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观众目不转睛地看着维克托举起长刀，一双双因愤怒而泛红的眼睛瞪大。
    身体前倾，仿佛生怕错过接下来的任何画面。
    宙斯马上就会迎来他的结局，所有人都对此感到异常痛快，
    甚至不少人已经开始欢呼。
    他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充满了喜悦与激动，巴不得维克托快一点下刀。
    但突然，人群中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声音：
    “等一下。”
    “如果宙斯死了，接下来遭殃的，岂不是我们吗？”
    这句话如同施了魔法一般，瞬间让那震天响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无数观众静坐在座位上，一个个停留在欢呼的姿态中，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面面相觑，满脸惊诧。
    坏了，刚才他们光顾着仇视宙斯了。
    仔细一想，维克托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的确，宙斯的死会让他们感到大快人心。
    但问题是，一旦宙斯陨落，谁来制衡维克托？
    刚才维克托的召唤兽释放的两道魔法至今仍清晰地铭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尤其是最后那六只无比庞大的灾厄所凝聚出来的白色空洞，
    将整个修尔本城的诡异城堡炸成了平地。
    甚至连坚不可摧的竞技场都被一并摧毁。
    想到这里，无数观众内心泛起了一股寒意。
    虽然他们不知为何未受到那波攻击的波及，现在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坐在天空中观看，
    可这些都无法掩盖维克托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大。
    一旦宙斯陨落，他们还能依靠谁？
    八大师？人类女皇？还是天上的正义女神？
    光是维克托刚才展现的力量，这三位真的能够对抗维克托吗？
    开什么玩笑。
    以至于现在，现在无数观众感到内心的寒意迅速蔓延，几乎在瞬间便淹没了他们的心灵，
    使他们的肌肉僵硬，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股冷意，不仅蔓延过了他们的血肉，同样也侵入了他们的骨骼当中。
    一方面他们希望宙斯死去，另一方面又害怕宙斯一旦死后，将没有人能够抗衡维克托，
    届时，维克托或许真的会采取毁灭世界的行动。
    他有那个能力！
    可现在的纠结，已经为时已晚。
    当人类对宙斯产生嫉妒与愤恨时，这位主神就已经失去了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的资格，
    一个被全世界的人类所讨厌，甚至深受鄙弃的神明，根本不配得到人类的信仰。
    因此，现在还未等维克托亲自出手，宙斯的身体就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
    他的脆弱表皮开始坍塌腐败，露出了一个个凹陷，恶臭的坑洞四处涌现，
    而更多的皮肤则单纯地萎缩脱水，犹如被风干一般，迅速枯萎。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变得愈发枯萎与黑化，他喉中发出的呼吸声也随之被撕扯得沙哑不堪，
    宙斯能明显感觉到，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面对死亡了。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宙斯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断断续续的话语几乎只有维克托和一旁的火神能够听清：
    “在这个世界……我活了上千年，想象过无数种死亡的画面。”
    “却唯独未曾想到，我会败给一个人类。”
    他艰难地抬起头，用那空洞的眼窝凝视着维克托。
    随后，宙斯颤抖着咧开嘴，嘴唇裂开后已经看不到一颗完整的牙齿。
    “但你，你也不是普通的人类，我知道。”
    “人类，怎会知道如何破除【间断虚幻】的‘机制’？”
    维克托面无表情，但眉毛微微一挑。
    他从一个游戏的Npc那里，听到了绝不应由Npc说出的词语——
    ‘机制’。
    这对任何游戏中的技巧或游戏特色的描述来说都是常用词，而他竟然从宙斯口中听到。
    这让维克托感到一丝好奇，
    但宙斯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他跪坐在地面上，疯癫地轻摇着头，似哭似笑地说道：
    “果然……我被骗了。”
    “我们都被骗了。”
    宙斯仰头，甚至带着几分悲悯地看着维克托，仿佛恍然大悟，继续说道：
    “你知道的，这里是个游戏。”
    “坐等失败，就是我们的结局。”
    突然，
    伴随着宙斯这堪比禁忌的话语，苍穹之上布满了雷霆，
