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播一条新闻速报,昨晚在蜀王府广场一度引起骚乱的爆炸未遂案歹徒,在警局羁押候审过程中自杀身亡。目前警方正在做进一步的调查,各位市民如有相关线索也请务必联系成都市治安局】
窗外已是白天,朝阳刚刚收起了金光变为白色。
手术室门口显示正在手术中的灯终于暗了下来。杨泽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摘下口罩后叹了好长一口气,最后终于说:“断掉的骨头算是都接上了,道长也是乱来,一大把岁数还干这种事儿,看来今年是要在床上过了。”
“过年?现在可才九月。”
“现在骨头都粉碎了,虽然现在植入钢板做了固定,但要从头开始养骨头,要是过年时能养好也算是快的了。”
父亲这伤真的如此严重吗?不过至少在近三个时辰的手术后杨泽医生出来说手术成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用担心,不是还有我在这儿吗?我们先去看看他吧。”白泽婶摸了摸我的头,想让我安下心来。
我随着大家去了父亲转入的普通病房,病房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的是一个我不曾相识的老头。苍白凌乱的长发末端还有些血渍,病服包裹住的身体皮肤皱巴巴的,脸颊下凹,唯独凸起的眼睛还有些神气。
刚进病房的时候,他正色眯眯地盯着护士,然后撒娇求护士给他开电视看。
“够了够了,你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皮相撒起娇来有多可怕吗?”
“那又有什么,过阵子等元气恢复了就又会回来围着我打转了。”
“你还是挺有自信的呢。”
白泽和那老人谈笑着,她很快就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于是问:“真还没看到过你的这副模样吗?”
“说起来还真是没有,我老张落魄到这程度百年都难见一次吧?”
白泽听了连忙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别害怕,你父亲已经一百二十岁了,元气消耗过大的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也是难免的。”
这位老人真的是父亲?他不是少年时就收养的我,现在也才不到三十岁吗?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一百二十岁了?
“别听这老太太瞎说,我的确才不到三十,人元气虚弱的时候是会这样的。”
“你想骗你儿子到什么时候?你父亲已经一百二十岁了哦。因为修真得道才能在日常生活中保持一副年轻模样。三十岁那个版本是为了做演员编造出来的身世。”
“唉~编造什么编造,我再老有你老吗?六百多岁的老太婆。”
“我是神兽你是人,六百多岁的神兽在人类中才相当十八岁好吗”
“哈哈哈,十八岁,别惹我笑,我的肚子还痛呢。”
“你的骨头还想快点好吗?”
“好吧,我错了我错了,快把你的东西拿来吧。”
白泽拜托拟去她的行李找一味药,找到百宝袋后要用取来咒才能拿到,那味药的名字叫生骨藻。康藏高原上,死在野外化作白骨的牦牛骨头上偶尔会长出这种草,这种草非常之难得,而且因为气场的关系,一旦到了平原地区,就算是做成干粉也保存不上多久,所以其他地方更是少见。
“不用担心,等等用生骨藻熬药汤给你父亲饮下后,太阳下山时他便能下床走动了。不出明日天明,便能身骨痊愈。”
这么说的话就不用养到过年了吧。
“得到了生骨藻,所以你是去了康藏吗?”父亲问。
“是的。”
“去见唐龙了吗?”
“神龙的事情我不能与人说。”
“唐龙给出什么预言了吗?”
“神龙的事情我不能与人说。”
神龙是神兽中等级最高的族群,传说中是他们创造了这个世界,当然也包括华夏这片土地。但之所以是传说是因为他们一直隐居在华夏国的各个角落里,只有神兽才能见到他们,只有神兽才能与他们通话。有不成文的规矩,神龙不与人相见,神龙之事不得与人说,当神龙会出现在人面前直接予人预言时,便是天地开始巨变之时。
要说真的从来没有人见过的话也不一定,我就见过曾经是神龙族的烛阴。当然他已经被逐出那族群,到底算不算神龙也不好说。
拟很快就拿来了生骨藻,不仅如此还取来了一些藏族风格的器皿。白泽用这些器皿熬了药,父亲服下后皱起了眉头,不过白泽婶说那疼痛是因为骨头在快速增长肌肉无法承受的结果,是好现象。
“白泽,我还想拜托你查个人。”
“铁蛇吗?”
“嗯,真之前曾调查过,铁蛇引导秭归被惧煞附上了身,她前阵子又制造了城南的银行抢劫案。我猜想这一次的五曜阵也与她扯不开关系。但是现在这铁蛇是新铁蛇,不在我成都城的档案之中,只能托你去调查了。”
“说老实话,昨夜你在广场大叫她名字之时我就启动调查了,现在还没结果。当年老铁蛇死后,他女儿就举家迁去了东北,这段时间回来了也还没留下什么痕迹。”
“故意不留下痕迹,她此番而来就是为了复仇的吧。”
“事情调查清楚前还不能随便下此结论。”
拟向父亲请辞,他说要去调查昨日他们调查的那些事件。虽然他们把阵破了,但是谁布的阵,用了何手法,目的又是什么完全都还只是猜测。回去调查受害者被害的前因后果说不定能找出些线索。
我听了父亲的话也想一起去,我曾和铁蛇见过一面说不定能给点帮助。
“你还是先回一趟青羊宫吧。”父亲说,“帮我把平时炼的元气丹拿来,我要尽快出院了。”
“不是服了药吗?”
