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天浩听后，没有说话，率先往地牢外走去。樊英回头，最后看了杨淑一眼，然后迈开大步，跟上了墨天浩。

    杨淑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轻松愉悦的笑容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痛苦。

    墨天浩两人走出地牢，又迅速而轻巧的走出了暗罗卫分部。站在分部后门，墨天浩伸手一指门外的黑暗。

    “慢走不送。”

    樊英往前走了一步，走到门外，又回过头来看向了墨天浩。犹豫了一下，他轻声说：

    “对不起。”

    墨天浩微愣，摇头道：

    “我说过，你不欠我的，不用和我说这话。”

    “不是，我不是为了淑儿才和你说的这话。我是因为昨天，骂你那两句，才道的歉。”

    “不需要。赶紧走吧，别拖累我。”墨天浩一脸冷淡的说。

    樊英张了张嘴，可最后只说了句：

    “谢谢。”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入了门外的黑暗。

    墨天浩回身关上门，伸手揉了揉额角，尽显疲惫。他这次到底伤的重了些，才走了这么几步路，就觉得浑身都疼了。可他还不能休息，他还要去见杨淑一面。

    等他再次走入地牢的时候，杨淑像是早有所料般，已经坐在稻草堆上等着他了。

    “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啊？看你脸色不好，还是要多休息才是。”杨淑笑着说。

    墨天浩并不领情，站着太累，索性也靠着牢门坐了下来。

    “少胡说八道，你不也没休息吗？”

    “我不休息，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回来见我。”

    墨天浩闻言，微微一怔，然后不自觉露出了个苦笑。从樊英进来，到他离开，自己和杨淑不仅没说过一句话，连一个眼神都没碰过，可杨淑偏偏知道，自己要来见她。就他俩这关系，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你知道，我来见你干嘛吗？”

    墨天浩平稳了下心绪，问。

    这一次杨淑老实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你直说吧。”

    沉默，良久的沉默。正当杨淑以为，墨天浩不会说话，只是想在这里坐坐的时候，就听墨天浩透着些许迷茫的声音响起：

    “如果这次你能不死，以后想做什么？”

    “啊？”

    杨淑听懂了，但她不理解，现在还有什么问这话的必要吗？

    墨天浩理了理思绪，再次说道：

    “我是问你，如果我放你走，你愿不愿意？”

    杨淑的嘴唇无声的张合了几下，最终却只是问道：

    “为什么？”

    又沉默了许久，墨天浩避开杨淑灼灼的眼神，说道：

    “我只是，不想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母亲。”

    杨淑一愣，下意识道：

    “可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走：”

    就是因为杨淑知道，墨天浩知道她和孩子都只剩下了月余的寿命，之前才在墨天浩指责她不告诉他自己怀孕的时候，才毫不犹豫的对了回去。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墨天浩忘了？杨淑不相信。那他这是在做什么？

    可墨天浩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疾言厉色的打断了她的话。

    杨淑顿了顿，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可她仍然不敢置信，憋了半天才道：

    “你……这又是何必？”

    “回答我，你愿不愿意走？”

    墨天浩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再次不耐烦的问。

    过了很久，杨淑用冷静的声音道：

    “墨天浩，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放我走？”

    “砰”，墨天浩伸手狠狠拍了下牢门，脸色极度难看。

    “我说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你到底走不走？当我求你吗？”

    杨淑叹了口气，且不说刚才说过的原因，就说墨天浩一直没看过她的眼睛。单凭这一点，杨淑就知道，墨天浩在撒谎。这么说不准确，应该说，这不是全部的原因。

    可在他俩有如此深仇大恨的情况下，墨天浩还能因为什么原因放她离开呢？其实杨淑知道这个答案——墨天浩心里有她。可这个答案，墨天浩大概永远不会告诉她，她也永远不会不识趣的去追问一个真相。

    “我不知道。”

    思索了良久，她说。

    杨淑确实不知道，且不说她根本活不久了，就算她能活，离开了暗罗卫，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改头换面，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生活，一辈子不能露出任何跟肖燕燕这个身份有关系的东西。不是不行，只是她不想。所以这个问题，她给不了墨天浩答案。

    墨天浩听了，没再开口。静静的坐在牢房门外许久都没动一下。杨淑也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两人就那样一里一外的坐着，都闭上了眼睛，但谁也没有睡着。时光静静的流淌，难得的宁静祥和，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这也许是两人最后的相处时光。

    ……

    过了很久很久，似乎外面的天都要亮了。虽然地牢里的两人看不到，但守在门外的其中一个暗罗卫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低声叫了墨天浩一声：

    “大人，该走了，换班的兄弟要来了。”

    于是墨天浩和杨淑同时睁开了眼睛，他们都知道，天要亮了。

    墨天浩抻了抻腰，站起身来，迈开步朝外走去。从始至终没看杨淑一眼。

    走出地牢，墨天浩和昨晚在这里的两个暗罗卫交代了两句，然后踏着熹微的晨光朝自己的房间而去。他得回去好好睡一觉，从身体到内心，他都已经疲惫不已。

    这一觉，墨天浩足足睡到了当天傍晚才醒。一睁眼，就看到了一脸担心的聂曦梦。

    “芊语姐。”墨天浩声音沙哑的叫了一声。

    “阿允，你醒了。怎么样？还好吗？”

    墨天浩一愣，摇头道：

    “怎么这么问？我没事啊。”

    “还说没事，你都睡了一天多了，担心死我了。”

    聂曦梦拍了下墨天浩的胳膊，语气埋怨，眼神却担心的说。

    墨天浩明白了，笑了笑道：

    “没事的，我只是累了而已，别担心。”

    聂曦梦还想说些什么，墨天浩就又道：

    “姐，我饿了。”

    聂曦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说着就起身，走出了房间。

    墨天浩往后一靠，眼神中仍然全是疲惫。

    不过一会儿，聂曦梦就端着一个托盘快步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粥和两碟小菜。

    “你睡了这么久，我特地让他们做了些清粥小菜，你先吃一点。”

    “好。”

    墨天浩答应一声，开始吃饭。聂曦梦则看着他吃，眼中全是担忧。

    一顿饭还没吃完，一个暗罗卫就急匆匆跑了进来，连门都没敲。

    墨天浩一皱眉，有些不悦。

    “出什么事了？因何慌张？”

    “大人，许指挥使找您。”那个暗罗卫有些慌张的说。

    墨天浩放下筷子，答应一声：

    “知道了，这就去。”

    “另外，许指挥使把黄千户也叫去了。许指挥使好像生了很大的气，黄千户好像被罚了。”

    墨天浩脸色一变，瞬间就明白，昨晚的事，许文方知道了。他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去。这个结果他也猜到了，既然做了，墨天浩也不怕承认。

    聂曦梦拉住了他的袖子，一脸的担心。

    “不会有事吧？”

    “放心，没事。”

    墨天浩一笑，拍了拍聂曦梦的胳膊。

    他走到分部大堂的时候，许文方高居上首，黄龙跪在底下，身上带着血迹，应该已经受了刑。

    墨天浩走到黄龙身边，单膝下跪，朝许文方抱拳行礼。

    “大人。”

    “你犯了什么错，不用我来说了吧？”许文方冷冷的问。

    “我知道，我昨晚私放樊英进地牢看了杨淑。”墨天浩干脆利落的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