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隐约可以听到邻居打麻将和儿童自行车在路上来回活跃的声音。
林扬在从卫生间出来,脸上还敷着一张面膜。
他一手拿手机一手
推开自己的房间门,门开后,里面的乐声也跟着溢了出来。
“——我策马出征。”
“马蹄声如泪奔——”
他很喜欢这个调子,正当他打算跟着哼几句时,却听到了钟时文杀猪般的惊讶:“我操,你脸上那是什么,你是不是男人?!”
“——我对你用情极深——”
他这个鬼嚎在一阵阵歌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醉赤壁》一直都是林扬很喜欢的一首歌,但是现在他却没了听的兴致。
林扬想着时间也到了,就简单粗暴的把面膜扯了下来丢进垃圾桶,大步流星走到坐在床边的钟时文一把推到:“什么叫我是不是男人,我净身高180,校运会50米1000米跑第一,上到80岁的老奶奶,下到6岁的小朋友我都帮过。身高力量责任心我都有——你居然质疑我。我长这么帅我还不能投资一下我自己的脸了是吧。”
钟时文闻言嘴角不自觉抽了两下。
林扬有时候确实挺自恋的,要不是他那张脸在撑着,钟时文在听完他那话之后估计都要吐了。
他点头,脑子里的想法却是他这张脸就是长来中和林扬油性的:“啊是是是,你帅你说了算。”
钟时文妥协倒不是因为林扬的说辞,而是他们两个现在这姿势实在是诡异至极。
林扬跟钟时文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了十几年,两个一聚在一起行为偶尔有些疯狂。
刚才钟时文被林扬那么一推,整个倒在了床上,而林扬则是左膝盖抵床,双手在钟时文肩膀两边不远处撑着。
两人这个姿势,真的不管怎么说都有点变态。
钟时文表示他这种钢铁大直男接受不了。
然而林扬并没有钟时文想都那么多,他正等着对方的回答,没想到对方嘴角动了动,像是在憋笑。
果然,下一秒钟时文就贱兮兮道:“我靠,你这个动作跟要□□一样——你是不是对我有想法。”
???
林扬眉头一沉,他有点不敢相信直接的耳朵。
感觉说地球体积是太阳的两倍都没有这么荒唐。
他有些惊讶,反驳道:“什么思想龌龊的恶心玩意儿——我这样子你说我□□,那我说我们两个一起睡你是不是还得想到别的东西。”
钟时文:“哇哦。”
“我直的。”林扬说。
钟时文:“嗯你直的,直插云霄。”
说完又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林扬觉得这人有病,但又搞不懂他在弄什么,就对着钟时文的脸就是一巴掌:“傻缺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跟你说刚——”
声音挺响,但力道不大。
嘴欠的钟时文也没有被这一巴掌影响:“妈妈救命这里有人□□。”
林扬的“我跟你说刚才的事”还没讲完就被钟时文夹着嗓音打断。
林扬这一下是真的有些慌。
“少给我搞这些。”
他还是做不到身正不怕影子斜,林扬对面前的钟时文是无语又无奈,对着钟时文的右脸又是一巴掌。
居民房子都是挨在一起的,加上为了通气,窗户是也是开了一半的。
讲真的,心里还是担心这些话被人听到。
虽然说自己不是那种人,但林扬还是有点慌,作为一个有道德底线的直男他怎么可能干得出这种事!
林扬实在是没有想到脑洞大开的钟时文会整这出,他觉得好笑:“你脑子里一天天装的都是些什么。”
说完起身离开。
钟时文则是继续躺着,还顺便翻了个身:“我脑子里装的都是你呀——笑死我了,刚才你那张帅脸差点没绷注,你慌什么。”
林扬起身:“慌你这傻叉。”说完拉开椅子一把坐下。
正在这时,外面院子有车停下的声音,林扬知道那是他爸妈回来了,于是起身一把揪起钟时文出门下楼。
林扬循着前院的声响出了客厅,院子里林辉和陈丽打开后备箱。
林辉从里面搬出了一筐水果,果皮带黄,这个季节应该是橘子柚子之类的。
“妈厨房温了粥,你们先去喝吧。”说着又拖着个拖鞋走到林辉旁,“爸要不要帮忙?”
林辉看了眼他儿子,摇头:“不用儿子,你跟小钟先进去。”
钟时文在镇上读小学的时候就经常来林扬家,这么几年里,林扬父母跟钟时文已经非常熟了。
林杨点头看着他爸,男子高瘦,林扬的高个子可以说是稳定遗传他爸的,加上对方虽然有四十岁了,但经常锻炼,力气还是有的。这个装水果的箱子虽然看起来重,据林扬对他爸的了解,这个对林辉来说简直不是问题。
于是林扬点点头,然后跟钟时文一起穿过客厅去了厨房。
陈丽正在盛( g)粥,听到声响就朝门边看了一眼:“儿子你煮的这个鲜虾粥味道很香,下次教教妈妈。”
说完脸上不自觉挂起了笑容。
陈丽女士今年也四十,她平时不是特别注重保养,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一些岁月留下的细细皱纹。
不过在所有的人的眼中,这并不是瑕疵,那些眼角细细的皱纹,像是为她的端庄优雅增添了几分岁月淡定从容的气质。
林扬跟钟时文一样,两人一左一由靠着门,杵在那像两个门神。
听到这话林扬就放心了:“妈你可别夸我,要不然我一得意下次就做不好了。”
他妈以前在外吃席回来都会要煲点粥喝,日子久了,见得次数也多了,虽然心里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在今天早上去菜市场买了虾和一些新鲜蔬菜,然后比着手机里教程煲了这么一锅鲜虾粥。
他刚开始有点忐忑怕味道不好,听他妈这么一讲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陈丽女士把原本松散批在肩上的头发编成了一股单侧辫,听到林扬的回答,笑意不减:“行,我不夸你了——你跟小钟吃过了吗?”
