为她留存的丹火,希望可以护佑师姐平安。
更多了流民则是如同泥像一般枯坐在墙根下,闭上眼一动不动,闭口不言,尽自己所能地节省力气,为了能多活一阵。
不只是饿得皮包骨的百姓,还有被野狗分食的残缺尸骨,还有生了虫蝇的腐烂尸首……
“好。”
可是如今拂尘观关门,师父云游四方去了,他们这些同门也散落天涯,各奔东西,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他们因战乱而被迫远离故土,没了生计,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只能沦为街边乞丐。
出青州城之前,江采霜本以为,能遍赏山河风光。
吃个七八分饱,端起碗,一碗热腾腾的咸豆浆下肚,江采霜拿帕子满足地抹了抹嘴,肚子已经被完全占满,一点缝隙都不剩了。
“师姐,我走了。”
“我知道,不用担心我。”傅成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顿了顿,“你出门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等哪日天下太平,世上再也没有妖魔了,就到昆山来找师姐,师姐教你栽花。”
傅成兰心细,听出她声音不对,隐约带着些哽意。
他们这些同门,自幼就一道在山上修行,跟彼此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都长。
江采霜走过街道,两旁全是衣着破破烂烂,端着碗乞讨的流民。
傅成兰叹了声,将这些愁绪也叹进风里。
傅成兰洒脱一笑,爽朗道:“我在青州见几个朋友,过两日便回昆山。邹真害了那么多无辜女子,我要把他的死讯带回去,也好让这些姑娘们在九泉之下,得以安宁。剩下的日子,就陪着婆婆和阿松,在院子里种花种草,潜心修行。哪里有妖怪出没了,我就去哪里。”
江采霜想给他们几个铜板,可她一个人又能帮到多少人呢。
书上所说的颠沛流离,饿殍满地……江采霜头一次真真切切地见到。
江采霜鼻子一酸,扑进面前女子的怀里,“师姐,你往后要小心行事,遇到强敌千万不要再以身犯险了。”
师姐递给她一双筷子,“快吃吧,我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这可是今天的头一份。”
凳子在外面摆了一夜,湿潮得很,傅成兰提前拿抹布擦干了凳子上的露水。
她心中也不禁涌上酸涩,眼眶湿湿的。
临走之前,江采霜在桌上留下了一只小葫芦。
第二日,江采霜早早起来,提着包袱下楼。
江采霜迎着微潮的晨雾走过去。
傅成兰低头一笑,将小葫芦攥在手心,起身走向渐多的人潮。
“一路顺风。”
这会儿时辰还早,街上没多少人,早食摊都是刚支出来的。锅灶附近白雾缭绕,热意熏腾,马上就要熟了。
江采霜和银风小虎子他们,踏上了前往雁门水的南下一程。
“小白露真的长大了……”
傅成兰将热乎乎的小葫芦拿在手里,在里面感受到了极为纯正的力量。
江采霜刚落座,摊主就端过来一碟翡翠稍麦,一碟小鱼煎饼,还有一人一碗的咸豆浆。
可一出青州城,还没来得及走太远,便被眼前人间炼狱般的场景,惊得心神巨震。
臭味,血腥味,腐烂的腥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构成了眼前惨不忍睹的炼狱。
江采霜心生不忍,正要取下自己的香袋,还没等打开,就被人群中不知谁的黑手一把抢去。
流民乌央乌央地散去,围住偷钱的小偷,厮打争抢起来。
小虎子和银风连忙护在她左右,“白露道长,流民多的地方,容易起暴/乱。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江采霜也注意到了,藏在角落里,一双双饿狼一般绿油油的眼睛。
仿佛只要她一落单,这些人立马就会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他们只好忽略城门附近的流民,快速走过街巷。
三人找了处客栈落脚,小虎子和银风分别住在江采霜一左一右的房间,将她护在中间。
一起用晚膳时,银风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这些流民都饿疯了,早已顾不上人心善恶,满心只想活下去。在这种时候,吃观音土,或是易子而食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对自己家的孩子下不去手,便有人互相交换孩子,以人肉为食,勉强支撑自己活下去。
小虎子同样感叹道:“若非战乱,他们也该如青州百姓那般,起码有家能回,有口热饭吃。”
不论大晋再如何强盛,还是会有无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们能救一个人,能救一百个人,可面对千千万万贫苦百姓,他们能做到的,却只是杯水车薪。
入夜,江采霜在门外布置了阵法,能让闯入的人在里面鬼打墙,找不到她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听着阵法中窸窸窣窣的响动,想到外面有那么多人还在挨饿受冻,一夜未眠。
离开这座城时,他们去了府衙一趟,把银钱都捐了出去,好让官府继续开仓放粮,施粥救人。
去雁门水的路上,江采霜看遍了太多人世疾苦。
遇到染病之人,她取出银针符纸,为他们治病。可遇到吃不起饭的流民,她却无计可施。
她的法力再如何高强,能捉妖除魔,却变不出稷黍五谷。
这日,临近傍晚,江采霜三人终于抵达了雁门水。
他们提前打听过,翻过前面的山,就是朝廷军队驻扎之地。
三人牵马走入蜿蜒曲折的山林小径,幸而山路不算陡峭,不然只能弃马步行了。
刚绕过一个弯,馥郁芬芳的花香扑鼻而来。
分明是萧瑟凋零的秋季,山野间却充斥着不输明媚春日的动人花香。
香气萦绕的一瞬间,江采霜三人便提起了防备。
“屏息!”
