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到了宫城门口,青阳早已等候多时,见二人出了宫城笑呵呵驱了马车朝他们走了几步。
秦越川慢慢矮身放下徐弦月刚要转身,青阳咧嘴笑得面容忽然一变,急声冲他的身后道:“王妃!!!”
秦越川倏然回身,却见徐弦月眸光迷离微散,身形摇晃,软软向地面扑去。
秦越川展臂迅速将她揽进怀里,惶急道:“月月!月月?”
徐弦月靠着他的胸口虽是醒着的,却好似疲于应答。
秦越川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抱上马车,吩咐青阳:“去镇国公府!快!”
他在龙霄殿的时候,听过贺薛怀提了一句,邱杵已在镇国公府。
今日宫婢说同徐弦月同“旁人”说话,多半就是她体内那个“红羽”。
徐弦月半睁着眼睛,于他的呼唤还能应答几句,只是身体似乎软瘫如泥,任由秦越川摆弄。
秦越川拥着她:“月月,我们马上就到国公府了!你别睡,再等一会!”
徐弦月声线若有似无:“嗯……”
“你在殿上不是说有法子吗?你可同我说说,一会由我转述邱杵。”
徐弦月靠着他没有应声。
秦越川心如焚火,按着急切,温哄道:“月月同我说,无论需要何种东西,我来想法子。”
徐弦月还是不说话。
秦越川心有不妙预感,试探问道:
“月月……知道法子的,对吗?”
他的心中愈加惶恐不安,瞧徐弦月如此,他的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是不敢承认。
声音也不似往日平稳,似是定要寻求一个肯定回答:“月月知晓的,对吗?”
徐弦月于他的连声催问下,终于抬眼看他,犹疑着摇了摇头:“找不到了……”
秦越川承托着她身体的手掌力道紧了几分,决绝道:“什么找不到了?无论月月需要什么,便是掘地三尺,定然找得到!”
“红羽的身体……找不到了……”
“她已经没有肉身了……”
秦越川身躯一震,瞠目失神,罕有地不愿相信徐弦月此时说的话:
“我们,彼时只寻了一个长辉院!”
“红羽说,还有可能在肃王府别的院子,月月别担心,我去寻,定然寻得回!”
徐弦月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我们自肃王府归来后,皇后唤我前去吗?”
“从她引诱‘红羽’永做‘容王妃’时起,我就知晓,红羽的身体……已经没有了……”
“若是当真肉躯在手,皇后手握她的把柄,于‘红羽’何需‘引诱’。”
徐弦月自言自语:“想想也是,无名的身子都险些被毁。”
徐弦月说完,感受到拥着她的臂膀抖得剧烈,似乎是比她还不能承受这个真相。
徐弦月扯了扯他的衣襟,安抚他:“没关系的,不会殒命的,秦烈行彼时说过,一体双魂,除非两者相谐共生,便是盛者主导……便是说不会命陨的。”
“我们只是一时谈不拢,她说我骗了她……”
可世间还有谁比徐弦月更希望红羽离开自己的身体呢?
秦越川想起龙霄殿上秦烈行死前,被徐弦月猝然截断的未尽之言:原来那时徐弦月早已知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此次急于刺穿秦烈行,应是为了免于他与贺薛怀为她担忧……
秦越川心如泣血:“月月……”
秦越川稳着情绪,极力维持镇静,对徐弦月道:“没关系,还有邱杵,以往他游历各处,见识广博,如若不然,贺薛怀也不会唤他前来。”
徐弦月不置可否,低低应了一声。
秦越川忍了又忍,抑制不住问徐弦月:
“……她还在闹吗?”
徐弦月只应答了一个字:“嗯。”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个字,秦越川的胸口,却好似重锤擂鼓,闷痛得要死。
“马上,马上我们就到了,月月暂且别睡。”
“好。”
青阳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了镇国公府,秦越川抱着无徐弦月跃下马车,毫不避讳,开口便对前来相迎管家道:
“去寻邱杵前来!要快!”
管家也不含糊,安排了下人为徐弦月寻找安置的房间,自去跑着寻邱杵去了。
秦越川刚刚将徐弦月置于软榻,便听得门口中气十足苍老声音叫唤:
“怎么了怎么了?女娃娃怎么了?”
秦越川抬头之际,邱杵已经行到榻前。
秦越川大概将徐弦月的情况讲了一遍,确定他听清楚了,用力握着他的手臂:
“你,你可有法子解!”
他的心本是揪成了干皱紧缩的一团,直到听闻邱杵肯定的“嗯”字之后,才好像重新浸润回了血液中去,有了些许舒展缓和。
秦越川缓释一般,粗喘了几口大气:“那便好。”
却也不等他完全放下心来,就看邱杵张着嘴,好像还要说什么。
秦越川道:“怎么了?是什么药材难寻,或是需要什么药引?”
“莫不是需要再次重激霜炽?都无妨,只要能解得这术法,都无妨!”
秦越川双眸充血,似要将邱杵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都不是,药有现成的,而且在我身上,直接喂就行了。”
秦越川大喜:“当真!?”
他不曾想过此事竟是如此顺利,他还以为邱杵这般为难神情,大抵又是需要什么难能罕见的天材地宝。
“那你为何这般神情?”
邱杵慢吞吞道:“这药,你也知晓的……”
秦越川疑惑:“嗯?本王知晓?”
“彼时,在青州时,你说不要让我再继续研究下去……”
秦越川猛地一惊:“那‘裂魂’!?那不是毒吗?”
前生要他命的“裂魂”!?是解药?
邱杵的手臂被他攥握得生痛:“唉,唉——你先放手,药毒不分家,是毒是药自是要看针对不同境况。”
“可救人那就是药,可杀人那便是毒。”
邱杵挠了挠下巴,为难道:“就是,这玩意儿我还不曾试过,不知道灵不灵验,依理说是可以的。”
他瞅了眼躺在榻上的徐弦月:“不过万一,你这……我怕是也担不起……”
秦越川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若是正常,该是何效果?”
邱杵回的利索:“寻常人喝了,那就算是毒,毙命之际,该是魂体分离。”
“她这种情况,便是体内双魂,自是分离双魂,驱一留一。”
秦越川睁眼:“此物药方可有?”
“唉,有,不过给你也没用啊,你又不懂。”话是这么说,邱杵还是从怀中掏出一份折了不知多少遍,皱皱巴巴的黄纸递于秦越川。
秦越川扫眼一看,心中有数,重新递回邱杵:“是这个方子,此物有效。”
邱杵纳闷:“你都不曾见过你怎么知道有效?”
秦越川苦笑:他如何不曾见过。
他不止见过,还亲身试过。
前生这药邱杵制作完备于北疆大营,这方子秦越川也跟着无意间,不知瞧了多少遍。
最终药方与眼下黄纸所书别无二致。
且前生最后便是被徐白榆以此毒了结性命,效果确实如邱杵所说——“魂体分离”。
如若不然,他的魂魄又怎么会,飘飘荡荡归于替他埋冢的月月身侧,同她系下这生世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