说完朝他俩投来关切的目光。
林扬点点头:“妈我们吃过了,不用管我们——哦就是外面晾着的衣服我收了,还有后院的鸡我也喂了,你们待会儿弄完就休息吧。”
钟时文:“阿姨我们吃过了。”
陈丽心里欣慰得都快炸出一朵花了,她跟自己先生是去一个亲戚家吃酒席的,那家人不在椋屿这边,两人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才到,整个过程忙忙碌碌,完全忘记跟林扬交代家里的事情。
但他居然记着,其实这个年纪,多多少少都有些贪玩,鲜少会关心家里的事。
陈丽中午的时候还听到有家长吐槽自家孩子放假在家就是一直窝在房间里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游戏玩。
不愧是自己教的好儿子。
想到这些,她在心里满意的点点头,说:“谢谢我的好儿子,你跟小钟先上楼吧。”
林扬也觉得他们两个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了,于是点头:“那我们先上去咯,老妈晚安!”
两个人回到二楼房间后,钟时文往床上一倒,林扬则是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椅子抽出试卷开始奋斗。
钟时文躺着视线往他那里扫了一眼:“你干嘛,这才放假五天你就开始写作业?!”
说完teng的一声从床上弹起来。
林扬的视线依旧在试卷题目上:“还有三年不到的时间就高考了。”
钟时文闻言皱眉,这是什么奇葩言论,这不是还有将近三年的时间吗。
别说三年了,一年他都不慌。
不过心里是这样子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草稿纸上已经有了一幅很洒脱的坐标图,上面还有几串随意洒脱的数字。
钟时文站着低头看林扬的脑袋,即使不见表情都能感受到他的那股认真劲。
从小到大,林扬脑子都很灵活,成绩也是从小到大都在班上名列前茅。
初中的时候还是玩的时间居多,到了高中后则是大多数时间都扑在学习上。
聪明,不自负也不懒散,这也是一中很多女生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钟时文心里感叹了一声,然后拿个椅子坐在林扬旁边,带上耳机跟他们开黑。
等他打完好几盘的时候,林扬也停了笔。
他起身走到床边,然后倒了下去,脚上拖鞋一拖整个人就钻进了被子。
“要不要玩两把?”钟时文熟练的钻了进来。
林扬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玩,你自己玩,感觉脑子被掏空,想睡觉。”
钟时文眼睛咕噜一转,随即凑了过来:“感觉身体被掏空?你干多了。”
这帮人从来不对异性开黄腔,也从来不会讲别人,他们只会在自己兄弟身上无底线口嗨。
林扬只能表示这种话他已经听多了,现在人已经免疫了。
他手停在手机屏幕上,然后看了眼钟时文,一字一句道:“干你干多了。”
他讲完最后一个字后,空气静止。
两个人就这样子干瞪着。
这下轮到钟时文说不出话了,活了十五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被林扬整无语。
钟时文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给人上身了,要不然这平静的表情不像是林扬本人的。
钟时文多少有点不可思议:“你的正常反应不应该是很无语的说‘你有病’或者‘你是傻叉吗’之类的话——的吗。”
难以置信,实在是难以置信。莫不是上了个高中把他内心上强大啦?钟时文心想。
不过林扬没有读心术,也没在意这些,他很自然点进微信,然后忽略通讯录旁的那串数字。
他点进了跟魏栀楠的对话框。
里面的内容一直在刷新:
“我求你了,我们试试。”
“对我之前的行为感到抱歉。”
“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做那些都只是想靠近你想让你记住我。”
“我没有想过我的行为会让你感到厌烦。”
“你不要对我冷着脸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真的。”
“你回一下我!”
林扬平静的把手机里的消息看完。
然后思考了一下认真回道:
很抱歉,我不能那么做。
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这个年纪还是好好学习吧。我不值得你做那么多。
发完这两句话后,犹豫片刻,就讲对方的微信拉黑。
钟时文很少会看到林扬的脸上会出现这种凝重的表情。
但是一般有这种表情一般都只会因为一个人。
“魏栀楠又找你了?”这回林扬的语气没有了刚才的轻快。
林扬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然后将手臂放在额头上,语气听起来与平时无异:“嗯。是她。”
得到林扬的肯定回答,钟时文并没有觉得有多惊讶,因为她经常这样子干。
一中喜欢林扬的人很多,有羞涩藏在心里的,也有鼓起勇气追的。
但像魏栀楠那么疯狂疯狂的,整个学校估计就她一个人。
用江禹铭他们的话来说,如果魏栀楠追星,那她绝对百分百是一个私生。
上了高中后,钟时文没跟林扬一个班,但因为关系好,平时经常见面,他对于林扬周围的人和物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怎么跟块狗皮膏药一样。”
钟时文的表情也变了,语气里透露着无语。
这里的“狗皮膏药”自然指的是魏栀楠。
钟时文平时不骂异性,即使是自己很反感的那种顶多也就是不理,可魏栀楠是真的刷新他的认知。
“管她,我拉黑了。”林扬不咸不淡的说,好像那些事对他影响不大。
“靠,也不知道她有多少个微信,拉黑一个又冒出来一个号。”钟时文冷哼了一声。
林扬把手机丢回床头柜:“明天赶集。睡觉。”
说完爬起来把灯关了。
窗帘在上楼的时候被捂捂得死死的,室内一片昏暗。
一向话很多的两个人,今晚皆是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