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晏池过得实在是……煎熬。
偏偏他还没有办法去处理，就这么生生熬了两个小时，反观姜瑟书，这人开始是挺不好意思的，晏池不让她看，她就乖乖不看，脑门抵在晏池身上，还给他在背后扇风灭火，可那点用手带起来的风比杯水车薪还不如，晏池根本没感觉到，只是隔了小半个钟头后低头一看。
嗯，她睡着了。
姜瑟书醒来后，盯着天花板呆了好久，直到常宁叫她点外卖她才恍恍惚惚地从床上下来。
下午的轮番轰炸太多，她有些支撑不住，姜瑟书朝常宁摆了摆手表示和她吃一样的之后，就又蔫巴巴地撑在了桌子上思考人生。
她在想，她明天该怎么办。
姜瑟书倒是没怎么去想下午的那个小插曲，因为比起那个，现在明显有一件更加棘手的事情摆在她的面前。
她要怎么去解释一只猫可以大变活人呢？
她当然解释不了，宿舍门是关的，老结实一防盗门啊，她就连她青天白日心怀不轨，决心以至冲破重重障碍，意欲大行色.诱之事这种借口都说不出来！
姜瑟书长叹一口气，食指在手机上点啊点的，要不给晏池发消息说明天的见面取消吧？
但是那几个字打了几遍她就删了几遍……
她不想不见他，但也不知道怎么跟晏池解释这件事，她还怕她解释完了，晏池这一晚上反应过来后，接受不了。
胡思乱想了很久，姜瑟书熬到了天蒙蒙亮才睡，本以为醒来又要开始重复昨晚的纠结，结果一开手机突然看见于嘉言不久前给她发了个消息。
姜瑟书惊讶了瞬，也来不及收拾什么，拿上包就往医院跑。
“您好，请问下于嘉言在哪个病房？”
姜瑟书按着护士说的很快找了过去，房门没关，她一进去就看到于嘉言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于嘉言，你这是什么情况？”
于嘉言在微信里并没有跟她说清楚，言简意赅到只有要做手术和医院名几个字，把她吓了一跳，但是现在亲眼看到这人还有闲心打游戏，显然事情不算严重。
于嘉言看她进来，手机上的消消乐随时可退，他随手按了两下后，立马给姜瑟书竖起一个大拇哥赞叹，“哎呀，你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这么快就赶过来了。”他招呼着她坐下，“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阑尾炎，动个小手术。”
认识这么久，两人又是一块来南大上学的，有困难肯定得互相照顾，姜瑟书这会儿自然也不会觉得是件麻烦事。
她刚坐下，没一会儿又站起来，“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要不我给你买点饭去？”
这会儿都十一点多了，等她买回来正好可以吃。
于嘉言给她摆手，“不用买，你不用去，有人会带回来的。”
“带回来？”
谁给他带回来？
姜瑟书脑子里正想着于嘉言说的是谁，身后突然就冷不丁感觉有人走近。
那声音熟悉得她不敢回头。
“你点名要的那家店，起来吃吧。”
晏池不动声色地看了某人僵硬的背影一眼，将手里打包好的饭递了过去。
从身后伸出来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背上有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姜瑟书能明显感觉到晏池距离自己不到半米，她深吸了一口气，差点厥过去。
她早该知道！于嘉言既然给她发了消息，又怎么可能不给晏池发。
可是她还没准备好呢，就算离原先他俩约定的时间也还有四个小时！
于嘉言的手术被安排在明天，这会儿肚子已经不大疼了，坐起来准备接晏池的袋子，就看见这俩人跟小学生排队似的在一条道上挤成一溜，他做了个故意打量的表情，好笑道：“你俩这是搞什么情趣呢？”
什么鬼情趣，姜瑟书闭了闭眼，她不方便说话，只能用手用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晏池，然后给了于嘉言一个极具疑惑的眼神，意思就是【你怎么把他也叫来了！】。
于嘉言看懂了，但是在于嘉言这里这问题可不能是这么问的，他是一个人在医院孤独寂寞冷所以先找了晏池，然后想了想这俩人现在还没有什么进度就又发消息给了姜瑟书。
他捂着嘴，神色严肃，“这不是给你俩创造机会吗。”
姜瑟书：“……”
姜瑟书听着他那字正腔圆清晰入耳的“悄悄话”，整个人一顿，她也不管晏池在后边了，开口咬牙道：“那我谢谢你啊！”
