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恩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就从椅子上站起来，金琪原本在刷手机，见状还以为是她不舒服了，“怎么了？”

    现在自己身体本就不舒服在先，突然的出门肯定是会引起几人担心，但是刚刚才把事情坦白了一半，唐恩转念一想，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于是说道，“盛绝在楼下。”

    抓取到重点名字，金琪两眼发光，“他喊你下去啊？”

    唐恩点点头，“嗯。”

    “那你快下去啊？”金琪说着，而后又察觉不对，摸了摸鼻子，控制下自己的情绪，“不过他应该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才是啊，怎么还会叫你下去呢？”

    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女生总是极其细腻，更何况是在面对朋友的感情，任何一个女生都有可能变成福尔摩斯。

    刘晓蕾从边上探了颗头过来，“难道他不知道你现在是经期？”

    金琪：“不可能啊，他送的小恩区医务室，按理来说，护士应该有说吧。”她说着，一拍大腿，“难道，是来复合的？”

    再让她们猜下去，估计都要能编出一个故事来了，唐恩及时打住，“我先下去看看。”

    至于盛绝知道她不舒服还让她下去这事，唐恩知道盛绝不是这么不合时宜的人，他刚刚先发消息过来也是问自己“可以下楼吗”，估计是看自己没回复说不舒服之类的，才说了他在楼下。

    军训让人疲惫，一下训整个基地都安静了不少，而女生宿舍楼下的人流量，都比之前在学校少了一半不止。

    唐恩下楼后就看到盛绝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宿舍闸机前，倚着边上一个柱子，往里瞧。

    在唐恩身影出现的时候就第一时间站直了身体，挥挥手，“唐恩，这。”

    他一出声，就吸引了边上所有人一瞬间的注意，唐恩脚下一顿，像是突然生出退缩之意，但不知怎的，莫名又冲出来一股力量，让她继续抬脚，向盛绝走去。

    过了闸机，唐恩终于站在了盛绝面前，“你怎么来了？”

    盛绝看了看她，出声问道：“你刚刚，怎么停住了？”

    “什么？”

    说实话，唐恩在听到盛绝的这一句问话时还有一点点的愣住，她没想到，连她那么细微的动作，盛绝都能察觉到。

    其实刚刚旁边视线并不多，但是在聚集到盛绝身上时，唐恩还是产生了退后的心理，就像是她没法忍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接受大众的注视，像是感情其实只是虚假的东西，泡沫一样。

    但现在面对盛绝的提问，她又没法把这种感情说出口，只是很奇怪，当她站到盛绝身边时，刚刚的那点退缩之意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尽管其实现在，她还能感受到边上若有若无的目光，正偷偷瞧着她和盛绝。

    唐恩其实正处于对这种注视的目光非常敏感和可以尽量忽视掉的两种情绪之间，此时听到盛绝的发问，她扯着嘴角笑了下，“没事。”

    盛绝目光里带着点探究，像是不相信。

    这时唐恩微微皱起眉，疑惑着嗅了一下，迟疑着开口，“你，喝酒了？”

    如果说刚刚唐恩脚下的停顿还能搪塞过去，此时此刻盛绝身上的酒精味可就半点掩盖不了，更何况他刚刚出门时，只是简单洗了个脸。

    像是被抓到把柄似的，盛绝眼睛绕着周围看了一圈，就是不敢去看唐恩。

    唐恩觉得有点好笑，“你怎么这么心虚，我又没有阻止你喝酒。”

    “哪里没有？”盛绝下意识地回怼着，这话接得一点都没停顿。

    只是这对话一出，两人都默契地对视一眼，而后撇开头。

    事实上，盛绝说的话也不算假，之前在高中文艺汇演之后的班级聚餐时，盛绝和班里的男生聊得起兴时，几人都喝了酒，当时正是周末，唐恩在聚餐之后要回家，而看出了两人之间有点小火花的组织委员就提议让盛绝把唐恩安全送回家，当然这提议简直是和盛绝心里所想不谋而合，于是他也就心安理得且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只是唐恩肯定是要推辞，但盛绝当时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趁着周围同学正吃喝得起劲，抓过唐恩的手就出了包厢。

    晚风轻拂，两人靠得距离很近，当时的盛绝一点也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小心思，所有的动作可谓是一览无遗，他总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唐恩一点，再靠近一点，然后被唐恩察觉，他进一步，唐恩就退一步。

    在离唐恩家不远的地方，唐恩提前开口说了再见，只是盛绝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直接开了口，“你讨厌我吗？”

    当时的唐恩愣了愣，像是完全不明白，也无法理解盛绝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你怎么这么问？”

