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七八九
“你的手腕,痛吗?”
秦七弦看着东池宴的手腕,担心地道。说话的同时,她已施展出春风化雨……
一句问候,东池宴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里就有了点儿光彩。
“这个?”东池宴抬了下手臂,轻瞥一眼上面的银环,淡淡道:“不痛,宗门法宝,等见了守山灵兽,你也会有。”
啊?
秦七弦松了口气,原来她猜错了。
不是束缚就好。
“守山神兽是七情环蛇,身上很多环。”
小青果道:“像天目伯伯喜欢铃铛一样吗?”
东池宴:“嗯。”
她想将脸贴到他背上,只是即将靠近时,秦七弦感觉到他脊背绷紧,脚尖往前迈出一小步。
他噙着一抹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家三口。”
秦七弦:!
是不能有太多亲密接触的意思吗?
“我这几天想了几个,小名可以就叫乖乖,果果。大名的话,青玮、青澈、绿旖、拂绿……”
一股刺鼻的鱼腥味儿!
这一次,他来接她,是不是悄悄藏了花?
只不过看到她回头看了蓝鳞一眼,就不肯拿出来送给她了?
飞剑骤然升空,秦七弦眼睛一亮,立刻伸出双手环住了东池宴的腰。
秦七弦睁开眼。
“你摘了花吗?”
“师兄……”她声音很轻,“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好香。”
竹林为幕,东池宴一身青衣,清隽优雅,本如绿竹般风姿绰约,然此刻眉眼锋利,似笑非笑地朝她步步逼近,极具压迫感的同时——
他的腰紧实有力,肉都不好捏住。
东池宴以前曾摘花别到她头上。
他离得越来越近,秦七弦屏住呼吸,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何,秦七弦觉得说出这话后,香气更浓,熏得她都有些腿脚发软。
他说完后,迅速抽身退开,接着将飞剑踩在脚下,“上来。”
又该死的充满诱惑!
乖乖……
呼出的气息宛如一簇簇调皮的火星,在她耳朵上跑跑跳跳,将她整个耳朵烧得通红!
飞剑不宽,双脚站在上面没有一丝多余。
还未飞出竹林,秦七弦手心里就有了点儿汗,将捏住的那一寸衣角都润湿了。
她想靠,又不能靠,只能将他抓得更紧,都掐住了他腰间的肉。
然而下一刻,她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师妹走得这么慢,等下是要受罚的。”
上面,还残留着蓝鳞的一丝气息。
春风化雨都压不住你爹这冲天的火气。
指尖轻轻触碰,缓缓游移,又画成一个个小圈儿。
馥郁芬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她神魂都有些飘飘然。
小青果又摸出了手帕,“这个是我换下的鳞片,蓝鳞叔叔织的鲛绡,娘绣的花哟。”
被他贴近的耳朵倏地发烫。
而骤然剧烈又急切的铃声,彻底与她心跳相合,像两股紧紧拧在一起的绳结,一簇火苗从绳端点燃,烧得噼啪作响。
秦七弦刚刚站定,想去把小青果接过来抱着,就见东池宴已经将小青果从头上取下,单手箍在了怀里。
时间被无限拉长,他的气息,逐渐靠近,如黄昏时刻,光线逐渐消失,夜幕如潮水般缓缓蔓上来,让人避无可避,无处可藏。
急促的铃声好似成了一条笔直的线,如箭矢一样直冲向天,化作了刺耳的尖啸。
得说点儿别的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秦七弦又问:“乖乖还没取名字。你有什么好听的备选吗?”
说完,他一手按住臂上银环,铃声登时舒缓下来。
秦七弦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箍紧的环,没有继续向他靠近,她的双手环在他腰侧,手指不安分地有了一点儿小动作。
风声很大,但站在东池宴背后,她没有吹到一丝冷风。
东池宴脸上神情阴晴不定,他松开捏环的手,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头顶垂下的方帕一角,缓缓、缓缓地往下拉扯,一点一点儿攥入手心。
明明正盯着金色方帕,可一丝金芒都没照进他双眼,那双本来温和了的眼眸,再次变得黑沉沉。
“我取名不如你,赤焰、焰涟都是你取的,你给乖乖想了几个?”
东池宴低头看了一下在他胳膊里睡着了的小青果,淡淡道:“这么金灿灿的尾巴,哪里青?”
秦七弦:“……”她小声辩解:“你看他眉眼五官多像你。”
虽然长成了鲛族,可那张脸跟你一个巴掌拍下来的,精致小巧,玉雪可爱……
“秦九青。”他不喜自己的姓氏,不愿让小青果随他姓东。
啊?
