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飞驰而来的利箭刺穿了眼前人的肩膀,那人吃痛,不可置信地向后看去。
墨寒羽也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即反应过来,迅速躲开身后魔兽的冲撞。谁知这只魔兽突然步伐一转,宽大的四方形脚掌踏入地面,地面登时犹如沼泽一般,将他深深吸了进去,一直淹没到了腰际。
墨寒羽双手撑在地面,地下的身体被土壤吸实,一时间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如同斗牛般脊梁高耸的魔兽朝自己奔来。
可恶……
墨寒羽心中暗啧,眉头皱紧,手指无意识地握紧,抓了把地上的草。
要用属性吗?但如果用的话,以这样的动静,肯定会吸引很多人的,怎么办……
就在墨寒羽下定决心时,意外发生了。
墨寒羽并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是周围突然暗了一瞬,一道黑光从魔兽侧面穿过,锋利恐怖的气息向着四面八方飞旋,仅仅是在墨寒羽耳边掠过,就留下了一道血痕。
下一秒,魔兽直直倒地,那如小山般的身形缩起水来,片刻间变成两人多高的大小。
“墨寒羽!”身后传来尹玺晦紧张的声音,墨寒羽没有回头,直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男人站在他面前,盯着倒下的魔兽看了会儿,确定其不会再起来后,才缓缓扭头,看向墨寒羽。
“爹……”
墨寒羽看着男人冷凝的面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秦枭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看着深陷在地里的墨寒羽,又看了看不远处倒地不起的魔兽,没等墨寒羽回答,自己便有了答案。
“这就是你说的,可以保护自己?”墨父冷冷盯着墨寒羽,声音冷的吓人。
秦枭看了他一眼,朝墨寒羽伸手,凭蛮力将他从地里拉了出来。
“怎么回事?那个魔兽突然暴走了。”仇璞玥也跑了过来,看看墨父,又看看墨寒羽,直觉气氛有些不对。
“不是暴走。”秦枭道。他看到了,那个驯魔师……
秦枭心思微动,转头望向四周。
“你在找他吗?”
听到声音,秦枭扭头,见尹玺晦正握着箭尾,拖着个人朝这边走来。那支箭刺穿了那个人的肩胛骨,箭呈红色,只需尹玺晦心思一动,便会将其引爆。
但秦枭看看那个男人,发现他的两个手腕已经被拧断,还被一支箭挑出了筋串在一起,脚掌软趴趴的,裤腿满是暗红,似乎被人踩碎了脚腕。
尹玺晦一靠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飘了过来。
“他有些难弄。”尹玺晦对上秦枭的目光,温和一笑,并不觉得自己的处理有什么问题。
秦枭也不觉得。
“他不是参赛者吧?”仇璞玥看看被疼到面目扭曲的男人,迟疑道,“我记得参赛者都会在手上戴牌。”
说着,向秦枭展示自己手腕上的牌子。
那是个被细绳串起来的小金属片,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手上没有这个东西。”尹玺晦刚才已经检查过了。
墨寒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垂着头不说话,想着什么。
刚才那头魔兽明明是在和其他魔兽对打,怎么突然朝他奔来了?不对,这个男人也对自己出手了,明显目标就是自己……
不对。
墨寒羽突然抬头,扭头看向方才魔兽站着的场地,那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和这个魔兽对打的那一只呢?
