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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唐,大唐(一)

    作为半路加入的大帅,刘鄩可用的人其实不多,将侧翼交给王彦章已经是最优的选择了,而且总体感觉还是很放心的。
    如今的大梁,中央充斥着朱老四身边的从龙之臣,也就是杨彦直这样年轻气盛的蠢货,老臣,老将,都沦为打下手的二流角色。所以,似他这刘鄩这样的后进降将,又或者王彦章这样的先帝老将,其实境遇相似。
    他们,才是抱团取暖的战友。
    王彦章也确实对得起这份信任。开战以来,死死拖住了郑守义,让刘鄩可以没有顾虑地专心跟李老三、张德较劲,并且已经大占上风。
    尽管老张自己也冲了,奈何整体实力的差距,不是一两个将领喊一声就能弥补的。张德也只是稍稍迟滞了梁军的进度,很快就再次落了下风,节节后退,距离崩溃仅剩一步之遥。
    只因张德的大纛在前,军中弟兄们还能勉强憋住一口气,没有转身逃跑。
    当然,边上的李老三的情况要好过许多。
    教练军全军压上配合帐前银枪军,不说彻底压制梁军吧,至少能稍占上风。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屠子踩着七彩祥云的至尊宝突然驾到。
    战骑、陷骑组成四个锋矢阵,如利刃破空而来,直将仓促转向的两排梁兵刺穿。两个矛尖仍是王可、高延曹这哼哈二将,身后则跟着二舅哥的铁骑军。
    唐骑如水银泻地,从梁军中军的右侧灌入,横驰而过,在梁军原本严密的阵列中嘁哩哗啦撞出了三条血胡同。
    休小看只是区区千余骑。
    千骑,跑起来的压迫感也是铺天盖地。
    此时两军步阵扛着几十斤铁甲,舞起大枪互戕半日,其实都似强弩之末,只凭一口争胜求生之气在苦撑。小屠子偏偏此时杀到,在梁军阵中横冲直撞,直搅得梁军天翻地覆。
    梁军还是身后遭创,那还了得。
    刘鄩的中军终于大乱。
    在小屠子杀到的一刹那,整个战场似乎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刘鄩即将率先击溃平卢军占得先机,却未想偏偏是王铁枪出了纰漏。
    双目迎接着辽贼铁骑杀到,刘大帅痛苦地闭上双眼。
    数月筹划,尽付流水啦!
    待片刻再睁开,就在小屠子即将撞进来的一瞬,刘鄩高喊一声“撤”,果断丢下眼前的大军,打马飞奔去了。
    老子就不想出兵。
    刘某人已经尽力。
    爷爷对大梁问心无愧。
    天不佑我。
    奈何?
    奈何!……
    随着刘鄩率先离场,梁军彻底崩溃。
    最先乱掉的中军丢了刀枪,转身就逃。
    原本大占上风的左翼也瞬间丢了斗志。
    这转变来的突然,其实也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王彦章见状,哪怕同样心口淌血亦只能先求自保,爬上战马,走远,走远……
    中军的溃兵们有的慌不择路乱跑,也有些眼尖的看到己方骑兵的马匹就在不远处,发足奔来,与同样想要上马的同袍互相痛下杀手,只求活命之机。
    数万大军乱起来郑老二也怕,可不敢往里傻冲,若被裹进乱军就别想活了。
    回头看看自家马匹不远,我郑二爷高声招呼也是向回就跑。
    这老货怕死啊。
    方才穿了两层铁甲打冲锋,一套环锁甲好歹三十来斤,一套明光甲又得四五十斤,这就是七八九十斤铁衣在身。还抡着大枪拼了一阵,毕竟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此刻走起路来真是痛苦,活脱一只老狗熊。
    还是要累瘫的老狗熊。
    郑守义此刻只求快走,是边走边脱啊,好似那丢盔弃甲的梁军一般,将一片片札甲丢弃。也亏得梁军彻底胆丧,人人只顾着逃命,若是哪一队有志青年稍微冷静一点,追着老黑来杀,怕不就让这老屠子饮恨当场。
    好容易回到出发阵地,自有捉马人看管坐骑。
    郑大帅重新爬上马背,就只剩一件环锁甲在身。
    这就更不敢浪了。
    感觉这一身行头过于单薄,着人寻来两片护心镜挂上,领着同样气喘吁吁的队伍,郑大帅就准备返回战场。
    这一来一回也耗时不少。等他再回来,那抢了马的梁军早跑得没影,只剩下李老三领着队伍,将部分跑不掉的梁军驱赶、围拢。
    梁军四下乱窜,毅勇军大部也追得七零八落。就看李老三扯起喉咙,带着一众人在那里高喊:“弃械免死!”
