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确实不值。”他的声音融入风中,“本侯爷要的是她三十万兵马。”
“啥?我没听清。”
陈留侯加快脚步,独留侍从一人在风中凌乱。
谢家父子死后,铁骑军当年不是没易过主,无数将领都红眼,却无可奈何,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娃给占了便宜,一跃而起,率三十万铁骑,所向披靡,成了这金陵最年轻的战神。
要是没有谢凌珊的出现,这批兵马,已经是皇帝的囊中之物。
宴世锦纵马停在今日分外安静的喜来楼,不由得加快脚步。
“侠女可报上姓名?”
他隐于门槛之后,瞧屋内,谢凌珊白衣沾血,拽着一个穿锦衣的肥猪,地上倒着几个家丁,女眷站在她身后,和那帮家丁对峙。
“不愧是西北第一虎将。”他感叹道,谢凌珊可不是弱女子,自然碰到无赖,也不需要他保护。
“这位管事,是你家公子先挑事,如今我打伤你们人,你们打碎我们楼的东西,坏了我们楼的营生和风气。”
“应该扯平了吧。”
“你个贱女人!放开我!”他即使被绑着,说话硬气,他身后还有十几个家丁。
“这是哪门子的扯平?你们怎么能跟我们王氏的人相比?”
“你们几两银子的贱命,也能和我们王家少爷比?”
红莹气的身子发抖,却不敢言语,哭着扯谢凌珊袖子,“放了他吧。”
谢凌珊神情一怔,松开手。
那王少爷更加放肆,“啪”的一声,狠狠扇谢凌珊一巴掌。
“你们欺人太甚!”红莹拿着帕子擦谢凌珊脸上的血迹。
“贱货,怕了老子了吧!老子今天非要打服你。”他说着还要继续扇过去。
“这世间竟有你这种无耻之徒。”谢凌珊吐了口浊血,目光如炬,在身下狠狠地握紧拳头,一阵疾风,连人带头全部被她一拳打飞出去。
“若论身份,你得跪下来给我磕头。”她居高临下站到那人身边,“你们一起上吧。”
十几家丁,提着棍子,一拥而上。
岂料谢凌珊单手扛起王家少爷,拿他当起盾牌,每一棍都精准的落在他身上,疼的他发出杀猪般的声音。
惹得谢凌珊身后少女憋笑,只有红莹一脸担忧。
若是谢凌珊没打过,怕是会被这帮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她很有分寸,自始至终并未抽刀。
可也恼怒,自己挨一巴掌,手劲十足,一脚便踹的那下人倒地不起。
“红莹姐姐,芙蓉妹妹这,简直不可貌相啊。”周边女子围了过去,“你平日与她亲近,没发现她武功如此惊人?”
“诶呦我的娘,这一脚,肠子不得踢出来了。”
“咳咳,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她会武功。”
“啧啧,这看着端不了一碗水,想不到啊。”
小蓝果挤了进来,“那芙蓉姐姐,是不是就可以保护我们了!”
众人眉间一喜,“可不,小蓝果说的对,有芙蓉妹妹在,谁还能欺负咱。”
“她不会一直呆在咱们这的。”红莹眉间一忧,“我和她朝夕相处,总觉得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琵琶一绝,就是进教坊司也定能有一番出路。”懂音侓的女人淡然说道。
“啊!”一众女子吓得后退,只因谢凌珊将王家少爷扔在她们面前,他已经被打的看不出模样了。
“磕头!”谢凌珊霸道说着,手里的棍子抵着他的头。
他恨恨的看着家丁全部倒地,不甘的重重击地,“我错了!”
“过几日我便会离开这,进陈留侯府,你若还想找事,我便和侯爷一起来。”谢凌珊目光阴冷,“侯爷可是战场上的杀神,他要是一恼火,杀你不亚于杀鸡。”
“什么?你竟然是陈留侯的人?!”他身子猛的一颤,“阿叔,快走!快走!”
“芙蓉,你说的……”红莹一把拉住她的手,“你说的是真的?”
“真假于我如浮云,浮萍无根,跟了谁,又怎么取决于我?”她一推手,心中万般无奈,幽幽的上了楼。
回到房间,谢凌珊抱着床褥,失声痛哭,一手好牌,让她打成现在这样,她恨得要死。
恨不得冲上去将所有欺骗她的人撕成碎片!
更恨自已,像个傻子一样,被天子玩弄于手掌。
因爱生恨,一点不假。
“芙蓉姐姐怎么哭了?咱们不是赢了吗?”
小蓝果扯着红莹的手,一脸不解。
“原来,她也是身不由己。”红莹一笑,恍然擦掉脸上泪珠,拉着小蓝果下了楼,“你芙蓉姐姐啊,是喜极而泣。”
这世间女子,又能有几人做到像男子一般洒脱?
晚间,苏晓晓回来了。
一进屋,就大咧咧的扯嗓子喊,“怎么了?怎么这是!我的宝贝花瓶啊!”