墨寒羽陡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墨父盯着狼狈不堪的男人,眼神有些复杂,又看了看四处张望的墨寒羽,心情很糟,刚准备说什么,突然被旁边一直沉默的秦枭推了把。
“让开——”秦枭说着,一把将墨寒羽扯了过来。
与此同时,墨寒羽所在的位置的地面倏然冒出一张血盆大口,朝着尹玺晦的方向咬去。
尹玺晦一惊,连忙避过,却发现来者的目标并非自己,而是瘫在地上的人。
突然冒出的嘴猛地将男人吞下,像是游泳一般,一个猛扎钻到地下,地面瞬时恢复,方才出现的东西似乎只是一个幻觉。
但在场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方才那些是自己的幻觉。
尹玺晦暗啧一声,心思一动,引爆了那支箭。
脚下一晃,眺目望去,却始终找寻不到那魔兽的踪迹。
“那是魔兽还是属性?”秦枭皱眉。
墨寒羽心思一转:“是属性。”
“啊,您是……”仇璞玥看看墨父,她没见过这个大人。
“他是我父亲。”墨寒羽站稳了身形,定了定心思,因为有些不敢看墨父的神情,便朝仇璞玥介绍。
“啊……您就是墨寒羽的父亲啊,您好您好。”仇璞玥听了,连忙朝着墨父鞠了几躬,还要继续,被墨父握着肩膀拦了下来。
“……不用这样。”墨父看了眼墨寒羽,转目看着仇璞玥,“你是墨寒羽的朋友吧?不这么拘束。他昨天和我说要来这边,所以我过来看看。”
仇璞玥听着,想到方才那惊现的一幕,有些心虚:“抱歉,刚才没有注意到——”
“不。”谁料墨父却摇了摇头,“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我在此之前已经和他说过他可能遇到的危险了,是他自己依旧选择过来。那么他理所应当承担这个风险。而且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用自责。”
仇璞玥愣了下,不知做什么表情。
墨父看了墨寒羽一眼,冲秦枭道:“我找墨寒羽有些事,先把他带回去了。”
秦枭看着垂头不言的墨寒羽,又看了看墨父,点了点头:“好的。”
墨寒羽听到秦枭的应答,唇抿的更紧了,握紧拳头,却没有说什么。
“但刚才出来那样的事,不需要和这边人说一下吗?”尹玺晦突然问道。
墨父看了看他,解释:“不,这地方虽然说是落云,但实际属于三方交界处,而且在进入这个场地前应该已经告知过你们了吧?在这里出了事是自行承担的。”
尹玺晦眉峰一挑,没再说什么。
墨父说完,又看向秦枭:“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秦枭点了点头:“你不用担心,我天黑前会回去的。”
墨父见状,便不再发问,看了墨寒羽一眼,见他会意,转身带他离开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仇璞玥依旧不解,“有人要杀他?”
秦枭眸色微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向尹玺晦:“你刚才拉的那个人,觉得他实力怎么样?”
“就那样吧。”尹玺晦想想,摸了下后颈,“不是很厉害。”
秦枭点点头,若有所思。
“对了,你怎么来了?”仇璞玥问道。
尹玺晦微微一笑:“因为没人跟,正好对比赛没什么兴趣,就过来找你们了,谁想到会看到这个场景……”
尹玺晦说着,看向秦枭。
“有你在,竟然还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啊。”
“我不是万能的。”秦枭面色平淡,但内心起了变化。
确实,如果刚才他要是再早一点赶到,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也不会要等到墨寒羽父亲出手……
秦枭有些懊恼,但面上不嫌,淡淡看了仇璞玥一眼:“刚才交手时,你下盘不稳,运用也是完全没有做好。”
仇璞玥:……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仇璞玥闭了闭眼,没忍住抹了下并不存在的冷汗。
他这两年,还是一点没变。
话题转变的还是那么迅速,毫不留情。
感觉到秦枭皱眉,仇璞玥连忙抬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秦枭目光不明地盯着她,直到仇璞玥背后出了些冷汗,才将目光移向尹玺晦:“你就这么在这儿待着?”
“我相信和你们在一起比我一个人安全。”尹玺晦微微一笑。
秦枭:……
秦枭不再说什么,勾勾手指又和仇璞玥去训练了,而尹玺晦自觉跑到穷奇那边,坐下来看他们。
饕餮抬起眼皮看看他,见他半天没出声,不禁道:“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什么我们不出手呢。”
“啊?什么?”谁料尹玺晦一脸疑惑,看了他一眼,“不出手?”