江采霜率先掩住口鼻,警惕地看向四周。
小虎子和银风分别站在她两边,三人后背相对,各自守住一方。
可是仅有花香飘来,江采霜怀中的捉妖星盘却毫无反应,她试探地放下手掌,这次终于嗅出,弥漫开来的花香不是别的,正是徘徊花香。
她眼眸霎时如星亮起,“是你!”
一人自山石后绕出来,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三人眼前。
燕安谨今日未着戎装,一袭落拓潇洒的青衣,墨发以木簪高高束起,缠绕的绯红发带随风翩然欲飞,垂落在他胸`前。
“是我。”
江采霜丢下缰绳,拎起衣摆跑了过去。
她跑到燕安谨面前,本来要张开胳膊,一头扑进他怀里。可到了跟前,动作却停在半空,不敢往前了。
江采霜讪讪放下抬到一半的胳膊,挠了挠发烫的脸颊,尽量装得若无其事。
燕安谨将她的羞赧收进眼底,主动抬手,长臂轻轻松松地将人揽了过来。
侧脸贴上他胸膛的一刹那,江采霜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靠着他温热结实的胸口,耳畔听到熟悉而强劲有力的心跳,让她意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燕安谨圈着她的腰,弯眸低笑,“道长这是……近乡情怯了?”
江采霜再怎么不通诗书,这几个字的意思还是懂的。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杏眸闪烁着潋滟的水光,脸颊红扑扑的,“你多久没读书了?怎么乱打比方。”
燕安谨微微扬眉,漂亮的桃花眼中浮现出讶异,“在下说错了吗?”
“错了,大错特错。你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地方,我与你重逢,怎么能说是……”
说到这里,江采霜脑海中浮现出另一种解释。
不过……能让人安心之处,不就和家乡一样么。
这么论起来,倒是也说得过去。
但江采霜嘴上不肯吃亏,嘴硬道:“反正你说错了。”
燕安谨佯装没看出她的小心思,好脾气地笑着,温声应道:“是是,在下有空了便读书。被谁笑话读书少,也不能让道长笑话了去。”
毕竟还有外人在场,两人稍一拥抱,便拉开距离。
“你瞧不起谁!我如今也看过不少书呢。”江采霜不服气道。
她从前……从前是没怎么看过诗书,不过自从发现捉妖破案不仅需要法力,还需要见识和智谋之后,江采霜闲暇时候也会多看看书。
不管看什么书,总归是开卷有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燕安谨低眸,只顾看着她笑。
江采霜与他温柔含笑的眼神触碰上,明明没什么高兴的事,却仍是同他一样,不由自主地扬起唇,笑意难止。
她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捋了捋胸`前的发丝,疑惑问道:“隔那么远,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自己现在可是男装打扮,脸上还抹了锅底灰。
起初江采霜并未变换装扮,可这一路实在不太平,危机四伏。
这世道女子面临的危险,总是比男子更多些,乱世尤为如此。
所以江采霜才会想到要遮掩容貌,作男装打扮。虽说还是免不了遇到拦道抢劫之人,但起码比之前好多了。
“远远的,在下就被此处的浩然正气所吸引,走近了一瞧,果然是道长。”
江采霜瞪他,“说正经的。”
燕安谨听话地站直身子,散漫的语气也染上认真,“我在此等候道长,感应到同族的气息,自然不用打照面,便能认出你们。”
方才的花香,其实是燕安谨玩笑着放出的幻境。
没想到小道长立刻便提起警惕,如临大敌。
看来她如今的防备之心,比起当初重了不少。
江采霜心中却升起了其他的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们刚好会在这时候过来?还提前在此等候?”
