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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苻晖手握重兵,若安然退回关中,也是我们将来的祸患啊。”王忱跟在他身后,不无忧虑地道。
    陈望端起茶盏边喝着边笑道:“哈哈,攻下洛阳,我们就不再西行了。”
    “哦?这是为何?大军士气正旺,我认为该乘胜进取关中。”
    “现在的关中就像一团乱麻,我们若再去仅仅是多了一条麻绳,不如在洛阳观看他们自行解开,然后再去,岂不更好?哈哈哈……”
    王忱本是聪明人,听着陈望的解释,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不由得暗自钦佩。
    “元达,卢嘏的粮草到哪里了?”
    “已经到了伊水了,此刻应正在装船,不出意外,三日内粮船就可抵达洛水大营。”
    “甚好,甚好,待会儿咱俩再出去看看渡河大军,我对朱绰主攻的北门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怕北邙山有敌军偷袭。”
    “平北将军指的是……”
    “在野王的慕容凤啊。”
    “哈哈,欣之多虑了,谅他也没有此狗胆。”
    “朱序、皇甫奋现已到了什么位置?”
    “哦,下午来了急报说已攻下荥阳,应该这两日兵临虎牢关外。”
    “再嘱咐,不得强攻虎牢——”
    正说话间,有骁骑营军兵进帐来报:“禀平北将军,洛阳城内有人自称您的故友,前来拜见。”
    “哦?我在洛阳哪有故友?”陈望诧异地问道。
    王忱对骁骑营亲兵道:“他可曾报姓名?”
    “回主簿大人,他说他叫薛赞。”骁骑营军兵躬身道。
    “薛……赞,啊,哈哈哈……”陈望不禁抚掌大笑起来,吩咐道:“还真是故友,快快有请!”
    说罢,站起身来,走出了案几,对王忱神秘兮兮地低语道:“看来咱不必攻城了,也不谈什么围师必阙了。”
    边说着,边向大帐外走去,王忱紧跟在身后,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来到大帐外,两侧数十人排列整齐的骁骑营亲兵高举火把,帐前如同白昼一般。
    远远看见一名骁骑营亲兵引着薛赞往土坡上走来。
    陈望向前迎去,距离二十几步远时,就抬臂拱手,笑吟吟地道:“薛公,哈哈哈……不想在洛阳能再次相遇,陈某三生有幸啊……”
    薛赞停住脚步,躬身施礼道:“陈公,九狐原一别,已历九载,别来无恙啊。”
    “当年陈某得蒙薛公相助,没齿难忘,快快里面请!”说着,陈望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赞不敢托大,走到陈望面前,执意请陈望先行。
    陈望一边向里走一边手指身边的王忱介绍道:“这是我的主簿,出自太原王氏的王忱,你们薛氏也是出自于太原,还有同乡之谊啊,哈哈哈……”
    王忱和薛赞互相见礼,薛赞打量着王忱,赞叹道:“早闻王公弱冠知名,江东才俊,后来之秀,幸得一见啊。”
    王忱谦逊地道:“薛公过奖,王某只是一介儒生,哪有什么才俊之称,倒是河东薛氏人才辈出,在天下享有盛誉。”
    三人一边客气寒暄着一边进了中军大帐。
    大家分宾主落了座,骁骑营亲兵奉上了茶水。
    陈望招呼着薛赞喝茶,边热情地道:“一别九载,薛公风采不减当年,看来是青云直上,富贵无边啊。”
    “哎……”薛赞笑着摆手道:“陈公过誉了,你看看我已须髯尽白,老喽。倒是平北将军风华正茂,自离别之后,做了许多惊天动地之壮举,名满天下啊,哈哈哈……”
    “薛公这是在调侃陈某了,哈哈……薛公何以在洛阳啊?”陈望笑问道。
    薛赞呷了口茶水,放下茶盏,抚须道:“薛某在建元十六年后——”
    忽又觉不妥,改口道:“啊,太元五年,因天王陛下施行氐族分散制,被派往洛阳辅佐平原公,入镇东大将军幕府任镇东长史。”
    “哦……”陈望抚摸着光秃秃的下颌,夸赞道:“薛公高材疾足,补天浴日,甚为苻坚所倚重啊。”
    王忱在旁,听二人互相吹捧,心道,明晨就要刀兵相见了,怎么没完没了的。
    于是在座榻中拱手向薛赞问道:“薛公此行,可有何见教?”