待红莹给她说道来龙去脉,苏晓晓一拍大腿,“他们不知道我的老相好是鸿胪寺卿吗!还敢造次。”
站在门口谢凌珊一怔,“晓晓姐,对不起。”
“诶,又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道歉。”
“不过,妈妈,最近怎么没看谢大人过来呢?”
“哎,那给他家送财童女死了,他哪还有钱出来风流。”苏晓晓掩着面,“西北侯真是女流辈中的清流。”
红莹也略有感慨,她们抛头露面的女子最能体谅世道艰辛,“要不是那一大家子狼心狗肺,惹恼了西北侯,西北侯也不会做出哪样事来。”
“可不,就那柳氏手段,咱们姐们用都嫌脏。”
“姐姐你们难道知道那汝南谢家的事?”谢凌珊强扯笑颜,装出一副好奇模样。
苏晓晓眉眼一挑,“怎么,你对这谢家八卦感兴趣?”平日里她们聊啥八卦谢凌珊都一副兴趣不浓。
“西北侯威名远扬,我实在好奇。”
“你且过来,姊妹几个好好与你说道说道。”红莹笑着一甩帕子,“小蓝果,却寻些瓜子。”
“得嘞。”
“芙蓉妹妹可听说过金陵才女?”
她心一紧,“听过。”
“那赵氏原和常州沈家是青梅竹马,后因谢将军对其一见钟情,这才嫁进谢家。”
“竟有这事?可我听说赵氏和谢将军甚是恩爱。”
“诶,那新婚之日就让身边丫头爬了床,那还能好?”
一旁姐妹愤愤道,“要搁我,非抽死那贱蹄子不可。”
红莹被她打断一恼,“那赵小姐可是当家主母,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气量小。”
“后来,那丫头被抬举姨娘,就是那谢柳氏,成天闹的争宠,那西北侯与她也甚是亲近,不顾自己娘亲受辱,抬她做平妻。”
“芙蓉姐姐,你怎么哭了?”刚回来的小蓝果盯着谢凌珊看。
“妹妹这哭的,真叫人心疼。”红莹不是一次怜惜她,忙替她擦眼泪。
苏晓晓在一旁,“你们扯完,就过来给我干活。”
“好嘞,妈妈,我来帮你了。”
“不知道,怎么就哭,可能可怜赵氏吧。”
“等哪日的,我再与你说道,先收拾这烂摊子吧。”
晨光熹微,天色渐明。
谢凌珊独坐窗前,望向远处城郭,峰回路转,十里长坡,只是一座城便如此难看透。
她沉浸在口蜜腹剑中数十载,都忘了什么是人心险恶。
“今天,我不想弹了。”
“行,你在楼上歇息吧。”苏晓晓大手一挥,将门关上,不一会,又进来了,“芙蓉啊,陈大侯爷给你送礼物了!”
要说还得是芙蓉是她的财神爷,从她坐台献艺,旁人的碎银子不说,单是陈留侯,那也得千把两黄金。
黑衣侍从冷着脸把长锦盒一打开,“这琵琶是侯爷故人之琴,希望姑娘也可奏一曲故人之曲。”
“多谢侯爷。”谢凌珊一把拿起,这本就是她的琴。是她父亲当年万里觅封侯送她的珍宝。
“啧,这喜鹊惊枝,是好寓意啊,瞧着轴上的雕工物件,一看就不是咱们这的,是玉门关那头的吧。”
“是,这是西域名琴,高昌国的国宝。”
“咦,芙蓉,你怎么知道的?”
“做侍女的时候听说过。”
“姑娘如此识宝,那属下告退。”
“等等,侯爷没来?”
“姑娘想见侯爷,属下可带姑娘去。”
“不劳烦。”自顾想着,无功不受禄,这宴世锦对她的好让她想起谢柳氏那个女人。
金陵城还真是卧虎藏龙。
入夜微凉
谢凌珊褪去深衣,本已歇息,听见外头有马蹄声,顿时睡意全无。
披着浅金色衣褙,一人抱着今日送来的琵琶出了门。
不见来者,只是门口多了一匹枣红色宝马。突然之间,一块石子击中她的头,“嘿,这呢。”
谢凌珊轻笑,好个放肆之辈,“侯爷是在效仿梁上君子?”
“嗯,不可以吗?”他坐在房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没让她回答,“喜欢吗?”
“侯爷的故人是我吗?”
宴世锦眉毛一拧,“先回答我。”
“不喜欢,到你了。”
“我这般英俊少年郎你也记不住?”
谢凌珊挑眉,怪异的看着他,“锦绣山河,我见过太多,不像这金陵女子,仰慕侯爷。”
“当是故人吧,权当我攀高枝。”他坐在屋檐,不去看底下女子,“随便弹一首,便做回礼。”
谢凌珊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他,刚才还高高兴兴的人现在一副落寂。
她挑了块有光的地方,把马牵到那,轻轻一踩就坐到马背上,那马也没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