    但显然这道雷霆并非来自雷之灾厄，也不是宙斯所释放出来的。
    然而这股金色的雷霆，看起来与宙斯的力量惊人地相似。
    雷霆并未汇聚于任何地方，而是孤独地出现在宙斯的头顶上。
    毫无征兆，同样也没有明显的来源。
    至于维克托，
    他的表面虽无任何表情，但内心却像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动荡。
    游戏。
    虽然维克托清楚，像雅典娜和宙斯这些神明是从这个世界之外的地方降临而来。
    他们遵循着规则，因此被卡俄斯一个个赋予了神职，
    用来替代那些未由盖亚所诞生的后代神明。
    雅典娜并没有成功告诉他，她们这些神明到底来自于哪里。
    而之前当维克托询问宙斯有关卡俄斯更深层次的事情时。
    看宙斯的那副样子，他也没办法说出后续更多的事情。
    然而，如今临近死亡的宙斯却用了一个在这个世界中极为异乎寻常的词汇。
    他称这个世界，是个‘游戏’。
    对维克托来说，这可不就是个游戏么？
    可，其他人呢？
    无论是莉雅，赫妮，还是格温，在她们眼中，这里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即便是大法师和卡俄斯，也都未曾将这个世界视为一款‘游戏’。
    维克托很想问宙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然而，当他抬头望向天空时，
    却看到那不可追溯的雷霆变得愈发浓郁，闪烁的电弧和光芒甚至掩盖了倾泻而下的阳光。
    如果是以前，这样的雷霆一定会引起无数观众的惊诧。
    但这一次，却没有任何观众发出惊叹声。
    不仅是观众的呼声，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陷入了寂静，连空气也似乎凝固了，
    原本随风摇曳的繁杂青草也被定格在原地，纷乱盛开的鲜花同样静止不动。
    唯有天空之上的雷霆在这片静止中继续汇聚，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宙斯的头顶劈落。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无法动弹，包括维克托身后的火神。
    此时此地，只有他和宙斯仍能保持动作。
    但为什么连他也能行动？
    维克托回忆起之前询问宙斯的那一刻，也曾经历过一瞬的时间暂停。
    那时，他从宙斯的脸上看到了突兀闪现的乱码。
    但除了他之外，四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宙斯的异状。
    这时候，维克托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低头，顺着脖子处戴着的表链，掏出了怀中的银质怀表。
    银质的怀表盖被维克托一指打开，内部的两根指针已经停了下来，
    好似应证了什么一样，维克托注意到自己的状态栏下方，神秘地多出了一个怀表的图标。
    【帝器：共赴长河】
    【技能：凝滞——该帝器能使时间暂停，使用者需选择一位目标，与之共处于时间暂停的状态中，最长可持续十秒】
    【使用者禁止对生物发起任何攻击或技能，仅允许步行移动】
    【该效果已发动——当前剩余时间：7秒】
    帝器被启动了？
    但从天空之上的雷霆却并未被暂停，这又该如何解释？
    还是说，是因为时间被强制暂停。
    而帝器为了保证他能在时间暂停中行动，才自动启动。
    并选择让他与宙斯一同进入了时间暂停的阶段？
    这也导致宙斯可以在这段时间暂停中向他透露更多的信息。
    维克托眯起眼睛，脑海中迅速掠过各种猜测。
    但这些思考在维克托脑海中仅持续了不到一秒。
    时间，同样流逝了一秒。
    6秒。
    天空之上的雷霆越聚越猛，而宙斯已重新抬头，目光钉在维克托身上，再次开口：
    “你和我，应该来自同一个世界吧。”
    5秒。
    “但你成了‘玩家’。”
    4秒。
    “而我，则变成了‘boss’。”
    3秒。
    “是因为我遵守了规则吗？”
    2秒。
    “还是说，”
    1秒。
    “你，就是那个被植入进来的……”
    0秒。
    轰隆！
    高空之上骤然涌现的雷霆以一种让人无法看清的速度疾驰而下，向着宙斯的脑门重重劈落。
    而宙斯，也已经来不及说出那最后两个已经到了嘴边的字。
    时间恢复流动，
    周围的观众也重新动了起来，面容呈现出混乱的变化。
    无数人的情绪变得混乱不堪，他们中有的表现出畏惧、疑惑，还有惊诧。
    人群中嘈杂的声音如细雨被微风卷起，一句接一句，模糊交错，让人难以捕捉。
    但每个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维克托，
    看着他单手持刀，刀刃上连续滑落的鲜血滴滴落下。
    宙斯的头颅顺着那锋利的刀刃落在地面上，滚动一阵，压断几根草茎，终于静止。
    宙斯最终还是死在了维克托的手中。
    但没有人注意到，
    维克托的表情，如同暴风雨前汇聚的乌云一般。
    阴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