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成熟
    乌怀雪没有再跟那个声音交流。
    他看了看还在搓五行雷球的秦七弦，闷声道：“姐……师姐，我去修炼了。”
    实力不够，放狠话的资格都没有。
    唯有强大，才有可能在不伤害到她的情况下，斩龙！
    接下来的日子，秦七弦继续修炼。
    三个月后，她的修为达到了筑基期大圆满，起初乒乓球大小的气旋随着修为进阶越来越小，如今仅有黄豆大，并完全凝实，宛如……
    长了颗结石。
    这么一想，瞬间没了仙气。
    金丹凝实后便可进行淬丹，事实上，筑基期大圆满后就是金丹淬炼最好的时机，在这个时期，金丹还未稳固，宛如一个泥胚，更容易塑形，在上面刻画丹纹。
    她现在没有水之精魅，而只有突破金丹期后，才能离开封地。
    整个渡川界都很贫瘠，她又如何保证自己出去后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可以用来淬丹的水之精魅呢？
    她身上就有现成的火精魅，早就被金乌火淬炼过体魄，不如，就由火开始！
    “总不能打不过就喊东池宴吧……”她碎碎念，心想：我不能过于依赖一个妖魔。
    “你在那嘀咕什么？”识海内，东池宴抬眸，淡淡道。他其实听清了，正因为听清了，才会特意发问。
    东池宴沉默了。
    她一本正经地道：“我实力强一些，日后才护得住你。”
    心中涌起一丝担心。
    秦七弦：“我说不能每次打不过的时候就叫你。”话锋一转，“你实力逐渐恢复，气息就会越来越强，久走夜路必闯鬼，万一被发现身份了怎么办？”
    找不到就一直等下去？
    心属火。
    八叶苦叶草不知道到底何时才能成熟，秦七弦还是将小金乌叫了回来，开始修炼五行相生诀。
    原本还想嘲笑她两句，竟妄想将天妖当打手使唤，一个筑基期还大言不惭说出保护他的话，这下，倒是懒得再说了。
    “在修真界可不兴拖延症啊，越拖死得越快！”
    不就是痛么，元神被兽魂扎成筛子，裂成碎片的痛她都熬了过来，也没有什么不能忍！
    王霆之前辈那个时代水精魅都罕见，更何况灵气早已衰退得不成样子的现在。
    等到金乌火开始灼烧她心脏时，东池宴才反应过来，秦七弦竟是打算以火为引修炼五行相生诀。
    东池宴微挑了下眉，诧异地看着她，“呵，你护着我？”
    他始终是妖魔。
    引火烧心……
    在绝大多数时候，秦七弦都求稳，然而，某些时候她也不缺狠劲儿。稳健，并不等于懦弱和退缩。
    她眼神干净清澈，好似藏不下半点儿虚情假意。
    秦七弦点点头：“恩。”
    转念又想起她原来修炼功法时的模样，脸色又冷了下来。
    她修炼时有那位相助，自是无所畏惧。哪怕再高深的功法，施展起来也是气定神闲，赏心悦目。
    然而下一刻，东池宴就发现秦七弦这次修炼不一样。
    她的进展很慢，心法也并不熟练，疼痛显然让她分神，好几次灵气运行都险些出了岔子。
    她像一个刚刚学会拿笔的孩子，虽然在尽全力地掌控那支笔，可落下的痕迹依旧歪歪斜斜，粗细不均，时断时续。
    她脸上大颗大颗的冒汗，也有了一点儿狰狞表情，牙齿咬得很紧，他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烈焰灼心，那痛楚好似顺着神魂联系传到了东池宴的心上，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心脏位置，只觉得它也在疼，虽不剧烈，却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带给他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压迫感。
    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她额前，脸颊上，还有几根发丝，直接被她咬在了嘴里。
    因为疤痕会让她疼，她脸上很少有表情，但此刻，疤痕带来的疼痛显然无法跟焚心相比，她五官都皱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股狠绝。
    东池宴从秦七弦身上收回视线。
    他看了看四周盛开的花，水里穿梭的鱼。
    最终起身，在识海内化作了本命之灵该有的样子。
    银色长龙在江河上盘旋，一缕银丝将他们相连，本命之灵，生来就具有替主人承担伤害的本领，现在，他能替她分担部分疼痛，好让她更加轻松的修炼五行相生诀。
    痛楚相连那一瞬间，空中的银龙都愣了愣，爪子下意识收紧。
    东池宴屏着呼吸落下，轻轻躺在了草地上，爪子用力抠地，枕着满地的花，闻着那些香气，才稍微缓过神。
    记忆里可曾有过这样的痛楚？
    好似上次被妖腐之气侵扰时，神魂有过疼痛，却也远远不及此刻。