    “哦,哈哈……见了陈公,一时高兴,竟忘了正事,”说着,他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笺,双手递给了陈望,“这是平原公给陈公的信函,还请过目。”
    陈望忙双手接过,含笑打开了信笺,只见上面写道:
    大晋广陵公、平北将军陈公:
    公大兴兵戈,率不义之师二十万从兖州千里而来,长途奔袭,窃以为乃穷兵极武,有违天道之举。
    我闻老子曰,‘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故不忍生灵涂炭,百姓遭殃,特遣使下书。
    虽我城内有十数万精锐军兵,但仍欲退出洛阳,以德服人,息止刀兵,化干戈为玉帛。
    但须三日整顿粮草辎重等物,城内百姓去留自愿,房舍集市等皆保留原貌,悉知。
    大秦镇东大将军、平原公苻晖
    甲申 建元二十年三月
    陈望看完,合上书信,递给身边座榻中的王忱,向薛赞微笑道:“平原公有此意向乃洛阳之幸,万民之福啊。”
    说完,顿了顿,脸色一肃,淡淡道:“但陈某兴兵并非穷兵极武,请薛公回去对平原公讲,洛阳本为大晋故都,且当年家父从鲜卑人手中光复,只因在太和四年家父早逝,所以再次沦陷于鲜卑之手,后又为氐秦所占据,我此行乃王师收复失地,替天行道,怎会有违天道?”
    “咳咳……”王忱已经看完,一个劲地咳嗽着暗示陈望。
    这可是和平解放洛阳啊,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不费一刀一枪,天大的好事啊,可别言语过激而触怒了人家,再生反悔。
    薛赞微微一笑,解释道:“此信还得面呈天王陛下,内容展示洛阳百姓,所以……”
    哦,原来如此,陈望心中暗笑道,苻晖这小子还挺有心机,虽然怯战但又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就像武侠书被打败者临走时常常会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其实是逃跑,以后但愿别再见面的意思。
    于是借坡下驴,笑道:“当年在九狐原上,陈某曾对薛公说过,欠您一个人情,日后有事可来寻我,既然是薛公出面,我义不容辞,请回复平原公,三日后,我大军再入洛阳。”
    王忱在旁暗暗松了一口气。
    薛赞躬身施礼道:“陈公义举,薛某不胜感激,也代平原公,洛阳军民铭感五内。”
    陈望还礼道:“薛公多礼了。”
    薛赞仿佛如释重负,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陈望曾在谯郡大破六十五万秦军,凉州又大败苟苌二十二万大军,都是以少胜多。
    而且名将毛当、毛盛的五万大军全军覆没现在也已经传遍天下,系陈望亲率兖州军剿灭。
    传闻就连这淝水之战都是陈望在进行了周密的幕后策划,谢石、谢玄等人只是执行者。
    更不用说苻晖这个自幼娇生惯养的苻坚庶次子了。
    今天下午在城头又集体参观了兖州军的军容士气,那叫一个兵强马壮。
    他能放过洛阳这七万人全身而退往关中,那是苻晖的运气好。
    不不不,这应该是自己的功劳!
    是陈望重情重义,不忘当年自己曾经帮助过他。
    与洛阳的七万大军性命相比,当年九狐原那点儿事,真是沧海一粟。
    想到这里,薛赞站起身来,向陈望躬身一揖,郑重地道:“陈公高义!如此,薛某就回去禀报平原公了。”
    陈望和王忱也站了起来。
    陈望还礼,有些抱歉地道:“故人相逢,本应备下酒宴款待,只因——”说着,他四下里看了看,笑道:“还望薛公见谅。”
    王忱马上在旁解释道:“军营中不得见一滴酒,违者立斩,这是平北将军的铁律,还望薛公海涵啊。”
    薛赞向二人拱手道:“陈公治军严明,薛某佩服,佩服,心领了,心领了。”
    说着,薛赞退出了座榻,躬身道:“那薛某就告辞了。”
    陈望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和王忱陪同薛赞向大帐外走去。
    将薛赞送至洛水岸边,看着他乘一叶扁舟,在月光下渐渐远去,直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王忱一脸凝重地问道:“欣之,您和这薛赞交往很深吗?苻晖的信不会有诈吧?”