“白泽的药只是生骨又不补元气,你还不快去给我把丹取来,没见我刚刚在护士小姐面前都发挥不出魅力了吗?快去快去。”
不在护士小姐面前油腔滑调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既然如此,我只好和拟分道而行。在医院门口与他告别后我只好在路边打出租车。平时在城里活动都有朱阳陪着坐他的车,而我既未曾学什么移行之法也不会什么车骑之法,只好老老实实地坐车回去。
照着父亲的吩咐,菲菲应该在观中为我准备好了丹药,我只要取了直接回医院便好。但是还没进门,我就见到了一辆从未见过的汽车停在门口,按照青羊宫的规矩,车子必须都停在车场,这正门口只有陛下蜀王殿下之类身份的才能停,而陛下正是微服出行并不会这么做。
“所以你们青羊宫现在就没一个能主事的吗?皇室搜刮了这么多民脂民膏就拿钱养了你们这些闲人吗?”
这位是?
“市长秘书室的人,郑秘书。”菲菲躲到我身后说。
“你这娃娃又是哪个?”
“这是我们青羊宫的少主。”
“哦?那就是说张老头不在的时候你是这里最大的对吗?”
话是这么说,这道观里现在本来就没什么人。“你有何贵干?”
“你们青羊宫昨夜摆下这么大的阵来是什么意思?”
“什么阵?我们青羊宫没摆过什么阵。”
“别装蒜了,昨天成都城四方都出现了巨型的云,最后汇聚到蜀王府广场上操控了那个闹事的人。全成都能做出这种神鬼之事的人除了你们青羊宫还有谁?”
“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我们也在调查。”
“调查什么调查,贼喊捉贼吗?”
“要我说多少遍?真的不是我们做的。”
“别在我面前狡辩,你们青羊宫就是和蜀王府沆瀣一气,看不得现在人民当家作主了你们手中的权钱一天比一天少。我想起来了,蜀王府阻止市府提案的时候你也在里面算一份子吧?现在市民这么反感蜀王府,青羊宫是为了保全蜀王府所以施了这惑众大法吧?”
“我只是因为和朱阳是朋友。”
“当然是朋友了,你们这些没落贵族怎么不会是朋友呢?”郑秘书在我面前拍了下案板说。“麻烦你转告下张老头,让他不要再和人民作对了,不然我们市府会给他好看的!时代已经变了,现在的皇帝可是什么狗屁权力都没有,到时候可没有谁会给他撑腰。”
要骂回去,我一定要骂回去!可被惹恼了的身子却止不住的颤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眼泪不知怎么涌上了眼角,让我更发不出声音来。
而那郑秘书在抛下这句话后就甩了甩衣袖离开了道观,只留下我一人站在原地发抖。那一刻,或许不只是因为愤怒,而且感到了一丝惭愧。到关键的时候我真的能为青羊宫做些什么吗?和昨日见到的朱阳一比,我还真是像个草包一样。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是那厮又回来了吗?我连忙转过身去,刚想开口却发现来人是朱阳。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劲,我竟跑到他怀里大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朱阳连忙抱着我安慰我起来。
他的话让我回复了些神志,不过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自己现在又在做什么?害羞一下子就让我更加无法抬起头来,只能继续把脸埋在他的怀抱里。
好一会儿我才不得不起来,擦了擦脸颊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才好。
“发生了什么事?”朱阳问。
“没,没什么。”我连忙回答,“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去医院探望道长,说道长已经回道观了,所以特来看望。”
“回来了?他不是让我回来拿回元丹的吗?”
我的疑问都没有问完,院子里就传来了吵闹的声音。那边的小门正在打开,白泽走在前面,一张床板在她身后悬空着向这边移动。
“怎么回来了?”
“医院的电视只有无线台,没有开通有线电视。”
“唉,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没开通有线电视的电视机,最近汉医院是不是很缺钱啊?连电视都看不好病人的病怎么能好?”
还没听说过病人的病能靠看电视看好的,不过要说起来的话汉医院的支出也不都是你掌控的吗?
“不看个有线电视会死吗?无线台就没节目好看了吗?”
“这哪里一样,只有有线台放《阿信》啊《阿信》,这可是现在最火的电视剧,昨天因为那破事没看上首播今天难道还不能让我看重播吗?”
父亲和白泽吵闹着已经进了厅房。
“听杨泽说道长伤得挺重的,现在看来好像恢复得不错啊。”
朱阳说得正是,多亏了白泽婶的药,现在看他生龙活虎的模样,大概是用不到我手里的这回元丹了吧。
安顿父亲躺回床下,给他开电视送水,一边听他唠叨一边服侍他,等服下回元丹时,父亲已经恢复青年般的容貌。
“你们两个没事做吗?”
