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立本满怀期待的等待着皇帝陛下的问话,他心中满是激动,甚至就连身体,都在止不住的轻微颤抖。
可接下来,皇帝李世民的话却是让他的激动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阎立本,朕交给你一个任务,如今凌烟阁正在建设当中,朕想让你给朕的那二十四名功臣都画一张像,以供后世敬仰。”李世民说道。
听到这般话的阎立本心中情绪是复杂的,既然皇帝陛下都这样说了,那就代表自己与那二十四功臣想来是没有缘分了,这是阎立本所惋惜的。
但同时,皇帝陛下既然是让自己画这些功臣的画像,最起码是还有进一步重用自己的打算,要知道虽说自己的作画水平是世人公认的,但朝廷中能人辈出,不乏有接近自己水平的。
另一方面若这些功臣的画作都是出自他阎立本之手,想来自己的名字也一定会流传于后世,这也算是皇帝陛下另一种方式给予自己的殊荣了。
“臣遵旨。”阎立本恭敬道。
“你看看,这就是朕所选定的那二十四人名单,你今后几天就一直待在这,直到将他们每人的画像画完为止。”
李世民说着,便将一张极为精美的纸张递了过来,阎立本内心对这名单上的人早已是无比的好奇,双手伸出时竟不自觉的颤抖着。
目光扫过,纸张上面一个个人名倒映在阎立本瞳孔内,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前段时间朝廷内部众臣所猜测的入选名单是何等的错误,他们这些官职在尚书之下的人,竟然还想要在这上面留下一席之地,这是何等可笑的想法。
甚至于阎立本看到,在这份名单上,现任朝廷的一些尚书,都没有入选,那就更不要说他们这些尚书之下的人了。
看到这里,阎立本的心情相比于之前无疑是放松了很多,心中积攒的那丝不安瞬间也是消散开来。
“陛下,那微臣现在就开始?”阎立本询问道。
“嗯,现在就开始。”李世民喃喃道:“朕已经让人去请中山王了。”
没错,这份二十四功臣的名单上,处在第一个位置的,正是身为中山王的王权宁。
其实对于这一点,群臣基本上也没有太大的怀疑,在很多人心中,这个第一的位置也就只能是属于那中山王的,尽管有很多大臣认为中山王的功劳过高,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甚至还有几分功高震主的嫌疑。
尽管如此,但对于这第一的位置,众臣心中却是十分的默契,极少极少会出现不同的想法。
随着召见王权宁,要命人给其画像的消息传出,朝中的大臣们也开始骚乱了起来,他们都知道,对于这二十四功臣的名单,马上就要揭晓了。
尽管他们对于中山王王权宁占据第一的位置早有猜测,但真到了这般时候,还是不免会生出一些感慨,同时心中也还在期待着,期待着自己也能成为这其中的一位。
至于王权宁本人,他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对于自己是排在第一的位子,他算是早有预料了,这并不是说王权宁自大,而是对于自己有绝对的信心,对于自己这一路来的功绩有信心。
这段时间的王权宁在众大臣们看来是极为低调的,甚至都有着几分隐居的意思,自从王权宁辞去御史大夫之后,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很少过问了,甚至就连每天的早朝,都去的极少极少。
若不是这次皇帝陛下要选出二十四功臣,可能朝堂上有些大臣都已经逐渐将他给忘记了,毕竟人走茶凉在朝廷之上是常态。
但那些真正身处于朝堂最顶端的一群人却是不同,在他们心中,中山王王权宁依旧还是占据着异常重要的位置,因为他在军中的巨大影响力,只要是涉及到跟军队有关的事情,就很难将其绕过。
而且最重要的,这段时间的太子,可是和中山王王权宁时常的来往,而且每次都还是逗留很长时间才离去。
这些事情,都值得众大臣在内心之中仔细的推敲,思索。
......
“中山王,陛下命我画二十四功臣图,您是第一位,在此先行恭喜了。”皇宫某处大殿内,阎立本恭敬道。
“多谢阎大人了。”王权宁回礼。
对于中山王王权宁,阎立本在内心深处是极为敬佩的,他很早之前就在秦王府任职,自然也知道当初玄武门之变的凶险,可就在那般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时候的秦王府会有一条密道直通到当初的王权宁府邸。
正是由于王权宁和李世民二人间的提前谋划,那场唐朝初期最为惊心动魄的政变这才能够成功,如若不然,他们这些在秦王府中任职的人,恐怕都会收到牵连。
在后来,李世民登上皇位后,王权宁带兵打仗所立下的种种功绩,都使得阎立本对于王权宁十分的尊敬。
“既然如此,那王爷对于自己的画像有何要求?都可与在下一一说来。”阎立本询问道。
“要求?”王权宁愣了愣,思索片刻,道:“要说要求那还真有一个,阎大人也知道,本王是武将出身,能否让我身穿盔甲、手持兵器?”
“这......”阎立本犹豫着,“那可能需要在下去请示陛下,王爷可否稍等片刻?”
“那就有劳阎大人了。”王权宁说着,便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时间并没有等太久,阎立本的身影就再次回到了大殿之中。
“王爷,王爷,这件事陛下同意了,而且不仅如此,之后的功臣也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阎立本满脸欢喜,高兴的说道。
“那阎大人请稍等片刻,本王这就命人将盔甲、兵器取来。”王权宁内心中同样是十分激动,对于这道画像,王权宁也是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留下,将自己最值得纪念的一面留下。
时间流逝,由于中山王府距离皇帝其实还算有点距离,这次二人所等待的时间倒是稍久。
......