    “因为你一晚上都在躲我，”少年眼睛里没有半点躲避隐藏的意味，有的更像是一腔的少年勇气和无畏，“进包厢选座位的时候，你故意避开了我，跑到角落去坐，我绕过去你边上的时候你还试图走掉，还有刚刚回来的时候，你也试图开口拒绝我送你回来。”

    唐恩张了张嘴，“那我确实是可以自己回来的，”她顿了顿，“我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回来。”

    盛绝的目光依旧没有闪躲，“那，回来的路上，你也一直在躲我，难道不是吗？”

    说到这，盛绝声音里甚至是多出来一丝委屈。

    唐恩在听到盛绝的这句话之后，心理防线莫名就倒塌了，本来是准备憋着一口气和盛绝划清界限到底的她，突然就泄气了，再对上盛绝直勾勾的眼神，她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脑子转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在盛绝要开口再说话时，唐恩及时开口，说了一个理由，“那是因为你身上有酒气。”

    盛绝话都到嘴边了，硬生生被哽住，半张着嘴。

    而唐恩就像是在确定自己的话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没错，你身上有酒味。”

    “所以，你是不喜欢酒味，才一直离我远一点。”

    唐恩想说我也没有一直离你很远啊，本来就是正常的社交距离，但不知道怎么的，还是把这句话吞了回去，顺着盛绝的话点点头，“是，”而后又补了一句，“我不喜欢酒味。”

    盛绝像是被这句话给安抚到了一样，所有的愁绪瞬间烟消云散，“原来是不喜欢酒味，那我以后不喝酒了。”

    这句话乍一听逻辑在线，什么问题都没有，就连唐恩都没意识出不对劲，甚至也点点头，应了声，“好。”

    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不对劲来，盛绝准备不喝酒，是因为她不喜欢酒味，先不说她的这句“不喜欢酒味”是真是假，只不过为什么她不喜欢，盛绝就要不喝，她们之间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是唐恩也不是傻的，盛绝一直以来显露出来的好意和亲近意味，无不透露着他对唐恩有意思。

    想到这的唐恩，把到嘴边的反问咽了回去，“你不用……因为我不喜欢就不喝的。”

    本来高中生喝酒就是不好的事情，但几个同学朋友聚会时，总是少不了要喝几瓶的，只是盛绝要不喝的原因在于她，这一点多多少少让唐恩感觉到不舒服。

    人与人之间，不会有这么大的约束力，唐恩想。

    但是对于唐恩的这句话，盛绝明显深入去想了，“我没有要道德绑架你的意思，”他摆了摆手，解释，“不是要让你产生愧疚什么的心理，只是，只是你不喜欢的事情，我想着，我要是不做，你会不会多喜欢我一点。”

    只听前半句时，还能觉得盛绝或许还没喝醉，但听完整句话，唐恩看都不敢去看盛绝的脸，她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觉得你在道德绑架我，你喝醉了。”

    少年眼神清澈明亮，声音坚定，“我没喝醉。”

    “很晚了，你回去吧。”唐恩抬头看天。

    “我真的没喝醉，”盛绝又强调了一遍。

    “嗯。”像是犟不过他似的，顺口应着。

    盛绝没打算随意敷衍过去，“那你不喜欢的事情，我少做一点，你会更喜欢我吗？”

    “我没说过我不喜欢你，”唐恩的视线回来了一点点，又觉得这句话不太对，“不是，我是说，我没说过我讨厌你。”

    讨厌一个人和不喜欢一个人，其实两种不同的说法，后者可能只能单纯的觉得某人不对自己烟缘，自己选择不靠近不跟这个人深交，但前者，就完全是在抗拒一个人了，但无论是哪一个说法，唐恩确定自己都没对盛绝说过，所以，对于盛绝的“会不会更喜欢他一点”，说实话，她无从理解。

    盛绝在听完唐恩的回答之后，眼光闪了闪，张嘴想要继续问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不问，他能感觉到，唐恩是在回避这个话题。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只失落了一秒，盛绝又恢复了笑容，“你快回去吧。”

    唐恩当然是巴不得快点走，尽快逃离这个尴尬又暧昧的气氛的，但在转身时还是停下了，“你真的没喝醉吧？”

    “当然没，”盛绝双手插兜，宽大的校服外套硬是被少年穿出来夹克的感觉，随意而洒脱，他小声了补了句，“要是喝醉了，就不止是……。”

    “什么？”唐恩没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

    盛绝摇摇头，“没事，真没醉，我待会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那晚盛绝回去之后，还跟报备似的，给唐恩发了消息说他已经平安到家，唐恩也给他回了“谢谢”的消息，只是隔着屏幕，那个暧昧的氛围似乎还是没有完全消散。

    -

    时间回到两人现在站在宿舍楼下的时间点，那股说不清的暧昧感觉，似乎隔着年月，又弥漫过来了。

    唐恩及时转移话题，“你是有什么事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