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是个连头发丝都会发光的小丫头。
沈晏修相信整个医馆的小孩,没人会对自己的妹妹有坏心。
包括双玉。
只是每个小孩的性格,都是独一无二的,有人憨直,有人细腻,有人总是希望自己比旁人多得一份关注。
妹妹向来以强者自居,极爱保护弱小。
在承影来之前,双玉是得到所有人照拂最多的,妹妹愿意宠着他、护着他,但是承影来了之后。
一切似乎就变了。
双玉大概是觉得承影抢了他的,所以才会有今日之事吧?
这也是个聪明小孩。
沈晏修将碗提回去,思量着找个机会,单独与双玉聊聊,他可不能由着这种事情发展下去。
没的日后连累妹妹。
男孩的屋舍已经熄了灯,里头呼吸声此起彼伏,还有鼾声。
明显是都睡着了。
门口也没有人。
二丫以为哥哥猜错了,正准备离开,余光瞥见不远处竹屋门口一团黑影。
“你真在外头?”
小承影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大王”、“二丫”和“姐姐”在口中打了个滚,到底也没有喊出来。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欢喜中有些腼腆。
“你是来……”忽然意识到什么,语气陡转直下,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消失,“赶我走的吗?”
小承影有些可怜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二丫朝他招招手,“你跟我来!”
只要不是把自己赶走,小承影可以不问目的地,跟她去任何地方。
二丫领他去了厨房,从橱架里摸了个陶罐,从角落里掏了个地薯,又去旁边菜地里拔了颗青蒜,洗干净塞罐子里,又往罐子里倒了半罐水。
而后寻了个空地,挖了个洞,将陶罐放在上面。
底下烧火,上面炖罐,旁边烤地薯。
“这是在做什么?”小承影好奇问。
“做你的晚饭。”
水烧滚了,明火灭了,地薯也烤熟了。
二丫将地薯挖出来,从胸口摸出个勺子来,放到陶罐里。
“给。”
小承影也不问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反正二丫给他,他就敢咽下。
“好吃吗?”
“好吃!”
地薯粉糯,有些噎人,他用汤咽下,又被烫到。
可即便如此,这也是他有记忆以来,喝到的最美味的汤了。
新月高悬,两个小孩席地而坐。
小承影大口吃、大口喝,伸向旁边的小脚丫欢喜摇晃。
二丫在旁边,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手上更忙。
“你在做什么?”
“等你吃完就知道了。”
小承影刚放下陶罐,二丫便将东西递来。
“给!”
小承影接过来,“这是什么?”
大女王有大女王的骄傲,错也不会认。
这就算二丫为自己的错误道歉了。
“它叫新郎官,我之前在集上跟一个老爷爷学的,你若是早些来,夏天傍晚,我们院子里满天飞的,都是它,大大的眼睛、透明的翅膀,可好看了。”
二丫的意思是,收了我的新郎官,今儿的事就翻篇啦。
小承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了——红蜻蜓。
他在军营见过,但是没有二丫手编得好看。
新郎官,原来它还有个名字叫新郎官。
我是她的新郎官。
小承影嘴角翘了又翘,最后呲个大牙,乐开了花,全然忘了小虎牙还没有长全。
“我、我……”
“怎么了?噎着了?要不要再给你煮点清汤?”
小承影摇头,“我是觉得二丫这个名字不好听,不符合你的气质。”
“你可以叫我大将军王!”
二丫毫不犹豫道,她觉得这个最符合自己的气质。
“我以后私底下可以叫你卿卿吗?”
“什么轻轻重重?”
“不是轻重,是卿卿。”小承影停顿好一会儿,“浣花溪上见卿卿,眼波明,黛眉轻。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
二丫听不懂,她看着他怀里的陶罐。
“因为煮了一罐清汤,所以叫清清吗?”
小承影:“……”
“那幸好家里穷,只能给你煮清汤,不然煮了鸡汤,我就得叫鸡鸡了。”
小承影:“……”
且叫她以为如此吧,否则哥哥知道,该要将自己打出去的。
“我可以叫吗?”小承影问。
“叫吧。”二丫无所谓道,“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卿、卿?”
小承影臊得满脸通红,他低下头,嘴角咧到耳朵根,未听到回应,又抬头问道:
“你怎么不答应呢?”
二丫:“……哦。”
“卿卿,我可以靠你一会儿吗?”
“回去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他们说你罚了我,就说明我做错了,做错了,今晚就不能进去睡觉。”
“别听他们胡说!你不是学了功夫吗?谁不准你进去,你就亮出你的拳头,让他们知道知道,到底是谁说了算。”
“当然是你说了算。”
小承影真诚看着二丫,“你说我有错,我没错也是有错!我要是进去了,就说明你错了!大王怎么能错呢?”
对啊,大王怎么能有错呢?
二丫可算找到知己了。
“双子弟弟本来身子就不好,还落了水,你若是不罚我,他心里肯定难过,我觉得你是对的,我就应该受罚。”
“炉子可浇!”
二丫拍拍自己的肩,示意他可以靠过来。
小承影放下陶罐,坐到她身边,“性命攸关的事情,罚一天还是太轻了,我觉得为了大王的威严,至少要罚我……”
十天太少,一个月……快过年了,卿卿肯定舍不得自己饿一个月。
“罚我半个月。”
“半个月会不会太久了?”
“不久!”罚一辈子才好呢!
小承影急忙解释,“你就得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嘛,就是说,得要重罚,让其他人知道,我这样哪怕不是故意的,也是不对的,以后再不能有这种事情发生。”
“小伙伴在一起,就该相亲相爱。”他眼巴巴看着二丫,“对吧?”
二丫丝毫不怀疑他的诚心,“你不怕把自己饿死呀?”
“大王济弱扶危。”怕她听不懂,“我是说大王会保护弱小,定然不会不管我的。”
小承影心情忐忑,“我每天晚上在这里等你,可以吗?”
二丫想了一下,觉得不太对。
“你是要我每天给你做饭吗?”
“不不、不是的。”
小承影哪敢有这个奢求,“我、我可以不吃的,你就、就来看着我,看我不死就好了。”
“我死了,对医馆名声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二丫摸着下巴点点头,“有道理——那明天起,晚上我给你带吃的。”
“好!”
“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求之不得!
“好!这就是我们的秘密!”
“拉钩!”二丫将小指伸到他面前。
小承影的小指与她的小指钩在一起,她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两人的手来回拉扯。
大拇指印在一起的时候,小承影抬头看了眼他的卿卿。
要真是一百年,该多好呀。
二丫困了,要回去睡觉了。
她让小承影也溜回去睡觉,临分别的时候,郑重道:
“你年纪小、读书少不知道,缩头乌龟是骂人的话,你不要把我当乌龟,我不喜欢当乌龟。”
小承影一脸懵:“啊?我没有啊……”
“不要骗我,哥哥什么都知道。”
“啊?”
诚然没听懂,但肯定是自己什么时候说错了,反正哥哥和卿卿是不会有错的!
小承影诚恳保证道:“以后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