于嘉言保持着微笑，虽然他隐约感觉姜瑟书那句“谢谢”是有点咬牙切齿的，但是他觉得他一定是听错了，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后，于嘉言带着个日行一善的满足笑容转望向晏池，“行啦，我今天就没啥事啦，你们既然碰上了就一块去吃顿饭吧。”
姜瑟书：“。”
别了吧，再给她四个小时，不！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她一定能……
“那我明天早上八点半再过来。”
晏池无情打破了她的妄想。
接着一秒后，“姜姜。”
姜瑟书耳朵一竖，炸毛转头。
晏池望着她，辨不清神色，“走吧。”
“好，好嘞！”
……
从医院出来的路上，姜瑟书一直跟在晏池身后，今天天气不错，但她始终提不起精神……只默默走在后边踩他影子。
榕树下，影子不见，两人身上零碎的光斑缓缓交替。
晏池：“怎么不跟我说话了？”
姜瑟书猛地抬头。
她偷偷观察了下他的表情，很平常，平常到她更紧张了。
没听到姜瑟书的回答，晏池蓦然垂了下眼皮。
如果说在离开医院之前还不明白姜瑟书为什么突然躲着他的话，那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他转眸望向姜瑟书，“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突然遭遇眼神攻击，姜瑟书一下攥紧手心，下意识答：“啊……对，对，是有。”
晏池停下，“那你说，我听着。”
姜瑟书见他仿佛就等着她的一个交代，只好临阵努力组织语言，“就是，额……”
“我……首先我、我对你昨天下午受到的惊吓表示深切的慰问！”
晏池：“……”
“然后，关于……关于我出现在你宿舍的事——”姜瑟书吞咽了下，“如果我说我只是心怀不轨，偷溜进你宿舍，意图色.诱你你信吗？”她后面那句话又快又低，纯属是胡说八道了。
周围没什么人，空气里安静的过分，姜瑟书余光里突然看到晏池嘴唇动了下，她神经一跳，有些慌了，这样也能听到？？
生怕他要为她的无耻发言说什么，姜瑟书皱起小脸，捂住耳朵干脆豁出去道：“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就是每回睡觉就变成那样了，但我真的不是妖怪，就算是妖怪也不是坏妖怪，我就是想有更多的时间跟你在一起，你千万别怕我！”
话音急促落下，晏池望着她，轻轻眨了下眼。
视线停在她漏风的五指上，他抿唇，温声说：“我没有害怕，我一直都知道。”
“？”
姜瑟书呆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听清，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晏池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了疑问，沉默了会儿，还是道：“因为我能听见你的心声。”
“什、么心声？”
“就是你变成乖乖以后，我就能听见了，不过也不是一直，开始我也……”
姜瑟书嘴巴愕然张大，整个人如遭雷击。
为什么还有乖乖？！她以为他们讨论的只是现在！可是，要说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那那那……她那会儿，她那会儿每天都在想什么来着？
学习？不，当然不只是学习的……
姜瑟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透，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裙子，她可怜巴巴又复杂地抬头看一眼晏池，然后崩溃放下，然后又看一眼，带着点控诉。
晏池恍然发觉自己是不是不该说这件事，心声——怎么说确实是有点羞耻的，而对他这个可以听到的人来说，似乎也挺不厚道的，晏池想到这，正打算说些什么，姜瑟书却突然望着他低声说：“所以，你确实不介意我那个样子吧？”
晏池微愣，很快点头，“不介意，我很感谢那个时候你愿意一直陪着我。”
“乖乖，”他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勾起，“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猫。”