    “降者免死!”
    老黑才不往里乱挤,引着骑兵在外兜转,接应了自家兄弟重整阵型。
    至于梁军?
    主将刘鄩都跑了,还怕个锤子。
    今天要说己方谁最凄惨,自然是老张。甭管俩人关系好坏,毕竟是二十几年的老弟兄,郑老板就忍不住过来看看这厮还活着没有。等他绕了半圈来到,正见张德晃晃悠悠才爬上马背准备追击。
    方才斗得凶险,这位老汉着实着了两下,好在铁衣不错,都不致命,而且伤口已简单做了处理。一脸血污的张德看到同样满脸花的老郑,不禁大笑一声:“哈哈,郑二,可敢随我追敌?”
    人间清醒的老郑撇撇嘴道:“都他娘地丧了胆,怕个球。”
    张德将军委屈一日,刚才被打得都绝望了。
    他是连自己都豁出去了,愣就顶不住,你让他张将军还能怎样?那阵前的窘迫,此时还让人心悸。每退一步,张德的心就沉下一寸。那种深深的绝望,实在是张将军平生之仅见。
    忽然梁军溃乱,张大帅都没敢相信这是真的。
    此时正要驰骋一番,纾解心中的郁气。
    张将军感觉自己都要爆炸了。
    将马枪一挥,老杀才张德猛拽马头,引得坐骑人立,摆个极其拉风潇洒的造型。然后再不管老黑怎样,追着刘鄩的方向去了。
    郑守义大骂老张不是玩意,这操作就是欺负他老黑做不到啊。
    左右瞅一瞅,大战进入打扫战场的阶段。
    接收败兵,搜检伤病,收敛阵亡,诸般善后自有成法,并无郑老板的用武之地,于是也就追着张德去了。
    莘县还有梁军一部,行百里者半九十,可不能最后一步崴了泥。
    数万梁军溃散,场面着实壮观。只可惜这冰天雪地之中,苦战一日的疲兵又能跑出多远。有马的还好,腿儿着的根本走不几步就只能坐地等收容。
    罢了。
    跑不动了。
    投降也是一种解脱。
    ……
    却说刘鄩夺路而逃,待与王彦章等收拢了数千骑,也不敢往莘县回去。
    那边虽然还有点人马,却多是辅兵夫子和如山的辎重、钱粮,已是辽贼嘴边的肥肉。二人一合计,绕一圈奔西南而走。
    这一路就跑到了黎阳。
    嗯,就是隋唐演义里总要提到的那个黎阳。
    这里就是黄河以北的一个重要渡口,同时也是中原重要的仓城。前隋,前唐,都曾在此囤积军资粮械,大梁其实也不例外。
    尽管仓城坚固,可是也不敢住,稍歇一夜,刘鄩就与王彦章带着数千残兵迅速渡过黄河退守滑州。
    张德与郑守义到底是慢了一步,而且他们是直扑莘县,也追错了方向。
    梁军兵败如山倒,一片风声鹤唳。莘县营中本就不剩许多精兵,滑头的干脆卷了财货跑路,剩下的就被困在大河以北,全都成了孤军。
    于是果断投降。
    若算上杨延直后来的一万余人,此次河北会战,朱梁足足动用了七万余战兵,并各样杂兵民夫,总计远超十万。在兵力上,其实是梁军占据优势,纵然进取不易,至少也能堵得李枢密辛苦。
    而经此一战,除跟随刘鄩、王彦章跑去滑州的残部不足一万,其余人马、辎重损失殆尽。其中,战兵阵亡、逃散、失踪四万余,跟着刘鄩跑路数千。
    此外,被俘的战兵、杂兵、民夫五万有余,成山的军资也都做了唐军缴获。
    朱梁开国以来,损失之惨重,无出其右者!
