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天候就是一天比一天黑得早。给叫来的人手分配好各自的职责后,我拿着干粮和道长前往了凤凰山。这一次叫来不少得道的师兄,去凤凰山的方式也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有我……和道长两个人坐公交去了那里?
“有省钱又省力,难道不好吗?”道长转头看着窗外的街景悠闲地说到。
现在正是下班的时候,成都的街道如日常一样格外拥堵,按照这速度真的能在天黑前赶到凤凰山吗?道长倒是没在担忧的样子,和坐在身边的老人攀谈起来。和他聊得火热后还自然而然地从对方口袋里掏出瓜子嗑了不少。
就这样,当落日散尽了最后余光的时候,我们才到了凤凰山公园的大门口。凤凰山的另一边是皇家机场和空军学校。这一边是正在开发中的城市公园。本来山上也有村落住民,但现在大多已经搬迁,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故后,市府更是以低价征收了不少私人土地,计划改造升级山上的市民公园。
和去了几次的龙泉山比起来,这座山又矮又小,就算上了山还能听到山外堵车的喇叭声,和那种远离世俗的山林感觉完全不同。上次的事故后,来这里的游客不多,而站在几个大道口的保安模样的人正手举着今晚需要维护的通知催促人出山。道长拿着我取来的地图看着地形,在这里他比我熟悉多了,没多久后就找到了一个泉眼。
原来这里是用了召水咒,破咒断了水源后泉眼就成了一个小小的洞眼。没多久从那洞眼里探出了一个白狼的脑袋,呲着牙对我们怒目而视。它脑袋上的毛因为湿透而打着结,但还是保持着雪白,在这傍晚的微光下依然显得透亮。这就是知女的真身吗?
“我是什么下贱的畜生吗?”我们互相观察对方许久后,她终于不耐烦开了口。
“可不是我把你关到的这水牢之中。”道长回答到。
“张老头,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听说你这段时间已经找到了不少人狼同伴,以你的实力一定已经成为了他们的首领了吧?等等他们来找事的时候,你能帮我劝退他们吗?”
“你是把我们当成了狗吗?招之即来,呼之即去吗?”知女回答说,“张老头,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们从那八卦阵中放出来,然后又一个个封印起来,是日子过得太闲了,所以要找点乐子吗?”
道长把他们从八卦阵中放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八卦阵封印了这么久都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现在没有战乱灾害,你们这些国师也足够有能力继续将那阵继续维持下去,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把我们都放出来?”
这是什么话,“打开九里堤八卦阵的不是白蓉附在那把扬琴上的怨煞吗?”
“好一出借怨煞之手的好戏。张老头,你就是这么和世人解释的吗?小道士,那些凡人相信便也算了,你一个道士也这么容易听信这种谎言吗?就算这张老头平日里装得糊涂,可这国内还有十二国师,各个都功力了得。命理之法为法道最基本的功用,就没一个国师能算得这种大事吗?”
知女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算命这类法术不一定准确,但如果按照当下的事实为基础进行合理推演,也能预料到一些未来可能发生之事。道长的命理之法我已经有所见识,在看守所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由此可见,道长也应该能预料到那日发生的灾难才对。可我听真说过,他不仅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还在那几日赶往京城离开了成都。也没听他说过那几日上京所为何事。知女说的没错,那几日在成都的国师没一个呆在本地,才最终造成了这样的灾难。
“你说不出话了吗张老头!还是以为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无所谓?你把我困在这里,就以为我不会向世间曝光你的诡计了吧?”
道长听完这番后终于微微一笑,然后说:“你也知道,我要说那是我一时疏忽一定没有人信。可你又也知道,你被困在这里就没法揭露此事。怎么样?想从那洞里出来向世人揭发我就接受我的条件,把你的族人都劝退,免得再造成一次灾祸怎么样?”
“你还真是把我当狗耍,只有狐狸才会用这种卑鄙的交易。你们这种没有底线的人类,这是世界上最低贱的物种。”
她的瞳孔忽然变成了冷色,在月光之下发出一阵幽光。也就是这时候,我才感觉到了不祥的气息。我转过身来看向四周,四周的灌木中一双双眼睛正发着幽光,很显然是狼的眼睛。他们的脚步没有声音,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包围住的我们,只是那眼睛的幽光,显示着他们正离得我们越来越近。
就在我还在想着对策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狼吼,是知女发出的声音。她怒吼完后纵身一跃,那原本困住她的洞石碎成了小块,而她则蹦到了不远处的高地上低头俯视我们。看这阵势,她也不是真的被困在这洞中,而是在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张老头!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要烛阴大人做什么事?”