“王爷,你这柄大戟在往前摆点。”
“王爷,头稍微往右边去点。”
“好好好,就是这样,尽量保持住不动。”
此时的大殿之中,阎立本身前一张巨大白纸摆放,其手指抖动,手中各种形状的画笔不断在其上勾勒,看起来极为的规律。
而在阎立本视线前方,王权宁英姿飒爽的站立着,整个人好似一副刚在战场上杀敌得胜归来的绝世将军。
只见其身披金甲,闪闪发光,在缕缕阳光的照射下好似要让人都睁不开眼,一手握着那柄巨大方天画戟,始终保持着即将要挥出的姿势,另外一手扶在腰间那绝世宝剑上,威风凛凛。
视线注视着前方,眼神间更是时不时的散发出点点杀气,让得前方那正在画像的阎立本始终不敢与王权宁对视。
这并不是说阎立本不想,而是只要尝试看着王权宁的眼睛,整个人就好似掉进了冰窖一般,全身冰冷,不断颤抖,甚至要好一会才能恢复过来。
而这样重复几次之后,阎立本心中的害怕越来越大,最终就形成了这般情况。
时间迅速流逝,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直到最后的两个时辰。
“阎大人,还没画好吗?”王权宁疑惑道,要知道在这么长时间始终一个动作的保持下,哪怕是以王权宁的身体都有一点吃不消,手臂由于长时间的不活动开始变得发麻,全身的肌肉也逐渐僵硬。
“唉,王爷,你还是来亲自看看吧。”阎立本低沉了一声,轻叹道。
此时的阎立本虽说还远远没有达到王权宁那种肌肉酸痛的情况,但其眉头却是紧锁着,好似百姓田间被翻耕出来的沟壑。
其实对于中山王王权宁的画像,在约莫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完成了第一稿,可是却并不能达到让阎立本满意的程度,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便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接连创作了第二幅、第三幅,但却依旧是不能令他满意。
此时他手上的,已经是他所创作的第四幅了,这幅画尚还未完成,只不过距离阎立本上次动笔,已经过去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要知道像阎立本这种最顶尖的画家,对着一个事物将其描画在纸张上,可以说是一件最基本的事情,就算他画的再怎么仔细,那也是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
王权宁疑惑的走到画作前面,视线扫去,整个人却是微微愣了一下。
只见那张画纸上,王权宁的身姿被完美呈现,没有丝毫差错,甚至就是比王权宁本人,都还要好上几分,可是再往上,那最为重要的面部表情,却是不完整的。
整张脸上,鼻子、嘴巴这些统统存在,哪怕就是眼眶也是存在,却唯独缺少了那最为重要的瞳孔。
若是画人物画像,瞳孔可以说是整张人物画像最为精髓、传神的位置,也同样是最有难度的。
但这种难度对于阎立本这种画家而言却是不怎么存在的,甚至以前的阎立本还自信的认为,他可以画出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眼神,不过这次却是出了意外。
对于王权宁的眼神,尽管阎立本心中害怕,不敢直视太久,但正由于如此, 这才让得阎立本格外的印象深刻。
可就是这样,哪怕阎立本心中知道这个眼神是何种模样,但却怎么也无法将其呈现到画作上,前面的几次都是因为这般原因才导致整张画作作废。
“王爷,这......”阎立本指了指身前还没有完成画作,“在下技艺不精,让王爷受累了。”
王权宁却是没答话,只是双目出神的看着眼前的画作,默不作声。一旁的阎立本见状,刚想继续予以道歉,但看到王权宁这般表情,便忍住将话憋了回去。
片刻后,王权宁突然伸手,将摆放在桌上的画笔拿起。
“王爷,您是想?”阎立本连忙问道,刚想上前阻止,可眼前只闪过一道虚影,那支画笔,已经点在了画作之上、眼眶之间。
对于一个没怎么接触过画作的人来说,仅仅只是将一个物体给描绘出来都十分的困难,更何况说是那最难画的眼睛,在看到王权宁挥出画笔的一瞬间,阎立本心中顿时就已经凉了一大截,甚至就连再重新画一副的打算都已准备好了。
眼前画作上,那支画笔在王权宁几根手指间竟是无规则的抖动起来,在这一瞬间就好像被赋予了灵魂。
“这是......”阎立本眼神中满是惊讶。
说来也奇怪,阎立本心中不知咋的竟然出现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中山王的这般动作真的能将他心目中的完美瞳孔给呈现出来。
似乎也觉得自己心中的想法太过于不可思议,阎立本晃了晃头,随后全神贯注的注视到了画作之上。
随着王权宁的画笔运行,眼眶之内,一抹黑色逐渐出现,这并不是单纯的全黑,而是有些位置颜色较浅,中间一丝位置甚至还出现了点点白色。
手臂左右猛然抖动,瞬间回收,干净、迅速,画作之上眼眶处,一双瞳孔呈现而出。
一旁,阎立本见到这般技艺也是忍不住的惊叹,他扭头对着画作看去,原本的喜悦,却是转变成满眼的失望。
画作之上,那双眼神与先前阎立本所作的几乎没有太大区别,同样都是双眼无神,甚至这还不如阎立本之前所作,这让原本还抱了点点希望的阎立本瞬间变得沮丧。
只不过这般情绪持续了片刻,就被惊讶所取代。
在此刻的画作之上,只见那双眸的中间,王权宁最后下笔的位置处,那最后一笔所停留下的墨汁晕开,朝着整个瞳孔而去,两只眼睛皆是如此。
随着墨汁缓缓移动,整个瞳孔上,竟缓缓出现一丝神色,逐渐生动,直至最后变得活灵活现,就好像真的被人所注视着般。
也就是在此时,墨汁停止移动,完全浸入画中,整张画作彻底完成。
“王爷,这,这,这般技艺,真乃神乎其技。”阎立本惊讶道,看向王权宁的眼神更加钦佩了几分。
“这没什么,好了,既然画作已经完成,那本王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