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来源
看到秦七弦有点儿呆怔,旁边陪孩子玩的东池宴也微微颦眉,夏云岫倒是笑了一下,“很惊讶?”
是该惊讶。
毕竟天惑苏醒时,他曾不顾生死地挡在了秦诗前面,请求东池宴护住小纸人。
“她在我身边,幽冥血藤会安分一些。”在他破境失败,元神受损,虚弱不堪时,秦诗出现在他身边。
神魂交融,用她的神念,在他千疮百孔的识海里修修补补。
而她,虽然只有金丹期,灵植天赋却极高。
所以,那时候的他,允许她的靠近,熟悉了她的气息。
“幽冥血藤煞气太重了,反噬并不是某时某刻,而是无时无刻,它的根须、尖刺在攻击别人的同时,也会刺入我的识海,让我困在家破人亡时的痛苦中循环、轮回。”
在夏云岫说这些的时候,树上的天惑早已移开了目光,她周身还出现了血色纱幔,像是主动隔绝了一切,摆明了不想听妖仆与别人的纠葛。
而一红一绿两条藤蔓悄悄攀上了窗棱,细嫩的枝条卡在窗缝里,露出星点儿细软卷圈的长须。
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
秦诗和夏云岫都是这天底下最出色的灵植师。
血缘羁绊,大概是上天为众生定下的契约吧。
秦七弦一度以为自己是猝死在家中,因为她突然有一天醒来就到了修真界,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秦七弦忽然想到了一些穿越前的记忆。
所以,她遗传了二人的灵植天赋。
“情爱并不被需要。”
如今想来,那会不会就是幽冥陀罗花燃尽后留下的残骸呢。
东池宴带着两个孩子在一边练字,并没有打搅他们父女俩。
夏云岫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秦七弦,他从她的脸上,也能找出几分秦诗的影子。
夏云岫虽然很虚弱,但神魂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仿佛层层剥去那些凶戾强悍的外壳,他失去了那些强有力的爪牙,却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就是父母。
院长说她小时候表现得不太正常,反应慢,不会说话,看着是基因缺陷、智力低下,最担心的就是她以后连自理能力都没有。
他盯着窗缝里的红红绿绿,感叹一声后道:“在这片天地里,人们看重资质、机缘、利益,求的是实力,向往的是长生……”
像她,又不完全像她。
所以,她的身上才会有原主的神魂气息。
只是没想到养着养着,她突然就开窍了,变成了整个孤儿院里最优秀的孩子,考上了顶尖学府,找到了不错的工作。
不过总的来说,她还是像他更多一些。想到这里,夏云岫又忍不住看了东池宴一眼——没什么关系,秦九青还姓秦呢。
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深爱着自己的孩子。
小九青字写得不错,而另外那个,直接在墨汁里滚了几圈,然后又蹦到白纸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屁股”印。
“幽冥陀罗花是她的本命灵植,她比谁都了解它。”
而她穿越过来,也没有半点儿原主记忆。
随随便便种下,都比别人精心伺候的花草长得好。
那饱食鲜血,早已变得叛逆凶残的幽冥血藤,竟然又露出了乖巧听话的模样。
会不会是因为,一直燃烧的幽冥陀罗花熄灭了?
秦七弦想起刚刚穿来的那天,她从床上醒来,浑身软绵绵无力,好似一点儿劲都使不出来。
东池宴一直有关注这边,听到这里,他抬头道:“你的元神与肉身相貌只是说不完全相似,却也有共同之处,有可能是融合。”
在小果子挥着树叶询问他的时候,他还能点着头,面不改色地夸赞:“画得很好。”
他们组成了她。
东池宴那么洁癖的一个人,被甩了一身的墨点,头发、脸上、衣服上全都是,然而他一点儿也没生气。
她姓秦,不姓夏。
床头放着修炼的书册,墙上悬挂着一个绣花布袋,里面有一些灵石和灵种。
她是个孤儿,被父母扔掉的小孩。
秦七弦想起她以前在办公室里养的月季,还有家里的土豆、红薯花……
这是解脱。
夏云岫:“既然异世之人能通过幽冥陀罗花来到我们这里,你娘,没准也能将你送过去对不对?异界没有天腐妖皇的尸骨,你过去了,元神就不会一直承受痛苦。”
如果说幽冥陀罗花是连接异界的通道,这通道,有来有回好像也没有任何问题。
屋子里很干净,但是她在床头柜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撮灰。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好父亲母亲。
所以,没有也没关系。
秦七弦犹豫了一瞬,“可是我神魂跟肉身并不能完全契合,当初东池宴都看出来了,还替我画了封魂固魄符。”
原主按照肉身骨龄来算,沾染上妖腐之气时也就是个婴儿。神魂必然经受不住那样的痛苦和煎熬,或许,原主元神破碎,被幽冥陀罗花吸纳后送到现代,与异世神魂残缺的婴儿融合在了一起。
她没有原主的任何记忆,那几天连院子门都出不去。
屋子里还有个破破烂烂的机关傀儡人,会按时给她煮饭,在院子里种地。
等到她适应了身体,能够施展出灵气法诀后没几天,破破烂烂的机关傀儡人就彻底报废。
又过了两天,有人嘭嘭敲门,在她院门外大喊:“你还活着吗?你地里的灵谷都被虫吃了!”
