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孔雀是个普通货色,大帽子走个过场,这事就算了了。
可惜,这是个会在别人脑子里说人话的妖艳贱货……妖精。
大帽子b舍不得撒手,由着那尖利粗噶的大嗓门在脑子里咋咋呼呼。
老陈知道吗?!
当然。
他早在头一回进山里捡蘑菇时遇上被一条菜花小蛇缠住爪子的孔雀时,就知道了……
严格来说,老陈是孔雀的救命恩人,可以身相许。
奈何现在陈思和宝宝与偷食的孔雀势同水火,相看两厌。
大帽子A不明所以,看着同事几乎诚惶诚恐地把孔雀抱在怀里,一副怎么也不肯撒手的模样——
咿呀,这和来时说好的不一样啊。
俩人不好当着老陈一家嘀嘀咕咕,挤眉弄眼地,都是旁人看不懂的眉眼官司。
【外公,呜哇~外公~把孔雀毛都拔了,我要吃烤孔雀,它把那么那么大一锅菜都搞坏了!】
宝宝肚量小,受不得气,第一个发难,跳起来指着孔雀大叫。
她胖嘟嘟的脸蛋上,腮帮子肉肉一颤一颤,也跟着气愤。
??_??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小母夜叉。
在场性别男的几人忍不住缩脖子,恍惚想起自家河东狮。
(王德发:不就吃你几块肉吗,至于的吗???)
(大帽子b一把按住想要展翅逃窜的孔雀,脑袋上竖起一排问号:孔雀吃肉?!)
陈思当然坚定地站宝宝这边,她就是见不得老陈最近这几个月把一只破鸟宠进骨子里,就像是她又多了个长尾巴的亲妹妹。
啊呸!
母女俩一脉单传的小心眼,醋缸子。
老陈读唇语了解外孙女的诉求,简直哭笑不得——
乖乖诶,你这话,咋好当着警察叔叔的面说呢,蓝孔雀,能养,不能吃啊!
大帽子b接收到老陈犹疑的目光询问,当即举手表示反对,坚决制止。
【不行,它可不算能食用的家禽!】
大帽子A点头。
孔雀也点头,点得绿豆那么大点儿的脑花子晃成豆腐渣。
老陈还是有点舍不得,伸手,想把赖在别人怀里的孔雀抱回来,毕竟好吃好喝当大爷似的喂了几个月,有感情了。
宝宝嗷地一声冲上去,挂在老陈的大腿上,阻拦他意志不坚定的动作。
老陈低头,对上外孙女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叹了口气,摆摆手。
【警察同志,算了算了,你们把它带走吧,它的确是我从后山竹林里捡的,山那头就是森林动物园,没准儿,还真是那边养的……】
【啊——】
王德发应和一声猛点头:对对对,这几个月我都被关在这一尺见方的小院子里,早就要憋死了,快带我回家!
大帽子b听到了,面上不显,心里大骂这孔雀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沉甸甸的重量,这油光水滑的干净羽毛,一只顶得上森林公园两只的大小了,白瞎了老陈的用心照顾。
于是,有且只有老陈一人心伤+心酸的世界达成——
陈思和宝宝拍手叫好,饱受噪音烦扰的邻居们拍手叫好。
另外,超额完成任务的大帽子A和b骑着摩托车走在蜿蜒曲折的羊肠小路上,路过的老乡们感谢地招手送行,脸都笑变形了。
王德发长长的尾羽被大帽子b拢在怀里护着,细长的脖子被风吹得摇摆,干脆软软地倒在人家怀里。
基层工作人员不像久坐办公室的单位上层,胸前硬邦邦的,都是大块肌肉。
王德发撇嘴,这干巴豆腐不好吃。
微微合上的眼皮子底下眼珠乱转,小脑瓜里不知在想些啥有的没的。
这一程路的终点,是森林公园,园长助理亲自来接,感谢完后送到医务室做检疫驱虫。
大帽子b欲言又止,想把孔雀会说人话的事说出来,又被同事拉走了。
【闲事不管,那孔雀都睡着了,万一不是从园里逃出去的,我们要怎么安置它?】
这话,也没错。
再说那头——
医务室的医生难得一见这么沉的孔雀,体重沉,睡得更沉,怎么翻过来翻过去地扒拉翻检也不醒。
直到医生悄悄倒出一粒体内驱虫的药片要往孔雀嘴里塞——
王德发啥都吃就是不乐意吃苦,触电一样剧烈挣扎,一口气飞到铁柜子顶上。
走时顺便拉了一大泡稀粑粑在诊台上。
洁白的布,黢黑的粑。
特别大,冒热气。
医生尖叫。
【啊——劳资蜀道山!】
哦,是热烈火辣的川蜀之地。
王德发正式安顿下来,是以得罪医务室医生开始的。
每月一次驱虫药,喂到它嘴里的那颗总是特别苦,比被全园公孔雀仇视、敌对、欺负还苦。
哄来多少长得比母鸡还丑几分的母孔雀暗夜里激情摇摆,都安抚不了王德发受伤的小心脏。
这天,王德发被一群穿花裙子的小姑娘围着恭维,一人夸一句,几乎美上了天,pp一摇一摆地就开了屏——
卧槽,好美!