要说没事的话我的作业还没完成。
“没事就上街上晃晃吧,别妨碍我看电视剧。”
我们俩坐在你边上可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啊。
“快滚快滚,这种爱情连续剧可不适合你们这种小屁孩看。”
于是,把他安排妥当后就像没利用价值了一样被他赶出了房间。自从上次听课后,代班的老师就不留什么作业,晚上做也没事。我和朱阳逛到了道观的公共区,最近正是菊d花盛开的季节。陛下来到我们青羊宫后,就像是接下来花匠的活,待芙蓉差不多谢了之后就在各处植上了菊d花。因为安排得十分好看,市民口口相传后纷纷都来青羊宫赏花。今天是周末,就更热闹了。
“拟去调查昨天的事了,我们要不要去找找他看?”以赏花名义逛完一圈后,我提议道。
“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不过还没结果。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混进我们的队伍的。”
“你们的队伍?”
“嗯,忘了和你说了。昨天在我们府门口反对我们的人是我们安排的。”
这话吓到了我,不过毕竟观内闲杂人等众多,我立马收起了声道:“诶?你们为什么安排自己的人反对自己?”
“反正我们不安排,张市长所在的党派也会安排的吧?与其让对方的人做些出其不意的事,不如自己暗中先把这些事安排好了,这样我们就能控制好这事,不会让它发展过度。不过没想到最后还是失算了,那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混进我们的人群的,把事情搞成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张市长暗中操作,想给我一个下马威瞧瞧。”
“我觉得也未必。”我说,“昨天父亲制服那厮后,一直在喊铁蛇的名字。他说这是铁蛇搞的鬼。”
“铁蛇?就是我们以前见过那个朝鲜族仙姑?”
“正是,前阵子父亲去调查过她,但是她好像是在城里失去了踪影。她可能就是为了做这些事所以躲到了暗处。”
朱阳一下子站了起来,果断地说:“走!我们去找找那个铁蛇。”
可找人还好,要找一个妖谈何容易。记得父亲以前调查到铁蛇搬去了衣冠庙,但线索便在那儿断了。朱阳查了铁蛇之前在川大那块地皮的交易资料,按图索骥找到了一个庄宅中介商。
“那女人的确在我这里交易了好多次房子,而且每次都是用化名,所以你们才找不到其他线索。”那中介说到,“最后的一笔交易,我记得是在龙爪堰买了一套三居室的公寓。殿下,按行规客户的信息我们不该随便泄露的,因为蜀王府是我们的大客户我才告诉殿下,殿下可务必要我保密啊。”
我们马上就出发前往龙爪堰,这地址是这块地区一栋新建的公寓,安保严格得很。多亏了朱阳的身份我们才得以入内。铁蛇的公寓在二十四楼,对我们一直在找的人马上就要出现在眼前,我竟在电梯里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那不是害怕,应该是激动,但怎么都没法让自己好好克制身体。
朱阳见到这样的我连忙握住了我的手,虽然这样让我好受了些,可还是无法完全镇定下来。而且这时朱阳在我身边,那副成熟的模样让我愈加相较而下了。
朱阳牵着我的手找到了那个公寓的门,他按了几下门铃,又重重地敲门,可门里就是没有人回应。
是听到我们的风声逃跑了吗?我正想到这个,朱阳就拔出了佩剑,在空中用力一挥后那防盗铁门的锁竟被他的剑给劈落了。而后他又发力一脚,踹开了里面的木门。
房间里是一片狼藉,桌椅被翻了起来,陶瓷碗碟都在地上摔得粉碎,因为铁蛇逃跑的时候很是紧急吗?
我的推理才刚冒上脑壳,打开了卧室门的朱阳却叫起了我的名字。
我连忙去他身边,卧室的房间里没有床,木地板黑褐色的血泊之中躺着一条巨大的蛇形怪物。像是蛇但它的身上满是铁做的鳞片,那些鳞片看起来并不完整,已经掉落了不少。它鳞片最少的腹部被人破开,内脏落了一地。对了,刚刚客厅里就有见到一些掉落的铁鳞。
我还在观察的时候,朱阳用腿踢了踢它的蛇尾,而后有那断了的椅子腿戳了戳它的身体,看起来它像是死了,可那毕竟不是人,我们不知道以何为依据判定。
“现在怎么办?”铁蛇生性狡猾,说不定是在装死,我让朱阳先不要靠近。
“传信给道长,你会什么传信之法吗?飞鸽传书之类的,至少找个与它抗衡的大人吧?”
我听后连忙写了书信,叠成一只鸟型后从窗口扔了出去。从二十四楼落下的折纸很快就化作了一只鸽子在天空中飞翔起来。我的视线又不得不回到铁蛇上,这时才敢看她的脸。
她的脸说不上安详,紧皱的眉头似乎是在诉说她生前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