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财气四道墙,人人都在里边藏。
色是惹祸根苗,近色不乱乃英豪。
到达军营主营,季语白背了几句酒色财气歌,感觉心思清静了,伏在案牍上处理公务,宫玉桑坐在桌子上涂涂画画,之前季语白不知道宫玉桑画什么,近来她才发觉,宫玉桑在画她。
一身火红的衣裳,迎风而来,如九天之下下凡的火神,谪仙高贵,惹人注目。
他的画作即将完成,只差了一双眼睛还未点。
宫玉桑拿着毛笔,蹙着眉:“驸马,过来帮我点个睛。”
季语白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副画上,人物画得很传神。没有眼睛反而更为神秘动人,令人不禁幻想到底一双怎么的眼睛才配的上这幅画,她道:“在国子监我诗词书画样样垫底,又不会这东西。你画得这么好看,我一动笔能打十分的画,就只能打负十分了。”
宫玉桑将视线转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季语白的眼睛,一厘厘的描绘她眼睛的轮廓,深情而认真。季语白被看的脸热,装模作样的垂下头,继续处理公务,纸上写着下属送来的公文。
她打开一本公文,上面写着先锋兵走了三十二人,需要再招进来一批。思绪飘飞,宫玉桑为何那样看着我,等等,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拿起毛笔,落下批语。翻开另一本,上面写着,过冬的衣服需要准备了,是否还采买之前那家。她落笔写下,宫玉桑。待回过神,名字已经成型。季语白厚着脸皮,将名字涂成难看的黑坨坨。
不能在想了!!!宫玉桑好像真心挺喜欢我耶···
季语白抬起眼睛,装做漫不经心的看向宫玉桑,对方视线打从一开始就没移开过,似要将季语白的好看的眼睛牢牢刻在脑中,印在纸上。她垂下头打开第三本公文,等她画到第四个墨坨坨的时候,季语白感到绝望,横竖是没法处理公务了。
她凉着脸色问:“殿下,我下午要去未央湖。午饭在军营吃还是去栖凤楼?”
宫玉桑托着腮,满目的星光:“去哪里都可以,我听你的。”
季语白感到心弦被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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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开军营,在栖凤楼用中饭,太阳西斜时候来到未央湖,热气从地面往上冒。今日风和日丽,跟往常一样许多画舫都在湖面游荡。
听老渔民讲,捕鱼的时间一般都放在凌晨或傍晚,这两个时间点鱼会成群结队出来游动。
未央湖旁停着一条小型画舫,每面有四个大窗户,视野开阔,两头往上翘,船沿离水面只有半尺高,方便观察环境和撒网捕鱼。确保事情顺利,她挑选八个身手利索心腹和两个嘴紧渔民,穿着日常,以免引人注目。
捕鱼的地点就是在季语白水里遇刺的地方,时间放在太阳刚落山时候。她们提前去目的地,撒鱼饵,打好鱼窝。
画舫在湖面飘荡,季语白坐在画舫隔间,靠窗位置,手中捏着一枚梅花糕,口中漫开清甜的口感。宫玉桑坐在对方,眉眼如画,细致的给她泡了一杯西湖龙井,茶叶在杯底荡漾。
其余人识趣,各自找了外边位置坐下。
“驸马,喝茶。”宫玉桑手指探了探杯壁,茶温刚好入口,才推送到季语白眼皮下。
季语白仰头饮下,舌尖在嘴里滚一圈,唇齿留香:“殿下手艺越来越好了。看来昨晚你跟君后学了不少东西。”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宫玉桑掩嘴一笑,转开话题:“驸马怎么还叫我殿下,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叫我桑儿么。”
“你刚刚叫我驸马了。”季语白眼中荡开笑意说道,前些日子两人躺在一起时聊天,约好唤对方乳名,唤人乳名属私密之事,到了白日,这事就搁浅,他们还是习惯了原来的称呼,没有改口。
宫玉桑嗓音微顿,喉咙里卡住了糕点似的,丹红嘴巴翕动。不一会,耳朵上飞起红云。
“桑儿,你可真不厚道。只让我改口,自己却不改口。既如此那就算了,我们还是照以前的来吧。”季语白以退为进说道。
她不明白,换个称呼而已矫情啥。总感觉宫玉桑唤她驸马而不是乳名有种故意与她隔阂的意思。
“驸马妾···”宫玉桑的目光触到季语白清冷的眸子时,躲闪了一下,接着闭上双眸,眼尾发红,好像季语白做了令他受委屈的事:“鱼鱼。”
宫玉桑表现得很不愿意跟季语白交心,季语白闹不明白,心里有点发堵,偏开脸看向满湖瑟瑟残红:“不喊就不喊吧?”