“我?我又是何德何能能指挥烛阴办事?他当然是要去他该去的地方。”
“你知道我们人狼为什么讨厌人类吗?就是因为你们人类太过虚伪狡诈,总想着算计和掩饰,如果大家都能坦诚地说话,这个世界能少多少的纷争和无畏的牺牲?可是你们人类却过了上千年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千年来争吵争利,同族相害,互相残杀。自己与同类伤害不够,还硬要扯上其他无辜的族群。就这样你们还自认为是最高级的种族,傲视着世间的一切。真是可笑。”她说完后又朝天吼了一声,“孩子们,将这祸乱世间的道士给绑起来,待我好好拷问他的目的。”
她刚说完,那群躲在草丛里的狼纷纷跳了出来。我赶紧拿出剑来格挡,铁剑与狼的利齿相接后发出一声脆响。我来不及摆回身姿,另一侧的草丛里又蹦出了一头棕狼向我扑来。紧接着四周各处都有狼窜出来,似狼雨一样不停地向我发动攻击。
而我身边的道长却是一脸沉着,大挥宽袖一个扭身飞上天去。那些原本打算攻击他的恶狼都扑了空,朝着飞天的他不放弃攻击,但又碍于跳得不够高,一次次扑空后都望着他愤怒地呲牙低吼。不一会儿后又将视线移到我的身上。
我在这边和剩下的狼群来回搏斗,那边道长已经降落到了知女的身边。知女恶狠狠地盯着道长没一会儿就发起一招扑食。
好在剩下的这些狼只会用肉身攻击,但不知为何,就算剑首刨开了他们的肚皮,他们满身的白毛上都染满了鲜血,却似乎都像无伤一样依然掌握着蛮力。我的武力再高也抵不住他们的群体攻击。一边招架一边只能寻找掩护。退了几步到树林中后我利用树干垫脚跃到空中,可如此激烈的打斗之后他们依然充满神力,丝毫没有耗费体力的样子。
相对应的,我则已经耗了不少元气,只能找到一个机会爬上了树梢躲避。这古松也有一定的高度,凭他们纵得再高估计也只能望洋兴叹。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道长那边的局势,知女的攻击每一次都很猛。但道长却在从容应对着。和知女的蛮力冲撞比起来,道长的隐身术和瞬移术倒更显得狡猾了。他一定是以为用这种方式可以消耗知女的体力,可知女并没有因此而消耗上多少体力,反而攻击一下比一下还要猛烈。倒是道长的体力很快不支,原本灵巧的动作放慢了不少。
看来他要改变策略了,一个转身后念起了咒语。脚下的土地忽然升起了一个土牢。本要向道长发起新一轮攻击的知女被土牢的栅栏撞在半空。而就在她无力地落到了地上的时候,那土牢已经完成了结构,将她整个束缚于其中。虽然是土制的牢笼,但比看起来还要牢固得多,这下任凭知女如何冲撞都突破不了那个牢笼。
而也是同时,那牢笼变得越来越小,眼看像绳索一下要将其整个捆绑起来。我看得认真,竟也在这时候才听到背后传来的喘气声。
大家都知道松树的树枝不宽,如果身体笨重并不方便攀爬,可那些狼而今却分明就站在我的眼前,蹲坐在树枝的岔口上对我虎视眈眈。和人比起来,满身的皮毛上虽然沾满了松针,却看起来对他们丝毫伤害都没有。
我以为他们会像野兽一样发起扑食,从如此高的高度我只要灵巧地扭动身支,就能躲开他们的攻击。但没想到他们格外沉着,不一会儿在不同的枝桠处布好了阵法,而离我最近的那头狼正逐渐向我走近。我只好自己晃动起身子来,打算利用枝桠的抖动将它晃到树下去。可他的平衡性比我想的好多了,不仅没受晃动的干扰,而且还正好利用这频率逐步向我靠近。
眼看着他到了我的眼前张开血盆大口,我的摆动超过了该有的程度。没法承力的枝头哗一下被折断了,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掉了下去。这高度说低也不低,古松已经长到了几层楼高,而我也来不及念完完整的羽化咒减慢我的速度。
就在我以为这次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张飞来的黄符托住了我。多亏了它及时减慢了我下落的速度,虽然掉在地上后还是满身的疼痛,但好在没因此而丢了我的性命。那些从树上掉下来的人狼就不一样,啪啪啪像雨一样从天空中落下,一个个都口吐鲜血残喘着,那血泊已经染湿了一片人工草坪,让修建精细的草坪一下满是血腥。
疼痛让我没法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只好转头先看看道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原本眼看着就要束缚住知女的土绳,一下子化作了尘土。不仅如此,不远处的泥土破草而出,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看那异常高大的形状——难道是深砂?
