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少晋默不作声地将手背在身后,拇指与无名指来回搓了几下。
候在一旁的韦邑,适时上前唤了连少晋一声。
连少晋应了一声后,便向温余辞别,表示自己有事要处理。
连少晋离开后,温余长舒了一口气。
每次与连少晋接触的时候,温余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被他发现自己不是温昕的事实。
此时,候在一旁的莲荷也来到温余身边,主仆二人未走多远,竟被一群衣着华丽招眼的年轻女子拦住了去路。
温余先是抬眼看了看挡在自己面前的那名女子,接着,歪了歪头看向被女孩们簇拥在正中位置的那名女子。
这两人温余都不曾见过,既是不相识的关系,温余便也没太在意,绕开面前的那名女子,打算避开事端。
那女子见温余二话不说直接就要离开,着急想要将她留在原地,便扑过来伸手去拽温余的衣袖。
温余见状侧了下身,可不能把自己身上这件唯一的华服拽坏了。
只听扑通一声,那名女子应声倒地。
周围响起几声惊呼,温余也转身看了过去。
“哎呀!姐妹你怎么摔倒了? ”
温余向那名女子伸出了友善的援手。
可那女子竟将温余的手拍开,嫌弃道:
“谁跟你是姐妹,晦气!”
温余讪讪地收回了手,撇了撇嘴,不领情就算了。
温余不愿惹事招非,转身便要往相反的方向走。
刚走一步,温余便被一个声音喊住。
“站住!”
见自己无法轻易溜走,温余叹了口气,转过身,拿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面对众人。
温余面上毫无惧色的神情,激怒了站在人群正中的司姳。
她上前两步,用脚踹开了挡在身前还未站稳的女子。
“没用的东西!”
舒莹华才刚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再次摔在地上。
舒莹华的眸中含了泪,指甲在地上划出了印,却一点反抗之意也不敢表现出来。
温余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踌躇之际,还是心软占了上风。
她上前去扶舒莹华,舒莹华先是红着眼看她。
几秒迟疑,舒莹华狠狠将温余推开。
她起了身,也不顾身上沾着的那些尘土,向打了鸡血一般,突然就向温余发起了攻击。
“你这身衣裙是仿着我们帝女君姳公主做的吧!”
舒莹华瞬间的变脸,让温余一时没有缓过来,她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莲荷也赶忙去扶她。
“整个大邙,谁人不知姳公主喜爱玫瑰,你今日非要穿件玫瑰色的衣裙来自取其辱。”
温余皱着眉头,看向面前没有给自己留一点视线缝隙的敌人们。
正中的那一点红,格外瞩目。
帝女君姳公主?温余品味着舒莹华的话,难道面前的人就是心悦连少晋的司姳?
温余稍稍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角。
自己身上这件水红色的衣裙,确是与玫瑰色十分相似。若不是仔细对比两件衣裙恐怕也找不出差别,当然,想要羞辱自己的人自然是不会认真做对比的。
此时,温余也明白了另一件事。
怪不得莲荷说当初温昕一见到这裙子就来气呢......
温余站直了身子后,整理了一下衣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
“满山的玫瑰不会只为一人而开,他人也有欣赏的权力。”
“玫瑰的俊秀是与生俱来的,并不会因为采摘的人不同而发生变化。”
“随意为其加上的标签,是对其的禁锢与亵渎。”
司姳的脸色暗到不能再暗,她气到发抖。
“你是在影射我吗?”
温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这是她第二次顶撞自己了。
这次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影射自己对连少晋的情意!
但温余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小女不敢。”温余对着司姳行了礼,“小女告退。”
看这群人这架势,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想起温昕之前的‘待遇’,温余觉得还是趁早避开为好。
温余转过身,对着莲荷说道:
“走吧,我们去寻爹他们。”
此时自己形单影只的,就算是躲不开这场争执,最起码也要有个后盾啊!
温余话音刚落,身后竟起了一阵接一阵刺耳的哄笑。
“你们听到了吗?她方才竟然唤自己的父君为爹诶!”
“爹娘都是贱民们叫的,有门第的都要以‘君’称呼,自己不要脸面,竟也不知给长辈留上一些!”
“姐姐就不要强求温家女了,毕竟她们温家最初也是贱民啊。”
“也是,要不是高攀了万家,还不知道此时温家人在哪里饿着肚子呢,这样想来,温家个个也都是识时务的,可怎么就出了她这么个没眼色的。”
嘲笑声一片,声声刺耳。
突然,温余又改变了主意,她转过身向着那群人走去。
见温余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群人的嘲讽却没有丝毫收敛。
温余走近众人,笑着问道:
“你们在笑什么?”
