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域外天魔
“嘶。”
秦七弦是疼醒的。
浑身都疼,脸尤其难受,伸手一摸,竟是摸到了一些粘湿,是血。
还是带有腐臭味的污血。
她睡着时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好似死了,被埋在地下,逐渐腐烂,无数蛆虫在体内爬来爬去,将她一点一点蛀空。
身体烂了,神识还没消散,能清楚地感觉到四周一切。那样的噩梦,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好像最后她彻底沉入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了,那噩梦才消失。
如今醒了,秦七弦隐约意识到——她说遭遇的不单只是一个噩梦。
梦醒,意识回笼,秦七弦这才打量四周,入目一片银光晃眼,竟是东池宴的兽身。
东池宴盘起了身体,在她四周圈起了一道银亮城墙。
秦七弦都无语了,谁前几天一直躲在识海最底下都不敢冒头的?
她现在早就不怕这妖魔了,手上掐诀施展春风化雨治脸,嘴上则嘟囔道:“你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龙的传人嘛!一脸骄傲!
刚骄傲得挺胸抬头,就听东池宴继续道:“我别的地方更硬。”
秦七弦:“……”呃,这话很容易叫人想歪。
东池宴一脸戏谑地道:“嗯,给你……”
匣中山的草木被毁坏了不少,就连凉亭都缺了个角,显然是被东池宴的兽身给砸坏的,不过她注意到,东池宴蜷得很紧,尾巴特意避开了几丛花,特别是尖尖儿不自然地翘起,搭在了青石上。
明晃晃的质问!
东池宴冷呵一声,正欲说话,就听秦七弦继续问道:“你出来没事吗?会不会被发现?”
“醒了?”
稍稍停顿,才将话说完整。
然后,她就看到东池宴不晓得从哪里摸出来一片巴掌大小的龙鳞,“喏,刀枪不入的鳞甲。”
秦七弦:“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出来了?”她觉得自己被缠得有点儿紧,特别是胸口位置呼吸都有些困难,一说话更费力,胸`前起伏更大,如翻涌的浪潮,一下又一下地推挤着缠绕着她的银色墙壁。
东池宴:“胡说八道!”
注意到秦七弦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被毁掉的灵植,东池宴将头扭向一边,龙爪稍稍抠紧。
毁了她这么多灵植,不得哭成个泪人!
偏到一侧的头转回来,他淡淡道:“想出自然就出来了,就算被发现又如何?”
结果手即将触到鳞片时,鳞片却嗖地一下飞远了。
声音还是原来那个声音,可发声的是漂亮的银龙之后,也就丝毫不显得阴冷凶煞了,反而意外的有些蠢萌。
青石底下,就是他当初差点儿养死的那盆竹心兰。
对上那双清亮的黑眸,秦七弦立刻放弃发散思维,她那只掐诀的手直接往外伸出,想去拿那片银鳞,“给我的吗?”
话音刚落,就见东池宴龙眼一瞪,长长的胡须都抖了几下,颇有些极其败坏的样子。
“看看。”
种花家的人,天生喜欢龙。
秦七弦:“……”她顺势夸了一句,“是挺好看的。”
东池宴微怔,旋即点了下头,“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鳞。
施展过春风化雨后,秦七弦将东池宴的鳞片当镜子照。
“好像没什么效果?”她这脸现在是真的有点儿难看了,如同寸寸溃烂的伤口,看起来极为血腥刺目,春风化雨也未能缓解,无法让伤口愈合。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秦七弦脑子转得也快,她依稀记得当初灵霄门长老们提及过天血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难道是……”
她瞳孔骤然一缩,“灾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真是个灾厄秘境,那她岂不是,随时都可能被卷进秘境送死?
显然,已经来过一次了。
难怪东池宴会在她身边铸起铜墙铁壁,如果不是他阻挡,她可能已经进入了秘境。
那个噩梦,就预示着……
脑中的念头被突兀打断,是东池宴的神念悄然入侵。
就仿佛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强行进入神念相融,他的神念依旧如吞没了所有光线的深海,海水一点一点的漫上来,淹上她的脚步,小腿,膝盖……
包裹她的全部。
明明冰冷,却又时不时犹如寒火灼烧,让心神随着跳动的幽火阵阵悸动。
东池宴的声音在识海内响起,“别去想关于他的一切。”那是言灵密匙,会推开深渊的大门。
秦七弦神魂战栗,发出轻微的呓语:“可是,控制不住怎么办?”