(如果忽略它踮着脚跳恰恰一样的小碎步的话……)
绿色为主的尾羽展开,那叫一个绚丽多彩,鲜艳夺目。
小姑娘们哇声一片,忙不迭地合照,咔嚓咔嚓咔嚓,没一人动手拔羽毛的。
结果,身后窜过来一只拖着长尾的公孔雀,看不惯它嘚瑟,张嘴就硬扯了好几根毛,嚣张地退后几步瞪着。
大战一触即发,二鸟你啄我咬,爪子和尖嘴齐上。
小姑娘们哪儿见过这阵仗,吓得尖叫着四散跑开。
二鸟且战且退,一没留神飞进了熊猫馆的铁丝网。
重点保护动物懒洋洋地摊开肚皮晒太阳,看到从眼前掠过的一抹鲜艳的蓝绿色,黑漆漆的眼珠子也跟着转动。
个子小些的那只公孔雀也被拔了尾羽,天女散花一样掉在熊猫园里。
熊猫宝宝好奇地用爪子扒拉,嗅一嗅,再舔一舔,唔,臭,不能吃。
大战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
王德发打赢了,没好气地结结实实一屁股压在差点儿被拔秃了的公孔雀身上,压得它几乎要变成翻眼蹬腿鸟。
熊猫凑上来,王德发得意地飞到熊猫头上,狠狠抓了两把又厚又密实的毛毛,抓得从没被欺负过的熊猫一愣。
通过皮肤接触感应到熊猫优越到极致的舒适生活日常,王德发嫉妒呀,发狂呀,大胆包天地张了嘴,狠叨熊猫耳朵。
要知道,熊猫可不是吃素的,吃痛之下爆发凶兽本能,一爪子把王德发从头上薅下来,按在地上摩擦还不解恨,那一大丛鲜艳的尾羽和地上散落的漂亮东西划上等号。
熊猫眼睛一亮,歘歘歘,三下五除二,就把王德发给拔秃了。
一!根!不!剩!
秃!秃!秃!秃!
还没处说理去!
熊猫运动一场,饿了,撒开手,抱了竹笋啃。
惨兮兮的王德发跌跌撞撞起身,像逃命一样飞跃铁丝网,闷闷地砸进外头的草丛里。
哭唧唧。
(? _ ?)
日落月升,自闭躲在草丛的王德发无人理会。
熊猫们早就回了有空调的笼舍里呼呼大睡,身下枕着的草堆里夹杂好几根鲜艳的羽毛,大概能做个彩色的梦。
一条绿油油的小蛇从树洞里钻出来,游进了草丛,绿得几乎融为整体分辨不出。
昏昏沉沉的王德发在梦里大展雄风拔秃了那只可恶的大熊猫,冷不丁地脖子一痛。
睁开眼,对上小绿蛇的豆豆眼。
三角形的脑袋,玉石一般的莹莹碧绿。
毒,很毒。
花枝招展落个秃毛鸡下场的蓝孔雀,卒!
第二天,熊猫园铁丝网外一圈的草丛被严密搜查,毒蛇窝被端了两处。
如此,王某某也算是死得有些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