这就是她与张道人的初次相遇。
张道人还在秦池,秦七弦以前都没仔细追问过,早期的时候怕暴露穿越的身份,后面么,也没顾得上。
张道人现在修为还是筑基期,每日依旧勤勤恳恳地种灵谷,除了种灵谷,他还喜欢做菜,现在已经是秦池一个很受欢迎的食修。
他资质在哪里,哪怕后面服用了改善资质的丹药,也只是从炼气期进阶到了筑基后期,想要结丹并不容易。
不过张道人现在看起来年轻许多,头发黢黑茂盛,看着高大结实,从四五十岁的中年模样直接变成了三十上下。
张道人仔细回忆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当时就是见那片田里的灵谷都快枯死了有些可惜,敲门看看人还在没。”
“杂役弟子,随时都可能死了,要是人不在了,我就想把田里的灵谷抢收一下,能收多少是多少。”
秦七弦:“你了解以前的我吗?”
张道人摇头,“你以前戴个黑色面巾,也不跟人交流,灵田种得还不错。”在秦七弦的引导下,他倒是想起了一些异常之处。
“我那日叫你,你出来时没戴面巾,我才第一次见你的脸,想着原来你长这样,难怪要遮住。”
“那天你施展的灵植法诀看着也就那样,我还奇怪为何你以前能将灵植照顾得那么好,后来,你进步神速啊……”
“好,谢谢你。”
跟张道人聊过后,秦七弦返回了房间。
秦诗只剩下残魂。
当年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张道人的只言片语之中来推测。
秦七弦怀疑在灵霄门外门种灵植的一直都是她的娘,而她,很有可能一直躺在床上,像个植物人一样,是个没有神魂的躯壳。
而娘,一直为着这具躯壳燃烧着她的本命灵植,幽冥陀罗花。
因此,原本有金丹期修为的她,因为燃烧本命灵植,变得越来越虚弱,以至于某天,在外面遇到危险,再也没能回家。
这一切只是猜测。
然而,它距离真相不会太远。
秦七弦眼睛发红,她的指尖搭在肩头,轻轻碰了碰小纸人的手,“娘。”
小纸人秦诗的手缠住她的手指,薄薄的纸片紧贴在她手背上。她无法用语言表达,但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贴近了秦七弦,那微弱的神念通过小纸片紧紧拥抱着秦七弦,像是抱着她的全世界。
她是残魂,也是执念。
王霆之放不下天下苍生。
而秦诗作为母亲,她放不下的只有女儿。
“娘!”秦七弦又唤了一声,声音哽咽。原来,她不是孤儿,她也曾被母亲深爱,用尽生命去守候。
贴着她的小纸人突然站了起来,长长的手伸到她眼睛位置,替她擦拭眼泪。
秦七弦登时不敢流泪。
她怕泪水润湿了薄纸。
可这是残魂,灵智大概就等于两三岁的孩子。
他们至多能让娘维持现在的模样不再消散,却没办法让她恢复,让她重获新生。
在秦七弦喊娘的时候,一旁的夏云岫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身子下意识地坐得更挺直了一些。他看向秦七弦的眼神,紧张又期待。
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秦诗为这个孩子付出了很多,而他……
他什么都没为她做过,能否得到孩子的认可?
他还是个恶人,为了复仇,间接害死了那么多人。而秦七弦,他很清楚,她有多正直和优秀!
等看到秦七弦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夏云岫放在腿上的拳头都无意识地攥得更紧。
秦七弦:“爹!”
一声爹,让夏云岫嘴角上扬,眼睛里都有了点儿泪花。
他点点头:“嗯。”
旁边的东池宴也跟着叫了一声爹。
夏云岫:……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接下来,小九青和二宝都过来叫人,而这一次,给二宝取名的重任直接被秦七弦交给了姥爷。
夏云岫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就叫秦画行吗?”
人生璀璨美好,如诗如画。
秦九青捧着果子喊:“画画,画画……”结果,小小的果子居然晃了晃叶片,在小叶子旁边新长出枝条,开出了一朵小红花。
秦九青:“是画画,不是花花!”
小果子坚持将小花花递了过去。
秦七弦:“那小名就叫花花吧。”
秦九青的小名叫乖乖,秦画的小名叫花花,她家的崽子,连名字都这么可爱啊。
这时,小金乌飞了回来,“娘,剑竹林和息壤都烧得一点儿不剩啦!”
小金乌烧完剑竹林和息壤,整只鸟都胖了一圈儿,直接摇身一变成了渡劫期的金乌鸟,站在屋子里宛如一个巨大的火球,亮的灼眼。
小金乌跃跃欲试:“还有哪儿要烧的!”
秦七弦:“接下来就去其他四处封印之地。”
当初担心有埋伏,不敢贸然去寻找秋一道的其他残肢,然而现在……
算上东池宴的话,她身边跟着的可是五尊圣!
全天下最强大的力量都是她的靠山,那还怕什么,赶紧救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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