她在路上可耽搁了一些时日,燕安谨怎么就能来得如此及时?
而且……他在信上说的那些话,也让江采霜生出疑窦。
这次赶来见他,也存着为自己解惑的心思。
燕安谨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银风和小虎子二人,“此处向东三里,进入山洞,山洞尽头有一道可容通过的石门,从此穿过,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军营。”
二人明了,顺着他指的路,牵马离开。
于是这片秋意萧索的山林间,只剩下燕安谨和江采霜二人。
燕安谨主动牵起她的手,“我们边走边说吧。”
江采霜点点头。
“从前是我骗了道长,”燕安谨顿了顿,似是在斟酌着措辞,“我的确有知天命的本事。”
江采霜抬眸看向他,眼里并无多少震惊。
先前多次她就怀疑过,只是被他散漫不羁的态度带了过去,并未深究。
可这一次,她查案刚遇到瓶颈,燕安谨就好像早已提前预料到此事似的,在信中告诉她,她要找寻的答案在这边。
江采霜就算再迟钝,也能察觉他的异样之处。
“是谁教你的?”江采霜问道。
燕安谨欲言又止,看上去似乎略有些迟疑。
江采霜抿了抿唇,问道:“你不方便说吗?”
“不是,”燕安谨摇了摇头,“只是在下不知道从何开口。”
“那就从头说起吧。”
燕安谨望着她,展颜一笑,“好。”
江采霜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拜师学艺的故事。
却没想到,其中还牵扯到了她师父。
“道长可还记得蓬熠?”
江采霜点头,“记得,他打不过我师父。”
那个爱吃烧鸡,脾气暴躁的红衣狐妖,她自然记得。
她还记得……燕安谨从前是蓬熠的妖仆,任他驱使打骂。
燕安谨握着她的手,语气低缓温柔,“在下小时候,在狐族族地长大。但因着我的半妖身份,身边无人愿意同我打交道……”
狐族与人族结仇,所以他这个人与狐结合而生的半妖,便被其他狐族所看不起。
小的时候,燕安谨身边无父无母,也没有朋友。
他像是人间的乞儿一般,摸爬滚打着长大。
“直到后来,我离开狐族去人间找寻父母,差点被人族当成异类打杀,是蓬熠救了我一命。从那天起,我便成了蓬熠的妖仆,受他所控,任他驱使。”
燕安谨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自己幼时的经历,关于自己成为妖仆后的苦楚,他也没提及太多。
但江采霜能想象得到,燕安谨小时候过得多么凄凉无助。
无亲无故,无友无伴。当真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想到这里,她握着燕安谨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后来一次历练中,蓬熠遭人暗算,身负重伤。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将法力和本领传授与我。”
小时候的绛雪既无法修炼妖力,也无法修炼灵力,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相冲,修习任何一种,都会让他经脉逆流,昏迷不醒。
蓬熠惨遭重伤,因着后继无人,无奈之下只能将妖仆成为自己的传承。
蓬熠教了他一种特殊的功法,可以将两种力量融合,同时修炼,只是过程要艰辛许多,需要先将浑身经脉冲断,再一点点重塑。
他本以为这只小半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他竟然生生受住了经脉寸断的痛苦,咬牙坚持了下来。
“别以为到这就结束了,往后你所需承受的痛苦,远比这些要难熬百倍。”蓬熠掀了掀眼皮,冷漠地对他说。
这套功法不仅修行过程艰难,更是会随着修为的提高,留下伤及根本的隐患,让他从今往后每月初七,都会遭受凌迟锥心般的痛楚。
不过从那以后,蓬熠教他倒是用心了许多。
绛雪跟在蓬熠身边,不分寒暑地苦修多年,在蓬熠临死之前,学到了他毕生的本事。
直到蓬熠去世,他都不承认绛雪是自己的徒弟。
绛雪也从没叫过他一声师父。
蓬熠死后,绛雪在一片无人踏足、开遍了徘徊花的山谷里葬了他。
“整理蓬熠遗物的时候,我在其中发现一本札记,其中记载了推算天命的道法。那本札记,是蓬熠从清风真人手里偷来的。”
蓬熠和清风真人早就是旧识,照蓬熠那个张扬浮躁的性子,能干出偷东西这种事,江采霜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只是……
“他既然偷了札记,为什么自己不修习?”江采霜问道。
若是蓬熠修习了窥探天命之法,兴许就不会被人暗算了。
燕安谨眸底波光浮动,语声沉缓,“窥探天机,并非毫无代价。”
蓬熠偷了札记,兴致冲冲地翻开,却在第一页就被泼了冷水。
只因上面清楚明白地记载着,窥探天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蓬熠不愿为此折损寿命,故而将这本手札弃如敝履,丢在一边。
最终愿意修习,并成功学到天命之法的,只有少年时的绛雪。
“那你后来,是怎么变成燕安谨的?”