    陈望转过身,向兖州军大营走去,边走边笑道:“我西赴凉州路过安定郡时,薛赞有恩于我和呼延堡,我料定关中大乱,群雄并起,苻坚有难,苻晖与其死守洛阳,不如完整的带回一支成建制的生力军。元达勿忧,我有九成把握。”
    王忱在陈望身后停住了脚步,一时间呆愣在了当场。
    从攻下新城之后,作为三军总参谋长的他就开始了策划筹备攻取洛阳的详细事宜,并制定了一整套的攻城作战方案,准备呈给陈望过目。
    可谓是夙兴夜寐,席不暇暖,就连躺床上都是想着攻城入睡。
    那可是城高壕深的洛阳,三朝古都,表里山河,天下之中。
    攻下洛阳的政治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他甚至估算到差不多得牺牲七、八万兖州子弟兵的代价,但也在所不惜。
    如今,洛阳这就到手了吗?
    王忱拍掌大笑起来,突然向前跑了几步,像个孩子似的一个高跳到了陈望的后背上,“哈哈哈……”
    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国子学时期。
    引得大营守卫军兵纷纷看向这位兖州位高权重的主簿大人,虽然相貌丑陋了一些,但一向稳重威严,今晚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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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一,谯郡。
    随着天气渐热,天时也长了起来。
    一天的白云轻盈飘逸,如丝如缕,像仙女的裙摆,到黄昏时还在空中挂着。
    箭楼已经遮住了大半个沉沉西下的太阳,城内褪去了白天的喧嚣热闹,显得恬淡安静。
    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升起,大街小巷飘荡着饭菜香气。
    居仁巷的刺史府内这时却热闹了起来。
    丫鬟们端着装有菜肴的盘子走上中堂布菜,家丁们到处喊着几位公子的名字,三位夫人和贺蔚在中堂里逗着陈昉、陈吟两个小女儿,不时爆发出阵阵娇笑声。
    不多时,拓跋珪、陈何、陈啸满头大汗地从花园跑进了中堂,各回座榻各找各妈,又被呵斥起身,跑去后院洗手洗脸去了。
    谢道韫吩咐丫鬟们掌上灯,中堂上明亮了起来,大家坐下,开始用餐。
    王法慧和贺蔚还是老规矩,一人一觞高炉酒,各自斟满,相视而笑,举盏对酌。
    陈何一边吃着米饭一边看着中堂空荡荡的主座,向谢道韫问道:“父亲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呵呵,你父亲现正‘火燎神州,洪流华域’,回来还早呢。”谢道韫轻声笑道。
    贺蔚白皙丰腴的脸上微微泛红,眼波流转,看着谢道韫问道:“谢夫人,广陵公是在火烧加水淹洛阳吗?”
    此话一出,引得众女哄堂大笑起来。
    呼延珊虽然来自河西,但也是自幼习读汉学,她掩嘴娇笑道:“小蔚,谢阿姐这是引用了刘司空的诗句呢,神州和华域皆指中原,意指夫君此刻正鏖战洛阳呢。”
    贺蔚的脸更红了,自嘲地笑道:“我们贺兰族人可不懂诗词歌赋,呵呵,广陵公为何非要着急出征,多危险啊,在兖州多好。”
    “谁说不是呢,听兄长说,他在郡衙里整天看着沙盘发呆,回到府里就在书房看地图,你说他这是为了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在谯郡待着。”王法慧附和道,边端起酒盏示意对面的贺蔚继续喝。
    “王家义母,大丈夫志在四方嘛,当一统天下,做万人敌,嘿嘿。”拓跋珪啃着一块儿羊排,一边笑道。
    贺蔚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头,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许插嘴,你看你阿弟、阿妹们都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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