姜瑟书眉梢一挑，被他那句夸赞愉悦到了。
能不可爱么，那可是她变的！
晏池注意到她偷笑的表情，也弯了下唇，“那现在你饿了吗，要不要去吃饭？”
“去！”姜瑟书开心举手，许是两人间少了个秘密，姜瑟书久违的特别开心，她笑着，眉眼像星星似的发亮，是晏池很久都没有见到的模样。
下午也没有什么事情，姜瑟书做主，选了一家历州当地很有名的火锅店想要去打卡，到地方的时候，算是午间人最多的时候，两个人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伍才进去，幸好味道确实可圈可点，姜瑟书也就原谅了先前那么久的等待。
吃完饭后，姜瑟书看着时间，仰头对晏池说：“接下来，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吧？”
晏池想起她那天说的，“去哪儿？”
……
地址是一家小众品牌的首饰店，坐落在一个很繁华的高端商业区，进入这片区域后，一路过来的街景从绿化就能很明显看出不同。
“我其实也是第二次来这。”姜瑟书回忆着路线，“国庆那会儿慕珩来找了我一趟。”
乍听到这个名字，晏池有一瞬错愕，他看向姜瑟书，又沉默收回目光。
“你知道的，我爸跟他爸是好朋友嘛，所以，就算当初有些事情，现在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来往。”
姜瑟书是真的放下那段过往了，去年她和慕珩见过两三回，两人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属于仍旧互相看不顺眼，但也能说几句话的程度，国庆那会儿，也是他帮慕叔叔给她送东西才又见了一面。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姜瑟书说的那家首饰店，店面很大，店名是一串手写的意大利字符，线条流畅轻快，是创始人的名字。
姜瑟书和晏池进去，很快有人迎上来，“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这个月我们刚上了几件新品，可以看下哦。”
店内灯光明亮，他们家不止出售女性的配饰，男性的也有不少，陈列装潢设计考究，每一样展示的饰品前都放着一个小的黑色标价牌，价格不菲，姜瑟书从包里把小票拿出来，晏池不经意扫了一眼，客户名称写的是慕珩。
姜瑟书：“你好，我是来取货的。”
“哦好的，我去后面查一下，稍等。”
这种店里一般人都很少，姜瑟书随意看着玻璃柜里的戒指，忽而又转头看向身旁的晏池。
晏池对上她的目光，本以为她只是无意往后扫了一眼，但姜瑟书居然一直没转视线，这种情况下——晏池顿了顿。
“……是来取慕珩送的东西？”
姜瑟书眨眼，“算是？”
“哦。”晏池点了下头，不说话了。
姜瑟书将他的模样收入眼底，她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笑意抿起，径自撑着下巴欣赏着一对素戒。
等了不多久，刚才拿走小票的员工回来了，她朝姜瑟书招了下手，“你好女士，可以来这边验货签字了！”
姜瑟书走过去，比起当时只单给了一条项链，他们家返还物品的时候还搭了一个自家品牌特制的首饰盒，晏池在她刚才的位置没有过来，姜瑟书检查好里面的东西后签了个字，就将盒子拿在手里走了。
商场周边的环境建设极其好，出来后姜瑟书也不急着回学校，反而沿着一条街道一直走，行道树不停向后消失，远处有一片蔚蓝的海静静翻动着波浪。
晏池没见过海，看清后，一时有些讶然，而等近了，海风拂面，他意外甚至能用嗅觉品尝出其中的咸涩味。
“是不是很好看？”姜瑟书的声音响起。
晏池回答得有些慢，他难得好奇地眺望着海岸线的一切。
“嗯，很好看。”
姜瑟书笑，隔了会儿，她突然在晏池面前抬起手。
晏池低头，发现是她一直拿在手上的那个盒子，咸涩味从鼻尖再次溜过，晏池从她手上接过来。
装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他今天穿了一条宽松的黑裤子，有四个大口袋，装这个，绰绰有余。
姜瑟书：“……？”
姜瑟书笑容凝滞，“你干嘛？”
晏池一脸真诚，“你不是让我帮你装起来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