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朝左走几步，暗羽也朝左移动几步，刘公公朝右走几步，暗羽也随之移动。
主打一个，谁也别想越过他，冲撞到宋祈。
刘公公气得直咬牙，朝宋祈告状:“大人，您这新来的侍卫真是够不懂事的。”
宋祈掩面咳了几声，维护暗羽:“他性子本就是如此。”
“本大人就这么一个心头好，您老让让他。”
暗羽抿了抿唇，脖颈热气上涌，腰板挺得更直了，直挺挺的，像根冷木头。
实则平静幽暗的心潮下，因着宋祈说的每一句话，咕咚咕咚的，滚着热腾的气泡。
反观刘公公和卫言面色古怪的围着暗羽打量了两圈。
刘公公面色微变，斟酌着语气问: “心头好？”
“您喜欢男子？”
卫言更是大大咧咧，眼睛瞪得凶恶了些:“大人喜欢男子？我手下一堆英勇男儿，要身板有身板，要样貌有样貌。”
说着说着，卫言声音小了，因为宋祈平静的看着他。
宋祈语气带笑，目光温和的警告了一句:“别捉弄他。”
“哼。”
卫言恶狠狠瞪了暗羽一眼。
会找个厉害的靠山真是了不起?
“你若真是闲闷，可去冷宫打扫庭院。”
暗羽看了宋祈一眼，宋祈似乎知他心思，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暗羽可不是什么能任由人欺负的人。
得到应允，暗羽身形微动，下一刻，手中未出鞘的剑，已经抵在了卫言脖颈处。
卫言有心防御的时候，人已到了跟前，他后背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速度太快了。
且他刚才心思一直放在暗羽身上，心中也时刻保持着对此人的警惕心。
结果还是被人如此轻易的近身。
暗羽看着卫言，冷冷吐出几个字:“杀你，容易。”
“弱者。”
“闭嘴。”
卫言这下好斗心彻底被激起了。
大人的这心头好，有点子东西。
“来，干一架。”
“真刀实枪的干一架。”
“你赢了，老子以后见你夹着尾巴走。”
“别说夹着尾巴走，便是叫你爹，也不在话下。”
暗羽蹙眉，冷着脸拒绝多出一个长得如此粗犷的儿子。
两人站在一旁，絮絮叨叨的，约了一场架。
刘公公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直到暗羽同卫言交谈时，他得了机会，几步走上前，眉头皱出几条细线。
刘公公语气放轻，下意识的怕惊扰到宋祈: “大人，您果真喜欢男子？”
“嗯。”
宋祈的目光跟在暗羽身上，见他眼里各种神色变幻，觉得十分有趣。
他看着暗羽，还能分出几分心神出来回答刘公公的话:“我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
“当初齐鸣同齐琅做得那些事，的确恶心至极。”
“但喜欢这种事，并未会因过往遇见的阴影，而有所忌惮。”
宋祈收回目光，将视线放到面白无须的刘公公身上，轻言:
“该从那个笼子中走出来的人，反倒是您才对。”
刘公公沉默下来，神色难看至极，是啊，劝别人，他自己都劝不了自己。
刘公公啊，是皇帝陛下齐琅跟前的红人。
什么所谓红人，不过是骗外人的谎话。
倒不如说他是皇帝齐琅放在跟前一个可以肆意玩弄的小玩意。
说的好听，旁人都捧着他，尊称他一声公公，实际上，背地里，多的是人看不起辱骂。
刘公公今年，年岁不大，不过三十多，他净身时间早，面白无须，面容偏阴柔清秀。
但许是这些年被人折腾得太狠，身体坏了大半，面容看上去苍老了不少，脸上更是有了很多细纹。
他不再年轻，终于从那许多年的折磨中获得了自由，但却还一直将自己关在笼子中。
难得进宫一趟，宋祈最想见的，自然是老朋友的惨状。
卫言手中事多，和暗羽约了晚上在练武场打一架后，就匆匆离开了。
刘公公跟在宋祈身边，同他闲聊着近来宫中发生的一些闲散事。
暗羽牢牢跟在宋祈身后。
“该死的人都死了后，这偌大的宫中，倒是越发冷清了。”
“宫人做事也是越发闲散，地上的枯叶都留了好几日，也不见有人来打扫干净 。”
“往年皇帝权势最盛的时候，宫中到处是人，男人，女人，孩子，一堆又一堆，现在倒真是过分凄凉了些。”
刘公公感叹道，但他并不觉得如今有什么不好的。
往日的燕京，热闹，人多，繁华，宫中更四处都是人，宫宴也时常举办着，舞姬乐师，画师，绣娘……
但那些都是表面的浮华，许多人被留在这里，失了自由，人是麻木的，心也是。
宋祈脸色淡淡，没有什么情绪的回:“过些日子，等新帝选出来，自然就热闹起来了。”
只是往后是热闹，还是冷清，都同宋祈没有很大的关系。
宋祈的路，止步到这里。
这些日子，他需要的做的，就是平静的迎接自己的死亡，以及，从中破出一条新路，带走暗羽。
也许失败，也许成功，但无论结果如何，宋祈都不会太过难过。
因为他尽力做了自己能做的。
宋祈将带来的那支木槿花，递给刘公公身后的一个宫人。
那人知趣，拿着东西，便知该往哪里送。
几人踏进皇帝寝殿的时候，殿内寒凉，就连值守的宫人，也没有几个。
曾经如一座大山般牢牢压在所有人身上的帝王，此刻如一匹风烛残年的老狼般，躺在床上嗬嗬的喘着气。
气息长短不清，在这空旷的殿内，显得十分空寂。
不知是不是错觉，就连暗羽这样，手中杀过不少人的，进了这座寝殿，都觉得里面的环境有些太过阴冷。
人的脚步声在这处十分明显，喘着气的老皇帝显然听见了声音，他缓慢的扶着床，将瘦得颧骨突出的脸转向入口处。
一眼便看见了走在前面的宋祈，顿时，他疯狂挣扎起来，眼珠瞪得大大了，伸着手，想抓宋祈。
刘公公见状，尖细的带着恶意的声音回荡在殿内，指使两名站在床前的宫人。
“按住他。”
“要是冲撞了大人，我瞧你们有几个脑袋赔的。”
“嗬，宋、宋祈。”
“你个小畜生。”
齐琅目光混浊，脸色青白得可怕，见到宋祈，恨意上涌，支撑着他又恢复了些力气。
但他手脚都被人按住，无法动弹，只有眼睛还在恶狠狠的瞪着宋祈，眼神似想生吞活剐了宋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