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语鹿醒的很早,匆匆起身,就收拾东西跟薄司礼出门,准备去医院。
——还留着干什么,有那样一位父亲,小孩根本不可能在健康的环境里长大。
随后的事情发展是语鹿完全没想到的。
一开始尚不觉得做个流产手术会有多麻烦,可检查结果却全然不是这么简单。
她子宫内膜薄,怀孕二十来天就有过先兆流产的征兆,能保住这个孩子已经是奇迹。
如果做这次手术,再怀孕的可能性就只有2%,或者更低。
这可真够讽刺的!
她不仅把肚子搞大了,还得搭上生育能力!
薄司礼当机立断替她做决定:“生下来。”
“不行。我不想要小孩。”
薄司礼视线缓缓落到她的肚子上,表情变的严肃起来:“我叫你生下来,不是因为小孩无辜,而是你。语鹿,这不是你该承担的过错,你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错来惩罚你自己?”
语鹿眼泪逐渐被视线模糊。
这个局面搞的她有点被动。
“生下来,我今后该怎么办?”
“事情没那么复杂,你生下来,我帮你养。”他轻描淡写。
她木然地看着薄司礼,猝然抬头。
“我是孩子的大伯,我抚养我薄家的骨血,还有什么可推卸的借口吗?”
薄司礼没等她出声,继续道:“不就是多张吃饭的嘴,难道养个人难道比扼杀一条生命还严重。”
就在语鹿愣怔那一瞬,小腹又开始隐隐的痛了一会儿。
或许那小东西也听到了这段对话,拼命挣扎着抓住最后一抹求生机会。
语鹿明明想拒绝,脑子里却很乱,最后只是痛快地哭了出来,她这副模样让薄司礼又想笑,又忍着不敢笑,伸手帮她擦眼泪,没想到越擦越多。
气氛一时间变的尴尬又很温暖。
她不知道把一切都推给薄司礼来承担是对是错,但总比她一个人孤立无援的好。
一场预定的流产,最终变成了一场精细的孕检。
薄司礼俨然已经把未出生的孩子,当做了自己孩子一样看待。
当他细致的追问医生,孩子各种健不健康,指标正不正常时,语鹿恍惚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手下意识地便抓紧了床扶手,强自镇定。
离开医院的时候,薄司礼走在语鹿右手侧。在等电梯时,她趁着他不注意,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夹在病例里的那张超声波照片。
b超照印出来A4纸那么大,彩色的。
即便是最先进的仪器,他的五官依旧有点模糊不清,却看得到两只小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语鹿心里不由小小的撞了一下,随即嘴角浮起一个柔软的微笑。
孕激素总会让一位准母亲因为各种细小的细节心头一热。
豆大的雨水咚咚咚地敲着玻璃窗,窗外的道路昏暗而模糊,电梯上的数字还在往上攀爬。
叮的一声,电梯门从中间拉开。
该来的早晚都会来,仿佛一场在劫难逃的宿命。
语鹿抬头,定定地张大眼睛。
看到那双幽深森冷的眼眸,一阵冰冷窒息的扼喉感袭上心头。
语鹿不由自主地后退,再后退……而电梯里的人步态优雅的走出来,带着一股浑身战栗的气息,步步紧逼。
直到她退无可退。
后背贴上薄司礼的温暖的胸膛。
薄司寒从她身上很自然的滑落到她身后的薄司礼身上,薄司礼则很自然扶着语鹿的肩。
苏语鹿和薄司礼彼此之间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交流,让薄司寒带笑的眼神近乎要刀人。
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凉凉地看着她,嘴角带着点笑,心底却是一片死寂。
伸出手,从语鹿手里夺过孕检报告。
扫了两眼。
报告上显示,小孩已经有三个月大,是个健康活泼的男孩。
薄司寒缓缓点头,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怎么看都不觉得那里正孕育着一小生命。
而苏语鹿伴随着他吃人的视线的下移,手不自觉的放在了腹部,以示对孩子的保护。
“不用怕成这样,吃不了你。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把我儿子带到这里来,是想对他做什么?”
语鹿抬眼去瞥薄司寒,眸光微闪。
突然,薄司礼淡笑着站到语鹿面前。
“你的儿子?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就在语鹿都没看懂他想做什么时,薄司礼拉起了苏语鹿的手。
他故意放慢了语速,意味深长地说:“不是你的儿子,是我跟语鹿的儿子,我带我儿子来做孕检。”
语鹿听着这话,被吓了一大跳。
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薄司礼。就像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再回过头来,又看到薄司寒的脸色太过骇人。
那双宛如深潭般的眼睛牢牢地摄住薄司礼,仿佛下一秒就会把薄司礼那条乱说话的舌头拔出来剁碎。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挑高眉毛,冷眼看他。
他知道薄司礼把苏语鹿挟持在身边,是冲他来的。
所以薄司寒压根不信。
但薄司礼那胜券在握的自信模样,还是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心脏,在最软弱的那处狠狠地咬上一口。
从薄司寒身上散发出的森冷的气息四处蔓延。
一触即发的紧张感让人神经都变的混沌。
薄司礼一点都不急,反手与苏语鹿十指相扣,下意识地往回抽手,挣了两下没能挣脱。
却看到薄司礼用温柔的目光暗示着她。
“语鹿,不如你亲口告诉他,这是谁的孩子?”
薄司寒微微抿着唇角。
“我……”
所有都在一瞬间开始。
当语鹿下意识的发出了声音,随即面色一白,轻轻抿住了唇瓣,可是已经晚了。
那嗓音木木的,对薄司寒而言,听起来又远又陌生。
都好像不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却还是直直地刺穿他的耳膜。
语鹿看着薄司寒的眼眶,逐渐变的猩红一片,像是不甘心又像是不敢相信。
而薄司礼按捺住语鹿的肩膀,欣赏着薄司寒渐渐崩溃的理智,嘴角疯狂上扬。
薄司寒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难受而刺痛,他看着苏语鹿,现在才明白,不是苏语鹿被薄司礼骗,而是他被苏语鹿骗。
停顿许久,才开口,想以一副无所谓的口吻自嘲,可那唇角勾上去,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苏语鹿,你可真厉害!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