燕安谨淡然开口:“蓬熠下葬后,我独自游历四方,在北方战场上遇到了我的父亲。”
这才有了后来的定北王世子。
听完这个长长的故事,江采霜最想知道的是,窥探天机究竟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一点,师父从来没跟她说过。
她按捺不住担心,便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推算过往将来,会对你的身体有损伤吗?你需要付出什么?”
燕安谨坚定地回握住她的手,认真安慰道:“与我而言,不算太大的损伤。道长放心,我有分寸。”
看江采霜仍旧放心不下的样子,燕安谨补充了句:“若是代价太大,在下也不会频频推算了。”
他说得有道理,让江采霜悬着的心稍稍回落。
“那我师父他老人家,不会也受到反噬吧?”
“等时机合适了,我陪道长去找寻清风真人的踪迹。”
江采霜眉间笼着忧色,“好。”
她先前一直以为,因为自己不通世事,没有慧根,所以师父才不将这个道法传授与她。
可如今看来,师父不教她,或许更重要的原因是,师父不愿让她为窥探天命而付出代价。
预知天命的代价,究竟是什么呢……
言谈间,两人走到一条潺潺的溪边。
身旁少女始终低着头,眉头紧锁,似是在为什么事情苦恼和担忧。
燕安谨密长的眼睫微阖,低声开口:“道长就不好奇,蓬熠遭了何人暗算?”
“是谁?”江采霜好奇地看向他。
蓬熠修为不低,虽然不如师父,但也不是寻常修道之人能比的。当初,他究竟遭谁暗算?
“此人道长也听说过。”
她也认识?
江采霜一头雾水,想来想去还是毫无头绪,“我也认识?是谁啊?”
“裴玄乌。”
江采霜不由得“嘶”了一声,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居然又是他。
“裴玄乌欲取蓬熠的妖丹,为自己所用。因他那时的修为打不过蓬熠,便布下陷阱,暗算蓬熠。不过蓬熠修为强横,最终也没让他得逞。他还在逃脱之前,重伤了裴玄乌。”
那次,绛雪就躲在暗处,看到了蓬熠与一黑袍人厮杀。
裴玄乌遮掩容貌,绛雪只看到了他手中所使的灵蛇剑。
派手下人数年多番寻找,也没能找到灵蛇剑的主人。
推算天机需要有因果勾连,可燕安谨与黑袍人的因果太浅,他无法算出对方的身份。
江采霜这下恍然大悟,喃喃道:“怪不得裴玄乌想要我师父的菩提子。”
原来他也身受重伤,急需菩提子来疗伤。
江采霜不由感慨道:“我忽然觉得,宿命和缘分当真玄妙。裴玄乌作恶多端,他日,我们定会将他铲除,也算是为蓬熠报仇了。”
不管怎么说,蓬熠对燕安谨都有一段师恩。
燕安谨替他报仇,也算是还了这段恩情,了却因果。
“还有你和我师父也是。你小的时候,跟我师父有过一面之缘,未曾想到数年之后,你会修习他留下的手札,还同我相遇,相识。”
就连当初燕安谨认出她的身份,蓄意接近,也是因为在她手中见到了师父留下的法器。且他所求之物,恰好被师父所有。
江采霜莫名回想起,燕安谨同她讲过的那个关于“鹅”的故事。
看来这缘分二字,当真令人捉摸不透。
燕安谨眸光专注地凝望着她,忽而低眉轻笑,轻声叹道:“我与道长的缘分,早在许久之前便已经开始了。”
乍闻此言,滚烫的热意蔓延在胸臆间,江采霜手心都沁出了汗。
她杏眸漾起潋滟水光,鼓了鼓脸颊,强自镇定地小声道:“我收了你的缘分么?”
燕安谨愣了下,随即又扬唇,含笑的嗓音在夜风下听起来很温柔,“是啊。”
十六年前的隆冬,江采霜刚刚出生不久。
绛雪被蓬熠带到了青城山,拂尘观,第一次见到了江采霜将来的师父。
他的余生早在那时,便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