她眼神逐渐迷蒙,雾气氤氲在双目之中,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总不能从早到晚,没日没夜的神魂双修吧……”
东池宴沉吟一下道:“也不是不行。”人族好像还有什么真言术,顶尖强者才能掌握,太复杂了,他也没能钓起来,施展不了。
就只能……
先拘着她元神,再慢慢想办法。
接下来的时间,每隔几个时辰,天血妖的蛊惑声音就会响起。
东池宴都及时压制。
然而,太过频繁的呼唤,让秦七弦身体的反抗变得更加剧烈,他的缠绕都险些无法阻挡她。
肉身受到召唤逐渐疯狂,而她的神魂,受到的影响却小很多,第三次的时候,身体迸发出了远超自身极限的恐怖力量,都刺穿了他的鳞片,脸上更是血肉模糊,掉落一些腐烂的碎肉。
身体都这样了,她的元神,竟能在黑暗中安眠,这个发现……
让东池宴的眉头逐渐锁紧,久久未能松开。
秦七弦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浑身赤、裸的躺在一片巨大的绿叶上,身上也不算好无遮挡,腰腹位置搭了一层浅绿色的丝绢,像是初春刚长出的嫩芽,色泽柔和且鲜嫩。
神魂交融的余韵还未完全退散,她现在就像被水漫过的沙滩,溼潤又柔软。
“东池宴,你在做什么呀?”声音微微沙哑,带着她从未有过的娇嗔。
东池宴手里握着一只符笔,笔尖正伸在旁边的灵碟里,蘸取了一些金色符砂。
听得问话,头微侧,看向秦七弦。
她眼睛溼潤,鼻梁挺翘,红唇若樱,雪白的肌肤上,金色符文遍布脖颈,手腕、脚踝,闭着眼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此刻眼睛睁开,就仿佛打开了禁忌的大门,让他心跳加速,握笔的手微微一颤。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静心凝神的咒语,强压下纷乱欲望。
接着才提起笔,落至她心脏位置。
秦七弦仍未回神。
呆呆看着他的动作。
笔尖的柔毛落在她心窝处,在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地方快速勾勒出无数复杂的纹路来回摩挲,勾勒出无数细小纹路。
毛笔如细小的刷子反反复复的逗弄她心窝,让秦七弦又麻又痒,忍不住想躲,奈何刚一动,就有威压压下,让她动弹不得。
她胸膛剧烈起伏,又羞又气,眼神终于清明些许,“你,你,玩得这么花!”
“东池宴,不要再闹了!”两人神念也不晓得绞缠了多久,她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连喊出来的话都失了力道,听不出怒意,反而像是撒娇。
东池宴盯着她胸口位置,皱眉道:“呼吸别这么急促。”
秦七弦:“那我还能憋着不成?”
东池宴:“动静太大了,我不好画。”
奇峰险峻,低谷深幽,夺人目光,摄人心神,使他,难以下笔。
秦七弦都气笑了,就你那画画的水平,还拿我当画布?
直到此时,她才彻底清醒,扫过身上那些纹路,视线定格在东池宴手中符笔上,她不可置信地道:“你画的是符?”
东池宴点点头:“封魂固魄符。”
秦七弦呼吸一滞,心跳都好似骤停。
对她这个状态十分满意,东池宴快速落笔,刷刷几下,将心脏处的符文画完后,又重新蘸取金符砂,于肝处落笔。
秦七弦声音微涩,“为什么?”脑子里一片混沌,想不太明白,却隐约又钻出一些古怪的念头,偏偏那些念头好似被雾气给遮蔽,只差一点点就能想起来,却始终差了那一点儿。
她静静看着东池宴,眸子里不知为何有了一片水雾,“你肯定是为我好,对不对?”
东池宴没有看她,专心致志地画符,嘴上倒是答了一声嗯。
等到肝处符文画完,他准备再蘸取金符砂时才看到秦七弦眼里的泪光。
“哭什么?”
我的妖仆,怎能如此脆弱?
愿想斥责她两句,话到嘴边,好似有了自我意识一般不愿蹦出来。
于是他也不说了,倾身向前,拭去她眼中泪水,声音不复从前冰冷,略显温柔:“别怕。”
“你肉身元神并未很好的相合,灾厄对你肉身控制更强,而你的元神,受到的影响极小。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可以尽可能的避免你被卷入其中。此后,这肉身将完全由你掌控。”
“最重要的是,它能让你灵肉合一,不管是谁,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再看出你的真正来历。”
“毕竟,这是上古失传的封魂固魄符。”
一字一句说得轻巧,却好似一根根钢针,逐渐戳破了秦七弦脑海里的那一层迷雾。
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下一刻,东池宴道:“域外天魔,都像你这样没用的吗?”
宛如一声惊雷在识海炸开。
迷雾散尽,豁然开朗。
难怪以前听到域外天魔的时候觉得熟悉。
对此界生灵来说,每一个穿越者,不就是一个域外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