刚问完便反应过来,“哦”了声,笑道:“墨寒羽啊……那不是很正常嘛,你们有自己的想法,做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干预什么的……”
尹玺晦笑容明媚:“总之,这很正常吧?”
饕餮眼神变了变,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
穷奇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戏谑,又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打算。
【没想到吧……嘿嘿。】
饕餮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他,目光深沉地盯着远处的仇璞玥。
他之前也和人类接触过……应该说他常常这么玩,先是做出一副无害的面孔,让那些听闻他名声的人类放松警惕。人类是种得寸进尺的生物,当他们的警惕心放下之后,自认和他成为了朋友,相处起来便会熟稔很多……
直到有一天,他们会忘记他的厉害,把他看成自己的朋友,理所应当的认为他应该为自己做些什么,或者会在遇到自己解决不到的事情时寻求他的帮助。
饕餮在这个时候,会选择帮助他们,为他们清理掉碍眼的阻力、争取到耀眼的名誉……将那些人类的身份提高到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层次。
而后……那些人类便会得意忘形,渐渐的,便会被那些金块、珠宝、美色等等事物迷失了双眼,开始对他吆五喝六、趾高气昂。
这个阶段少的三四年,多的几十年。
那些人类最终会因为各种因素沦陷,迷失掉自己,毕竟在他们眼里,他是不会丢下他们的,毕竟在他们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这么跟着了,也一直陪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突然翻脸,丢弃他们呢?
但他们想错了。
饕餮最喜欢看的,就是那些人自以为是的表情破裂时候的样子。
那种绝望、愤怒、无力……
那种豁然醒悟,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太令他开心了。
每每看到那副样子,饕餮便会产生一股莫名其妙的满足,他的心会在看到这些人类临死前一秒的表情时兴奋不已,有种不可言说的满足和高兴,那种戏弄、毁灭掉他们希望的心情,会在吃掉他们的一瞬间达到顶峰。
饕餮眯起眼睛,抿了下唇角。
其实在他活的那么长时间里,也确实会出现几个例外。
总有几个特别的,他们不会被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现在唾手可得的东西打动,依旧我行我素、万般事物皆不入眼,不因得到喜悦,也不因失去沮丧,将这个信念贯彻一生。
但那样的人太少了。
那样的人活的太难受了。
要时时刻刻地保持清醒,贯彻自己的理念……
道理谁都明白,但不是谁都能做到。
绝大多数还是那些妄图攥紧沙砾的俗人,明明知道越攥沙石会流出的越凶,但因为那手上的“沙粒”太过珍重,而迟迟不肯放手,最终只能看着它们尽数溜走。
饕餮的目光在仇璞玥和尹玺晦的身上时不时地转移。
人是多变的,他也曾见到少年时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中年落魄黯淡、流离失所,最终晚年沦为执念与欲望的奴隶。
这样的人太多了,所以那些不因外物改变的人类才会被奉为所谓的“圣人”。
饕餮打了个哈欠,阖上眼皮,有了困意。
他和穷奇不同。穷奇不屑于隐藏,他喜怒于表,性格狂傲骄横,做事随心所欲。而饕餮更倾向于隐藏,一直会等到他想要的猎物出现,才会露出獠牙,一举将其吞噬。
仇璞玥正烦躁地看看身边的羽烬,突然背后一凉,扭头向尹玺晦那边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好奇怪啊……
仇璞玥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秒,便被秦枭踹飞出去。
“相当精彩。”秦枭突然鼓了下掌,面露嘲讽,“竟然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分神,我还真是被看不起了呢……”
仇璞玥:……
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秦枭心情十分不好,连带着下手都重了些。
……
“觉得委屈?”墨父斜眼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墨寒羽,冷声道。
“……不。”墨寒羽垂着头,紧了紧手指,“应该的。”
“应该什么?”谁知墨父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舒眉,反而越发紧了,“方才我但凡再晚来一步,你就死了。”
那倒不会……
墨寒羽对自己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盯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