    当然,唐军损失同样不小。
    平卢军伤亡近半。
    毅勇军可战之兵不足四千骑。
    帐前银枪军阵亡三千余。
    就连李老三的教练军也死了五百多,只是死就死了五百多。
    要知道,全天下识字的才有多少人?而这三千教练军可都是识文断字的文武全才,是李老三从全军拣选的精锐,又耗费多年辛苦培养,放出去带起几百人的队伍都有些屈才,一战死了五百多,可见损失之大。
    点点算算,比较完整的仅有一个站在二线的清夷军。
    无他,作为奇兵预备队,他们实在是没怎么动手,想死都没太多的机会。
    如此损失巨大,战后李老三也无力迅速扩大战果。唐军主力返回贵乡休整,只以清夷军进驻莘县,接收了朱梁的这个据点。
    李老三甚至无力追击刘鄩的败军。
    但是,同样付出巨大代价,胜利与失败终究不同。
    作为胜利者,唐军付出的代价都有回报。
    作为失败者,朱梁就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了。
    数年前柏乡大战,说破天,梁军也就折了二三万精锐。
    痛归痛,毕竟不算伤筋动骨,朱梁强而卢龙弱的基本态势不变。最直接的明证,就是朱三哥亲征河北,转头就在河北找回场子不小。若非武皇帝身体不佳,草草南归,才接班的李老三还要吐几口血都很难说。
    但这次就完全不同。
    中央七万精兵损失殆尽,刘鄩退守滑州,朱梁在大河以北彻底攻守易势。
    之前,哪怕是杨师厚在天雄军拥兵自重,至少老匹夫也能纠集十万大军扫荡成德。好说不好听,好歹杨大帅也是大梁的将军。
    彼时,别管是打不过还是害怕损失惨重,数年之间,李枢密只是躲在幽州练兵筹粮。杨师厚欺负成德,李老三不过是让张德做做样子,敢发大兵南下么?
    甚至于哪怕魏博变乱,朱梁朝廷还能给刘鄩六万雄兵过河。
    如今呢?
    唐军收拢溃军、辎重后,休整月余,大军向西兵不血刃就取了卫州。
    昭德节度使张筠弃城而走,唐军再接再厉轻取相州。
    此时,朱梁在河北就只剩下飞地洺、邢二州及负隅顽抗至今的贝州孤城。
    唐公兵锋所至,洺州投降。
    遂围邢州。
    邢州守将、保义军节度使阎宝困守月余,终于悬崖勒马回头是岸,降了。
    唐公大军屁股再歪一歪,重新将贝州铁桶般围起。
    拿下贝州孤城,居然就可完成唐公尽复六州的豪言壮语了。
    如此局面,其实也大出了李老三的预料。
    当初,李某人也没想到能这么胜了。
    所以,牛逼还是要吹,万一成了呢。
    为了争取人心,唐公有意招降,便不忙硬打。
    张源德顽抗至今,情知困守孤城是死路一条,也想弃暗投明,便与一众手下商议。未料想与杀才们没谈拢,这帮混蛋竟然兵变杀了张将军继续与李老三作对。又战有日,至城中粮尽,以人为食,这才又来谈条件,要投降。
    李枢密被这帮混蛋食人魔气得火起,也黑起肝肠,先假意纳降,却待守军三千余出城弃械后,大军一拥而上送了他们归西。
    早他妈不降,那就别降了。
    至此,大河以北,朱梁只余黎阳一处立锥之地。
    从刘鄩兵败到贝州城破,大半年时间里,唐军稳扎稳打收获胜果,本届“梁帝”朱有贞始终一筹莫展。
    先是,刘鄩退守滑州,上书痛陈此次失利,全因杨彦直无能,牵累全军。王彦章等亦为刘大帅作保,逃命出来的将士们更是众口一词,写了万人血书,向天子,向朝廷陈明情况。
    反正杨彦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这口锅不让他背谁背?
