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王衡几乎不敢相信,抖着手死死抓住下人的肩膀。那下人被抓的生疼,却也不敢言语。
“怎么可能!这布是苏念亲自给我的!我亲眼目睹她织布技术了得,怎么会——”
王衡忽然停住话头,眼神略显凝滞,脑海里一幕幕闪过苏念的动作和表情。
“苏、念!”
他目眦欲裂,气血上涌,怒气一瞬间冲上脑门,紧接着在下人一声声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中,两眼一翻,竟一下子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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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苏念听着红柳绘声绘色地讲着王府发生的事,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得前仰后俯。
“……那老东西眼睛一翻,就晕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在醒没醒。”
红柳得意洋洋地讲着,又是仰慕又是敬佩地看着苏念:“小姐,你可真有本事!”
苏念听了红柳的夸赞,又是一阵笑。
旁边的贺平生无奈地叹气,顺手接过了差点被苏念抖落在地上的瓜子。
“这番王衡虽是要被清河刘氏整治一番,可你倒是不怕引火烧身。”
苏念站起身,一身青翠色的裙子跟着摆动,她满不在乎地随口回答:“引火烧身?我本就是有意要引火。”
贺平生还没习惯苏念的忽然转变,却也知道她并非自己之前以为的一般无脑。
“你要引火,是想引清河刘氏出来吗?”
苏念有些意外,难得跟贺平生生出了几分知音之意:“你想的确实不错,惹王衡事小,引清河刘氏注意才是关键。”
清河刘氏非京城世家,却在江南声明赫赫。
刘氏祖上的太祖爷乃是大爻开国皇帝的宰辅,官居从一品,只是后代多平庸,一代代这么削下去,到了如今的清河刘氏,除了尚在京城的一个六品官外,竟只剩下江南的几个小官吏罢了。
不过江南与京城相隔甚远,又是一片重商的富庶之地,刘氏的这些背景在江南已是足够雄厚。
“我想凭着布在江南重新闯出一片天地。”
苏念翘起嘴角,漂亮的杏眼蕴含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贺平生的心又开始控制不住地乱跳起来。
怎么回事,是生病了吗?
红柳眼见苏念站起来,有些困惑:“小姐,你要出门吗?”
苏念点头:“昨天我已经许诺要和师傅们一一交流,今天就打算去看看他们。”
贺平生忽然站起来,目光微沉:“我跟你一起出去。”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苏念被贺平生猛然凑过来吓了一跳,秉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下意识退了一步。
贺平生更不高兴了。
“贺兄无需担心,”苏念神经大条,丝毫没有察觉到贺平生的情绪波动,“我只是去镇上看看罢了,况且如今王衡已经惹了刘氏,谅他也不敢出来惹是生非。”
说罢,苏念就摆摆手,提着裙子轻轻巧巧地出门了。
贺平生就这么生生被甩在后面。
红柳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贺平生的脸黑的吓人。
姑爷好可怕啊,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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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所以苏念才刚刚出村,甚至还没来得及见一个师傅的时候,就有人猛地从巷子里窜出来捂住了苏念的嘴。
“你……”
苏念拼命挣扎,刚一张嘴准备说话,一股眩晕感忽然冲上大脑。
是蒙汗药。
她渐渐失去力气,眼前一片发黑,被身后人紧紧箍住四肢。
苏念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早知道就应该听贺平生的话了”。
身后的黑衣人动作干脆迅速,一把横背起苏念就匆匆消失在街角。
不消片刻,苏念就被人抗到了刘府。
一盆冷水猛地泼到苏念头上。
“……嘶……”苏念被冻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头脑发涨地睁开眼睛。
一双如意锻彩布靴立在眼前。
苏念浑身湿漉漉的,烟青色的罗裙半透不透地贴着她凝脂如玉的肌肤,乌发也四散开来,一缕一缕地搭在一起。
屋里的几个男子看的眼睛都直了。
眼前的人俯身低头,伸出手捏起苏念的下巴。
苏念的下巴被捏的生疼,只能被迫抬头,带着火气看向眼前的男人。
一张五官端正却神色颇为阴郁的脸顿时出现在苏念眼前。
“苏念,你会织地串枝玫瑰花纹金宝地锦?”
男人声音阴冷,眼神像毒蛇一样游走在苏念脸上。
苏念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围。
青砖整整齐齐地铺在地上,上面盖着一层花纹细腻华丽的地毯,屋内的装潢也相当典雅,门口还围着一圈的黑衣家丁。
江南多富庶人家,可是苏念一下子就确定了如今是在清河刘氏的府上。
因为正对她的八仙桌上就摆着她骗王衡的地串枝玫瑰花纹金宝地锦。
可是,清河刘氏为什么会把她绑过来呢?
苏念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测,脸上极其自然地扬起一个笑:“小女子不才,桌子上的金宝地锦正是小女子所织。”
还没等男人要发作,苏念一个弹射就要起身,又立马被身后的家仆死死按住,她只能老老实实躺在地上,嬉皮笑脸地接着说:
“还没问过公子姓甚名谁?”
男人眯着眼睛盯了她一会儿:“刘陵。”
后面的家仆狗腿一样赶紧上前按住苏念:“还不快见过二少爷!”
苏念白净瘦弱的肩膀被家仆按的生疼,却也只能忍住,咬牙切齿地咧嘴笑着:“二少爷何故行事如此无礼,小女子并不知何处得罪了您。”
刘陵冷笑一声,阴测测地拿起八仙桌上的地锦,甩到苏念面前:“你好大的胆子,敢欺瞒于我们刘氏。”
苏念还是笑:“二少爷,你说的这话恕小女子不敢苟同了,这布是我织的不假,但是却是我送给王员外的,不知与刘氏有何关系?”
刘陵:“装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借我们的手除掉王衡,你好大的胆子!”
说到最后,刘陵竟是阴着脸直接抬手,“咚!”的一声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周围的仆从们被吓了一跳,纷纷缩着脑袋不敢言语。
苏念紧紧皱眉。
她竟是不知,清河刘氏比她想的要死搅蛮缠的多。
“那二少爷想如何是好?小女子如今身无分文,若是二少爷想要银两,小女子可以——”
“我要你把大洋花纹金宝地锦和玫瑰花纹金宝地锦这两种布料的样布全部织出来。”
“以及,你还要留在刘府,教刘家的织工们彻底学会这两种纹样。”
竟然如此霸道?!
作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面对这种霸王条款岂能忍?
当然不能!
苏念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二少爷,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要赔钱,可以商量,要技术,不行。”
刘陵嗤笑:“你一个没甚么靠山的出嫁女子,有什么能耐拒绝我的要求?我让你在刘家织布已是看得起你。”
苏念紧紧咬着嘴唇,肩膀被人长时间死死按住已经在皮肤上留下两个青红色的指印。
“最后问你一遍,你是同意我说的提议,还是一定要和我刘家死撑到底。”
苏念努力抬起头,水珠顺着发梢落进衣领深处,划出一道浅色的水痕。
刘陵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这活色生香的一幕,苏念的声音就落入耳中。
“我不同意,绝不。”
刘陵被苏念一而再再而三拂了面子,脸上的表情再也挂不住。
他怒极反笑:“好,既然如此,我也无需再有什么怜香惜玉之情。”
说完,他招呼着左右的仆人上前:“拿板子,给我狠狠地打!”
几人上前把动弹不得的苏念紧紧绑在凳子上,绳子绕在下面捆死。
仆从气势汹汹地上前,挽着袖子高高举起板子,正准备挥动着大臂打下去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冷和: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