“知女!在吃到大阳之人前你的功力有限,现在对付这老头为时尚早,还是跟我们撤退先做修养吧。”
“你把我跟个猴子相提并论?老娘就算没有进补到大阳之气,解决个老头也不在话下。”
“那样的话,就把我吃了吧。”从草丛里走出了一头白色的公狼。他的嘴角满是鲜血,一条腿已经瘸了。虽然不是刚刚爬到树上围攻我的那些狼之一,但看伤势也是经历了一番好战。
就在我听着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又不知是谁的时候,那白狼站起来渐渐化作了人形。那人竟是我们在寻找的李公子?他怎么会也化作了人狼?
“亲爱的,我现在明白了。没有了你的每一天我都生不如死。你是妖是人又如何?你是否要吃我又如何?我喜欢的人是你,如果你离开了我,我也不过是具毫无灵魂的行尸走肉而已。如果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还不如为你献出我的生命。”
“你疯了吗?你只是被这狼妖给魅惑了!清醒点!”我挣扎着想追上去阻止他,但筋骨毕竟没有恢复,也没想到他的身手如此灵巧,已经渐渐爬到了不大的悬崖之上。这崖虽不高,但凭我现在的手脚根本没法爬上去。
不过没关系,那崖上站着道长,只是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道长会阻止他,只是看着他爬向知女。知女的异色瞳在夜色中发着微光,看着他的视线充满了爱怜。这模样看起来并不像是她在施法,而是对他真正怀有感情。
两人饱含着热情看着对方,距离越来越近。可就在两人要相逢的一瞬间,土中忽然窜出了一个大脚掌形的土块将李公子踢得老远。一旁站着的深砂说到:“你还以为你有什么价值吗?本来知女的食物,都需要两三年喂食大补之物将食物培养出大阳之气。不然知女为何要甘愿做人奴妾低身奉养?你现在都已经退化成人狼了!说明连常人的气血都无法达到,你还有什么资格成为知女的食物?”
“真……真的吗?”被踢倒在地的李公子抱着肚子蜷缩着说,“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变作与你一样的人狼,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所以我甘愿接受村魔的降头化身为狼。”
“知女,别再困于儿女情长,那姓张的狐狸可狡猾得很。”
深砂的话还没讲完,从地里忽然生出了千百支匕首。原来道长在一旁看热闹的模样只是佯装,他正在趁着这空隙运移万物。这山中只有土木,想要运转来如此多的金刀需要不少的功力,更何况还要在这么多的眼睛之下。
不过他的计谋并未得逞,已经看出端倪的深砂自上召唤出一只土掌,将那知女托举在掌心之中小心呵护。那些自地而起的飞刀都被五指挡了下来,没有一支伤到知女。
“在原!在原啊!”手掌重新打开后,知女却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原来知女虽然被深砂所护,但一心想守在他身边的李公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好不容易立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向知女,就这么巧走进了阵中。阵中的飞刀一下下划过他的身体,将他的衣服撕成条条碎片,血色很快代替破碎的衣服包裹住了他的身体。
“知女!跟我们走吧!”不等知女答应,深砂召唤出来的手掌已经成了一个围兜。长出的细土绳一头到了他的手中,牵着这个包袱走向了树丛之中。道长念咒召来了天雷劈向树丛,可茂密的树丛也看不清其中的状况。
那是下山的方向,正好在崖下的我赶紧向那片树林跑去。可他们已经没了踪影,那修剪整齐的公园山林中也是一片宁静。
“好可惜,又被他们给逃脱了。”道长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语气之中却尽是轻松的意味。
“喂!拟,你得尽快把这李公子送到医院治疗才行。上次将李公子从知女口中救下,人家就送了你一个这么贵的BP机,这一次还不知道会给你送什么宝贝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盯着道长问。
“我?按理说该去追追那两个妖怪才对是吧。”
“既然这是开战之地,为何不在这片山林之中布下结界?照白天的计划为了不伤到平民就说好在周围布下结界的吧?”
“说的也是,我们入山后。山周围应该已经布下结界,怎么还会放那个妖怪进来呢?”
还有……为什么你要任由怨煞破坏八卦阵,将那些法力高强的妖怪都放出来?
可还没等我问完,道长就一个转身施了移形咒离开了我的面前。这显然是在逃避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