众人感觉到异常都噤了声,眼前的人仿佛已不似之前那个软弱怕事的温家女。
只有一位缺少眼色的女子,戏笑道:
“你听不明白吗?我们在说你们温家无论如何也脱不下的‘贱民气质’啊。”
这位缺心眼以衣袖挡嘴,正准备矫揉造作地再轻笑几声,没等她喉咙发出音节,下一秒,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缺心眼手捂着微微泛了红的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向温余:
“你竟敢打我!”
这一爽快的巴掌声,使得身后众人均吓了一跳。
“你怎能动手打人,未免太嚣张了吧!”
“再怎么说都不该在今日寿宴动粗,成何体统!”
对方这话说的,温余觉得甚是好笑。
不挑时间不挑地点不挑场合的明明是她们,现在竟怨在自己头上来了。
不过温余也没与其过多争论,毕竟话不投机半句都多。
“我这人向来是今日事今日毕,今日之仇当然也不会拖到明天。”
“不只是她,今日谁来我这里犯贱,都摆脱不了挨一巴掌的命运。”
见气氛紧张起来,有几人想要息事宁人,毕竟是她们招惹在先,事情若真是闹大自己也不占理。
但司姳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温余,她今日不仅讽刺自己,还动手打了自己身边的人,未免太过嚣张!
司姳怒气冲冲地朝着温余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抬手就要还她一个巴掌。
温余侧脸避开,但几秒过去,还不见那巴掌下来。
温余微微眯起眼睛,这才发现,司姳的手掌被人钳制在半空。
她顺着看去,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立在她与司姳之间。
这张精致又阳刚的五官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特别是那颗小小的鼻尖痣......
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温余瞬间乖巧起来。
她缩头乌龟一般连连向后躲,避着身前的“救命恩人”,想要尽量卡在他的目光死角处。
心中不停默念,别看我别看我......
司姳怒目瞪向多管闲事的司弘新。
“弘新哥哥,今日怎么突然变了心性,要来教我做事?”
司弘新吟吟一笑,并松了手。
“在下怎敢插手姳妹妹的事呢?”
“只是,妹妹今日是替帝君与后君来为西江故王妃祝寿,还是尽量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妹妹这一巴掌落下事小,被来贺寿的臣眷们看到,将此举误会成是帝君后君的意思,怕是小不忍则会引起大患啊。”
司姳心中一琢磨,确是这么个理。
毕竟现下温昕与司朗霁的婚约还在,自己在西江王府动手打了这府中未来的世子妃,要是传出去怎么说都不算一件美谈。
司姳看了眼从司弘新身后飘出的裙角,冷笑一声,道:
“司姳多谢弘新哥哥提醒。”
“作为报答,司姳也提醒弘新哥哥一句。莫要被身后的妖狐媚子乱了心智,她可是个惯会勾人心魄的主儿。”
司弘新颔首,微微一笑,向着司姳行了礼。
“在下多谢帝女君照怀。”
司弘新目送司姳离开,突然感知到正悄悄从自己身后露出的小脑袋,戏笑道:
“当我是门框?”
温余心中一惊,赶忙收回脑袋。
单是看她滴溜溜转的眼珠,就能感知到她此时的慌乱。
司弘新不会是认出自己了吧?!
温余看向身前将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的背影。
既然司姳那边的警报已经解除,那身前的人便是自己现下最大的危险!
温余默默转过身,轻手轻脚地远离着司弘新。
没想到,还没走几步,便被逮到。
“温家女儿郎这是要抛下才将自己救出水火的恩人吗?”
司弘新的声音从不远处悠悠传来。
“方才我贸然出头,可是顶着违逆帝女君的风险呢,在下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无法得到吗?”
“唉,不知是这世间变得凉薄,还是不巧刚好碰上了凉薄之人......”
温余的脚步渐渐停下。
这个司弘新倒是会拿捏人心,此时温余是又羞又愧,进也不是退也不得。
但转念又一想,那日自己是以男子的身份与他共处。
况且,先前他与温昕总应该是在某些场合见过面的吧。自己假扮男子那日他就没认出来,想必今日应该也不会想到自己就是那日的小哥......
想到这里,温余便又挺起腰板,大大方方地转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