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忘听到楚星辰答应，却狠狠呼出了一口气。
    这是他能为陛下做的最后一件事，不为他的死而伤感，不为他的死自责。
    他知道周不言对陛下的感情，比起他的，只多不少。
    只要陛下答应了，他就算死，也可以放心离去了。
    有周不言的陪伴，还有小殿下在身边，他就可以放心了。
    萧忘眼前渐渐有些模糊。
    脑子也有些昏沉起来，不像刚才那样清醒。
    他听到了陛下喊太医的声音，听到了孙月清的声音，他们好像都来了。
    听着陛下惊慌的声音，他想安慰她不用怕，但却有些没力气。
    人影绰绰，他眼睛慢慢涣散，孙月清，这个曾经坦白说喜欢过他的女子，焦急看着他，嘴里喊了什么，他却有些听不清了。
    他目光搜寻了一下，最后牢牢锁住陛下。
    他可能要死了。
    他想多看几眼陛下。
    楚星辰看萧忘眼神涣散，只觉得心胆俱裂。
    “萧忘，你别闭眼，你睁着眼，坚持一下，你说过你会坚持的！”
    萧忘听到了陛下喊他的声音，看她那样害怕，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临死弥留之际，短暂又丰富的一生在他脑海中走马观灯，匆匆而过。
    没遇到陛下前，他的人生那样晦暗无光。
    可遇到陛下后，或者该说陛下忽然变了之后，他的人生就变了，充满了信任。
    他实现了小时候许下的许多愿望，甚至都超越了。
    他没有白来这世间一遭，他做了许多事，大楚历史上会有他的名字，也让不少人知道了他。
    除了陛下，他没什么可遗憾的。
    他也没什么放不下的，除了陛下。
    萧忘恍然间，看着楚星辰凑到他面前，离得他很近。
    他忍不住抬手，用尽最后力气，碰了一下她的额角。
    “陛下，对不起...”
    他想起来了，他还有一个遗憾，他还没有道歉。
    “当初说了陛下脏，我说谎了，陛下不脏...”
    那几句话，萧忘一直耿耿于怀，他这几年都想为这句话抱歉，却一直不能。
    直到要死了，依然不能释怀。
    所以他忍不住道歉。
    “陛下那时候情况危急，我没有办法才撒谎，不敢让陛下知道我的心意。”
    “我想着这样也许能帮到陛下，没想到还是不行。”
    萧忘的声音很小，眼前恍惚，进气多，出气少。
    楚星辰眼看着他不行了，本来就崩溃了，却不曾想又听见了这一番话。
    萧忘的手冰凉，碰到额角，让楚星辰心跟着凉了下去。
    “萧忘，你...你之前撒谎了？”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颤抖的不敢确认的声音，闯入了萧忘的耳边。
    他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执念，还是真实的。
    他之前最想回到过去，就想回到那时候，在被陛下确认心意时，他一定好好告诉她，是。
    萧忘努力睁大眼睛想清醒一点，却徒劳。
    他昏昏沉沉，想起错过的一生，不管是不是真实，都不敢否认。
    “是啊，陛下。”
    他叹息着说了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请求。
    “陛下，这辈子你陪周不言，下辈子选我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萧忘的手无力落了下去，眼睛缓缓闭上。
    然后再没睁开眼。
    而楚星辰已经彻底愣住，周围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响起。
    他们好像在抢救，可没抢救回来，随后便是哭声。
    很吵很闹。
    可这些声音，楚星辰都没听进去，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抓着萧忘的手：“萧忘，你起来，你睁开眼，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萧忘没有起来，也没有睁眼。
    “萧忘你起来，你答应我要坚持的，你不能死。”
    “你还没说清楚，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现场一片慌乱。
    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刺杀。
    更没想到，萧忘萧君会为了保护陛下和太女，深受重伤而亡。
    周不言和天六带着暗影前去，拼尽全力终于杀了那身手诡异的刺客，也清理了全部刺客。
    可没想到，匆匆赶回，听到的就是陛下撕心裂肺的喊声。
    周不言面色一变，已经知道不好。
    可等他进去，看到鲜血淋漓的萧忘，还是差点没站稳。
    他见过太多死人，太知道人死了，是什么脸色。
    萧忘...竟然没了？
    最不该出事的萧忘，竟然没了。
    方才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他以为是天六的缘故，所以亲自前去。
    去了之后他很庆幸亲自来了，因为如果不是他亲自来，天六必然有去无回。
    且那个刺客一直在接近，若非他上前去阻拦击杀，说不得就要靠近陛下和小冰块，就算有他保护，陛下和小冰块还是会危险。
    他庆幸没让陛下和小冰块陷入危险，解决了大隐患，
    他以为心神不宁的原因找到了，以为躲过去了。
    结果现场竟然还是遗留了隐患，甚至萧忘还为了保护陛下身亡。
    这么短的时间，萧忘身亡。
    明明见到萧忘回来，想到他不愿意出宫，他还烦恼。
    怕萧忘还是老样子，总是去诱惑陛下，又太聪明，怕最后陛下还是接受了他。
    也怕最后陛下也没接受萧忘，萧忘一直在宫中，他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想了那么多，却从没想过萧忘会死。
    还这么年轻，就这样死去。
    周不言都不知道怎么过去的，他明明看到了众人的反应，知道了结果，却还是不死心，上去亲自试探。
    当真正确认，发现萧忘真的死了，周不言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看到楚星辰状态不对，他才反应过来，上前拦住她。
    “陛下，你冷静一点。”
    可楚星辰哪里还能听进去话，她脑子里回想的都是萧忘说的话。
    脑子嗡嗡响，只觉得要疯了。
    萧忘他真的喜欢她，她之前并非自恋，她的感觉没有错。
    他当时否认只是因为中了毒，后来否认甚至说那些刺人的话，只是因为她情况危急，不能说实话。
    所以他一直喜欢她。
    喜欢着她，却看着她和周不言一步步走到一起，看着她和周不言生下小冰块。
    喜欢着她，甚至还帮忙准备了皇夫典礼。
    因为喜欢她，才一直留下宫中，才不出去。
    他从来便不想和她当什么朋友，朋友只是他不想离开而已。
    什么不想成亲，成亲没意思，什么只当朋友，都是假的。
    他只是想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