    东池宴看向秦七弦，心想，她可真能忍。
    疼成这样，都没叫出声，没掉一滴泪。
    偏偏在攀着他肩膀时会哭着喊他轻一点儿。
    东池宴嗤笑一声：“人修果然虚伪。”嘴上说虚伪，心里却莫名欢喜，上翘的嘴角无论如何控制也压不下来。
    他只能承认：我喜欢这样的虚伪。
    秦七弦忍着痛修炼五行相生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减轻，被烈火包裹的心脏好似迎来了一缕清凉的风，起初只带来了微弱的凉意，像是炎炎夏日里从门缝底下吹出来的冷气。
    幼时的她贴在门缝边，想要汲取更多的凉。后来，有人打开门说：“进来坐会儿。”
    依旧很热，但冷风一阵一阵吹过来，燥热不安逐渐远离，她的意识更加清醒，引导灵气运转也就变得顺畅起来。
    火灼物，则生灰土。
    时间一点一点儿流逝，在心脏被锻炼的同时，秦七弦注意到，她的金丹上已经有了一道纹路。
    小金豆子上有一道细细的银色丝线，还在金丹的正中间，将其划分成了两半。
    据说第一道纹出现的位置决定了金丹的品质。
    第一纹位置靠下，才会给后面的道纹留出更多的位置。现在她第一纹都在正中间，该不会只能结一纹丹吧？
    正想着，识海传来一个声音。
    “专心点儿！”
    秦七弦回过神，继续全神贯注淬炼。
    如此过去十日后，五行相生诀第一层终于彻底完成，她的心脏如今好似一颗漂亮的火晶矿，在灵气流经心脏时，便能产生一缕土精魅，于脾处凝聚，逐渐开始淬炼脾脏。
    基础打好，框架已经搭起来，有了这个一，后面都会自行循环，秦七弦也不用一直调息打坐了。
    最关键的是脾脏淬炼没有一开始那么疼，她都能分心干点儿别的，比如跟已经苏醒的张道人和郭多霞聊天，和他们一起在匣中山里种花草，交流种植经验。
    又过了两天，被苦叶草迷得晕乎乎的赤漪终于清醒，兴奋地冲秦七弦喵喵叫。
    八叶苦叶草，终于成熟了。
    它成熟刹那，天地间灵气震动，一股澎湃的灵气从它体内爆发，扩散至整座苦星岛。
    岛上枯萎的苦叶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不过眨眼之间，生机和绿意就遍布整座岛屿。
    “你当心点儿！”这种九品灵植出世，会不会隐藏杀机？
    就见赤漪一口叼住了苦叶草的细茎，随后就保持了那个动作不动。
    秦七弦立刻紧张起来，“怎么回事！”
    东池宴淡淡道：“人生八苦，它要摘下，自然得尝尝滋味儿。”见秦七弦目中忧虑深重，他才补充道：“由它去摘，最好不过。”
    本是貔貅，血脉力量天生与这些天地奇珍相合，加上又年幼，无忧无虑，有何悲苦？
    它干净赤诚，摘下八叶苦叶草比他们任何人都轻松。
    任何人？
    东池宴眉头一凛，我又不是人。
    秦七弦突然奇想，“不能连着根一起移栽到我的匣中山里么？”
    东池宴：“九品灵植，天生天养，哪怕你种在那些仙家福地里，它也无法存活。”
    哦，对，差点儿就忘了这一茬。
    其实秦七弦在灵植图谱上见过这些描述，九品灵植，迁移必死。唯有在它成熟之时摘下，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耽搁越久，它的灵气就会逸散天地，造福一方水土。
    让她没想到的是，赤漪足足停顿了一个时辰。
    睁眼后，原本精神奕奕的小貔貅浑身毛都失去光泽，尾巴也垂在地上。
    它扭头冲秦七弦的方向委屈的喵呜两声，随后转回头去，一口咬下，表情又凶又狠，爪子都无意识地刨动，像是要狠狠地发泄一样。
    咬下八叶苦叶草后，赤漪叼着草飞快地钻进封地，一溜烟跑到秦七弦跟前，绕着她转来转去。
    尾巴胡子都翘得高高，满脸写着快来夸我。
    秦七弦自然是将赤漪好一顿夸，还给它梳毛，揉揉小脑袋瓜。
    赤漪满意地呼噜呼噜，随后用头顶秦七弦的掌心，将苦叶草郑重地交到了秦七弦手里。
    赤漪：“喵！”主人，看我采的宝贝！我可不是吃白饭的兽！
    学了兽心通的秦七弦听得懂赤漪的话，她用食指轻轻勾着它的小下巴，“你当然不是吃白饭的兽。这么小都知道养家啦。”
    赤漪昂着头，冲秦七弦恶狠狠地叫了一声。刚为家里寻来至宝的赤漪空前膨胀，胆气十足！
    这一声，它是对着东池宴吼的。
    东池宴手里正拿着一块血晶，刚咬了一口。
    “我？吃白食的？一根草都没带回来过？”
    东池宴：“呵！”
    恐怖的威压释放，却被秦七弦强行打断。
    依旧是从前的方法，然而，东池宴发现他居然没有太厌恶。
    秦七弦：“你凶什么凶，赤漪又没说错，你吃得最多，连一根草都没带回来过。”
    东池宴：“……”
    手里咬了一口的血晶，它都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