他淡淡道:“七八九。”
“我们那边,父君还可称为爹爹、阿爸。”
秦七弦,你为妻。
说罢,东池宴没有继续解释,灵气运转,渡于剑中。
脚下飞剑加速,很快,飞过竹林后骤然拔高,脚下峰峦叠嶂、碧水如镜,剑似游龙,在湖中投下长长的一道光影。
一刻钟后,飞剑从高空徐徐降落,离地面只剩下几丈高,时不时擦过檐下风铃,钻过低垂的藤蔓花瀑。
一朵花不知何时稳稳地插在了她发髻上,秦七弦松开一只手去摸了摸鬓间的花,笑着问:“师兄,是你替我簪的花,对吗?”
前方的人并未回答,然银铃轻摇,叮当作响,像是他欢快地应答。
最后,飞剑越过清溪和浮桥,停在了水中的荷叶上。
踏上荷叶,转眼就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原形石台前。
石台空旷,正中间盘着一条蛇。
蛇长约三米,身子细长如竹竿,周身都是一圈一圈花色不一的环,尾巴尖儿上更是一圈银环,显然就是守山神兽七情环蛇。
听到响动,趴着的七情环蛇昂起头,丝丝吐信:“既人已带到,你先去寒冰窟修炼吧。”
东池宴仿佛没听到一般,扎根原地不动。
七情环蛇身子拔高,瞳孔竖成一线,碧绿的眼睛里好似有毒雾萦绕其中。
没有被它盯着,秦七弦都感觉到了庞大的压力,然而,身侧的东池宴仍毫无反应,神色漠然地与它对视。
许久后,七情环蛇的身子重新趴下来,它盯着秦七弦道:“来领你的东西。”
秦七弦依言上前,领得青衣一套、银环两个。
不知为何,秦七弦接过东西的时候觉得四周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扭头一看,却见东池宴已经走出了几丈远,他还抱走了小青果。
她忽然反应过来为何会觉得安静了。
东池宴步履匆匆、手上的铃铛却没有响动。
秦七弦连忙喊:“东池宴。”
身后,七情环蛇的嘶嘶声传来,“东池宴比你先入门,当尊他为大师兄。熟读门规,否则……”
它顿了一下,“满山的机关傀儡不讲情面。”
话音落下,秦七弦就看到石台上出现了整整八个傀儡人,它们整齐划一地迈步过来,停在了她身后。
“此后一月,将由它们督促你修行。”
秦七弦:“……”
八个傀儡人矗立在她身后,宛如背后灵。
秦七弦硬着头皮喊:“师兄,你将小青果抱到哪儿去。”
东池宴并未回头,声音着实清冷:“我能用魂力为他编织摇篮做床,你呢?”
不等秦七弦回答,他继续道:“你能让小青果长成鲛族。”
声音尤在,人已消失不见。
秦七弦神识范围内均不见其踪迹,她很清楚:这回的东池宴是真生气了,不太好哄。
就像——
气得抱着孩子回娘家那种。
为什么呢?
恰这时,身后的七情环蛇道:“问心镜中,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欲望,而你们手中的,皆是情环。”
“情环越多,情根越重。”
“情动则铃动。”
“欲动则含苞,欲深则馥郁芬芳。”
“跟你们大师兄相比,你这情环算是少的了。”
秦七弦转头,她从七情环蛇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她瞬间明白为何东池宴突然就不高兴了。
他带了那么多银环。
而她仅仅只有两个,两个就算了,刚刚连响都没响。
可是——
这不能代表她不爱呀。若是在剑上的时候她能戴上情环,必然也能响彻天际。
只是她知道场合,也擅长自我调节、转移注意力……
换位一想,是她她也气。
七情环蛇见秦七弦哭丧着脸,正色道:“你们所在的天地大劫将临,你们更应抓紧时间、利用一切资源修炼。”
“苍生门不会一次耗尽全部资源,我们只是守望旁观,并不能直接干预救世,我们给你们的,仅有百年时间。”
“每一个通过试炼的生灵都将获得传承,然而,能拿到多少,取决于你们自己。”
“不要耽溺小情小爱、误了修行。言尽于此,好自为之罢。”
秦七弦心头一沉,“是灭世之劫?”
七情环蛇点点头:“沧海一粟在天地间隐匿千万年,经历了数次灭世之劫。我们对灭世之劫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
“灭世之劫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苍生之劫,一种是苍天之劫。”
“你们所在的天地,万族凋敝,孕育极恶之土,便是苍生劫。苍生受劫,苍天其实会尽力补救,故而天崩地裂,界域新生、灵物频出,然而……”它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苍生受劫,上天会尽力扭转局面,因此有了自然形成的两界碰撞,有了各种修真界不曾出现过的天地灵物涌现,也就是现在的浮生妖界。
这里,本该是孕育新种族的风水宝地。
却被人族和妖魔变成了厮杀的战场,硬生生将其化作了一个绞肉磨盘。
生命还未长成,便被连根拔起、便被一窝端走……成了他们修行、进阶的资源。
是此间生灵的杀戮与鲜血,摧毁了上天赐下的一线生机。
秦七弦心中发寒,她想起了一句话。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