“鱼鱼别生气,我刚刚是想到了一件事,所以才如此···”宫玉桑咬住下唇,饱满的樱唇挤满艳红的血色,像成熟了的樱桃,惹人垂涎。
“什么事啊?”季语白的语调有点冷如冬日月光。
“楚风楼的红绫、百樱,紫流,后院的玉双、柳潭、舒雨他们唤过鱼鱼的乳名么?”宫玉桑眼睛看向右下方的茶几一角,眼神流露委屈,盈盈的水雾在眸子中升起。
提起这事,季语白立刻心虚。记忆里,他们在床笫之间会玩这种唤乳名的情趣。她讪讪喝口茶,喝得太急,茶水呛入气管,痒意在喉咙间蔓延,道:“咳咳咳。”
宫玉桑起身给季语白顺背,口中幽怨:“口中道,桑儿发觉自己与鱼鱼后院的男子不无差别,有些难过。对不起,我不该想这些,我是正夫心胸应当宽阔。”
季语白被反将一军,哪里还有旁的想法。宫玉桑委屈是因为季语白的那些花心事,并不是因为不想与她交心,这是在乎的表现。季语白想通后,哄宫玉桑都来不及,她道:“你当然是最不同了,以后我保证不会再找他们,只有你一个。”
宫玉桑矮身从身后抱住了季语白,脸贴在季语白的后背:“鱼鱼,你真好。”
在季语白看不到的地方,眼中蕴含这阴霾。
“呕~”宫玉桑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干呕声。
季语白反身握住宫玉桑的肩膀,将他压回座位:“你还在孕期,坐船头晕呕吐会加重,我送你上岸吧。”
“桑儿想留在这里。”宫玉桑目光楚楚,好似不答应就是犯了天大的错。、
“听话!”
“鱼鱼~~~”话音娇怯,一波三折。
“行。”季语白每次都吃这一套,心都喊软了,没出息的让步。
“干他娘的,这群酸腐的小白脸这个时候跑过来干啥?”隔间外蒙都尉骂骂咧咧。
季语白打开另一面的窗户,看到三条画舫往这边驶来,这个位置处于未央湖中心,风景独美。季语白让宫玉桑安心待在隔间里面,她出去看看情况。
走出船舱,蒙都尉正粗野的挽起袖子,一手握着粗麻绳,一手指着几条越来越近的画舫:“早不早,晚不晚,老娘撒完鱼饵就来了。这群*%……&*#@”
“蒙都尉,殿下还在船舱里。”季语白听着一大|波层出不穷的骂法,耳朵都在嗡嗡叫,这性格难怪之前受到打压了。
蒙都尉听到季语白声音,硬生生咽下了一肚子的骂句,梗得脖子都在发红。她拍了拍自己的嘴:“不说了,不说了。”她指了靠近的精美画舫,烦躁道:“小王爷,这可咋办呢?”
“鱼饵撒下去,多久能捕鱼?”季语白问下一旁被蒙都尉的破口大骂吓住了的惊恐渔民。
“半···个···时···辰···”四个字结结巴巴的从渔民口中掉落出来。
她们撒下鱼饵有一刻钟了,天空染上了乌青,半刻钟后正是捕鱼的好时候。但是若画舫来多,人多吵闹,水面波扰,鱼受惊撒了鱼饵它们也许不会出现。
季语白想了想,对蒙都尉道:“你客气点,劝他们离开。”
蒙都尉老实道:“是。”
片刻之间,几艘画舫已然靠近,船上早早的点起灯笼,灯光印在水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季语白关上窗户,耳朵张听外面的动静。
“对面的姐妹怎么称呼?”蒙都尉扯着嗓子喊道。
“在下是周侍郎家嫡次女周云阳,在此举办画舫赛诗会,鄙人邀请了莫小公爷、张少卿等一众人。姐妹要一起参加吗?”周云阳语调流畅,好像对自己能邀请到这两人很自豪。
莫怀柔、周云阳、张少卿并称上京城三大才女,她们出生显贵,品节高尚,是贵男们挤破头都想嫁的人。她们大概不是好劝的人。
莫怀柔更是宫玉桑的前未婚夫,季语白原身在上京城最大的敌人,诗才出众。
想到这些,季语白眼睛不由自主看宫玉桑,他靠坐在木椅子上,听到莫怀柔的名字眼神无波。随即,季语白挪开眼睛,此情此景让她觉得头疼,很想找人算算,今日是不是黄道凶日,不宜出行。
外面声音陆续传进来:
“我莽人一个,不懂这些东西。”蒙都尉颇为嫌弃说道。。
“无妨,我们船上准备了茶水糕点,你可以一边品尝一边听些文书雅句岂不是快栽。”
对方说话很动听,态度也很好,奈何蒙都尉是个粗人,说不上几句她就没耐心了,绕脑子于是她也不饶弯子:“多谢了。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我家主子先来,占了这里赏湖,劳烦你们让一让。”
此话一出,季语白知道要糟糕了。
果然对面几条画舫上的人嘈杂起来:“姐妹,这地方没写你家主子的名字。凭什么一家独占。”
“湖面这么大,又并非只能容下一条船,多几条不会挤着你们。”
“你主子是哪家的?也太霸道了吧!”
······
蒙都尉对季语白是小绵羊,对旁人是大狼狗,她听得对面你一言我一言的说季语白的不是,憋着肚子的火气蹭蹭上冒压不住,抽出长刀往船头一扎,船体震动:“格老子的,几个连鸡都捉不住的小白脸,鬼叫什么?叫你们走就走?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云阳脸都白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我们都是贵人家的小姐,你要干什么?”
季语白赶忙从船舱出来,从后摁住蒙都尉的肩膀,叹口气,蒙都尉可真是拉仇恨的一把好手。刚想阻止蒙都尉继续口吐芬芳,哪知晚了一点。
“艹,老子让你们滚,听不到呢@E$&&^%%$!”蒙都尉吼骂,窗户纸都在震动。
对面的都是文人才子,哪见过这等粗人,纷纷气的脸色胀红:“俗,俗不可耐。”
“污言秽语。”
“你让我们走,我们偏不走,看你能奈何!”
此话受到画舫广大才女们的认可,她们齐声:“偏不走。”
整个江面都能听到她们恼羞成怒的声音。
季语白无语凝噎!
蒙都尉这坑货,事情没有解决,变得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