    群情汹汹之下,朱友贞哪敢追究败兵之责?只能承认既成事实,以刘鄩为宣义节度使,命其守住滑州,千万别让辽贼再摸到汴梁城来。
    直至见到唐军也猫在贵乡舔伤,朱友贞才动念欲召刘鄩还朝。
    一步百计的刘大帅能去么?
    不能。
    这次刘将军彻底光棍,一面上书继续痛陈兵败是杨延直无能,一面说明守住黄河渡口的紧要,总之拒不奉诏,弄得朱有贞本就余额不足的威信更加稀碎。
    其间,邢州被围,朱有贞有心救援,奈何指挥刘鄩不动,最后砸锅卖铁派了捉生都指挥使张温领五百士卒往援。
    面对唐公数万虎贲,五百骑济得甚事?
    被迫出城的张将军家眷都不管了,到阵前,直接率部投降唐公,还在邢州城下为劝降阎宝出力不少。
    时,阎宝凭城据守,是张温亲至城下,陈明朝中虚弱,说明眼前利害,帮助阎宝顺坡下驴开了城,为唐公全取东昭义立下功劳甚大。
    河北兵败,朱梁禁军二去其一,国中人心惶惶。
    此前驻扎杨刘与史怀仙隔河对峙的王檀,在刘鄩与李三河北对峙期间,曾献策袭击晋阳,意图从西边打开局面。朱有贞求胜心切,便以王檀为将,发河中、陕、同华诸镇军队共三万余奔袭晋阳。
    奈何晋阳秦光弼守御有方,梁军不能得手。
    王檀也机智,基本全身而退,只是此举却造成杨刘空虚。为防万一,朱有贞派捉生都指挥使李霸率部去杨刘守渡口,防备辽贼渡河。结果这帮夯货白天出城,当夜就反了,直接从水门杀进汴梁城,在城中大声喧闹,放火剽掠。
    捉生都,这也是朱梁有数的老牌劲旅,兵骄将勇一点不虚。当年在朱三哥手下,他们也曾屡建殊勋,如今造起反来同样非常疯狂。
    也不知哪个二货喊了一声,“朱有贞不要爷爷活,他也别想活”,竟就鼓起了这帮杀才的凶性。可能也是想着反也反了,干到底拉倒,疯狂的武夫们竟奔建国门而来,就准备打进梁宫,超度朱有贞升仙。
    朱老四被从床上惊起,亲登城楼督战守御。
    叛军看强打建国门辛苦,就找来帐篷泼油,以长竿高高支起,准备一把火把朱梁天子连城门楼一发点了。得亏龙骧右军都指挥使杜晏球距此不远,亲率五百骑及时赶到,杀散了叛军。
    如此激战一夜,叛乱虽告平定,但人人心里都很明白,朱梁,要变天喽。
    从水门到建国门这一路的残垣断壁,那满地流淌的血河,就像是道道刀痕,割在脸上,刻在心口,无不昭示着汴梁的太平安宁正在渐渐远去。
    站在城门楼子上,映着朝阳,看那墙外的一地狼藉,朱梁天子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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