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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水患

    剑关一役,巴蜀几乎丧失所有的抵抗力量,在刘仁芳的帮助下唐军一路畅行,不出两个月便将川中城池、关卡皆尽收服。英平闻讯龙颜大悦,待大军班师回朝后,又借着新年来临这个好日子降旨重赏全军,而此次南征有功的众将自然也得到了相应的奖赏。
    不过皆大欢喜局面之下,英平却依然没有闲着。这不刚刚才出元宵,英平便又忙活起来。今日在早朝之后他便将公孙错、左公明等一干心腹大臣召集于勤政殿,共同商议收服巴蜀之后的事情。
    勤政殿内,英平一改朝堂上喜悦的表情,他面容严肃地看着蜀中各领主献上的册籍。这些册籍是左公明连夜翻阅所有册籍后精心挑选出的,想必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在阅完最后一册后,英平将其往桌案上一扔,说道:“巴蜀在籍十数万户,民众近百万,若是不妥善管理,只怕这打蜀地容易、坐蜀地难啊!”
    公孙错躬身一揖,说道:“圣上请放心,微臣已命严超增派军队严守各个关隘、要道,就算刘代余孽仍有作乱之心,也让他无回天之力。”
    英平点点头,有公孙错这句话他自然放心,不过他依然眉头紧锁,说道:“治理川中不可只靠‘威’而不靠‘恩’呐,唯有恩威并施方能将蜀中民心彻底收服,这一点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众人先是一阵沉默,随后左公明开口说道:“圣上仁德,此事自我军入蜀之日起微臣便苦苦思寻。这几日阅遍册籍,发现有一词反复出现,故微臣以为若是此事办好即有助于治理川中,又能顺从圣上布德施恩之意。”
    “哦?山石所说的……可是水患?”英平看了左公明呈上来的那些册籍之后一下便明白他的意思,此时故意将这个话题引出,也正是他的意思。
    “圣上英明!微臣所指正是川中‘水患’!”
    “说来听听。”
    “微臣素问川中水患频发,每年雨季江中水势骤涨,时常泛滥成灾。水患泛于西川,鲸吞良田,使百姓流离失所,而雨水不足之际,又有旱灾,对此西川之民苦不堪言。若能汇集善于治水的能工巧匠一同治水,将水流分引至他处,既能分洪减灾,又可防旱,变害为利、两全其美,故微臣以为,眼下第一要务乃兴修水利,造福川中,如此便可稳获民心。”
    “可兴修水利非小事,耗费钱财不说,就这该如何修……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左公明笑了笑,说道:“圣上,微臣欲举荐一人。”
    “谁?”
    “此人圣上再熟悉不过,乃是寒门六先生成达梁。”
    “啊?六师叔?”英平忽然直起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左公明。
    “正是!六先生精通工术且生于巴蜀,对河工更是颇有钻研,若是能请六先生下山,治水一事便不难矣。”
    “可……唉不对,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左公明谦虚地一笑,道:“圣上有所不知,微臣当年参加寒试正是与六先生同届,六先生的工术微臣可是佩服的很呐!与他交谈时才得知他对河工亦有研读。”
    成达梁喜好钻研工术英平知道,可他天天摆弄的东西太过偏门,是以在山门时英平很少去深入研究,只是没想到这平时憨厚老实的六师叔竟然还研究过河工,这一来倒让英平惊喜不已。
    不过兴修水利事关重大,英平仍然有些犹豫,他默默地看着桌上一堆堆的册籍,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
    看出英平的犹豫不决的模样,左公明继续进言道:“圣上,兴修水利其一可收获民心,其二可固川中之基,川中固则大唐固!恳请圣上以此为重!”
    在左公明的再三请求之下,英平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即是关乎川中苍生安危,又是干系大唐未来基业,那朕便择日回山与六师叔聊一聊,若六师叔愿意出山治水……也算川中百姓之幸吧!”
    “圣上英明!”
    在将此大事初定之后,英平再次陷入沉思,在将川中所有的事再次理清一遍后,他又开口问道:“刘仁芳呢?他们三兄弟现今何在?”
    秦敬卿回答道:“刘氏三兄弟如今依然留在巴蜀,协助严将军安抚巴蜀万民。”
    这是秦敬卿第一次进勤政殿,当他听到英平让他来这里时,他差点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恨不得马上飞奔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中老父以及祠堂中的列祖列宗。不过激动之余秦敬卿还是有些忐忑的,虽说他深得英平信任,但参与机要的讨论这还是头一回,是以在过来的路上他已在心中将殿内可能发生的对话预想无数次,等英平询问时自己好有备而答。
    “嗯……有刘氏三兄弟的帮助,蜀中诸事倒是顺利不少,此三人于我大唐有功,日后定有重赏。”
    “圣上赏罚分明,乃千古明君!”
    “呵呵,你啊不必给朕戴高帽子,朕还有一份重要的差事给你呢。”英平笑着对秦敬卿说道。
    秦敬卿心跳徒然加快,方才大殿之上所有人皆受了赏赐唯独他没,他深知英平性格是绝对不会忘记自己,此时提及‘重要差事’,想必这便是对自己的‘奖赏’!
    “微臣愿替圣上分忧!”秦敬卿连忙说道。
    英平指了指满桌的册籍,说道:“刘仁芳虽是有功,但他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巴蜀人,在蜀中尚有根基、名望,蜀地偏远,语言、民俗与我大唐差异甚大,倘若久了容易生异心,朕还是需要一名信得过的臣子去到蜀地,替朕治理那儿,敬卿,你可愿意?”
    秦敬卿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英平竟然会直接让他做巴蜀的父母官。他慌忙跪下,谢恩道:“微臣愿意!”
    “好!那朕特封你为成都府知府,官加四品,职掌川中大小事务。”
    “微臣领旨!微臣谢主隆恩!”
    “不过有一事朕须得提醒你!”
    “请圣上明示!“
    “你虽是职掌川中大小事务,但兴修水利一事你不可胡乱插手!此事须得治水行家来办,切忌外行瞎指挥!”
    “微臣谨记圣上之言!”
    “好好干,若是干的好你便能回来,要是干不好你也别回来见朕了,就一辈子呆在那儿!”
    秦敬卿忽然感到一股重重的龙威压在自己头顶,‘好好干’这三个字非同小可,虽说英平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面带笑意,可其言下之意便是让他尽力做好,别辜负圣意。
    “微臣自当鞠躬尽瘁!不负圣上重托!”
    “退下吧——”
    众人恭恭敬敬跪安后,便从殿中退出。就在众人前脚刚离开,后脚一名老太监便跟了进来,只听他说道——
    “圣上,叶大人来了,在殿外候着呢。”
    这太监姓邓,是宫里的老人,先前也曾伺候过唐帝,由于邓公公年老力衰,唐帝走后他便被发落至冷宫做事受尽欺凌,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因祸得福躲过这次大劫,成为英平身边的奴才。
    一听叶长衫来了,原本有些疲态的英平瞬间来了精神,他说道:“快!让他进来,朕不是说了么?叶大人来了就直接让他进来无需禀报!”
    邓公公一脸憨厚,笑着说道:“启禀圣上,老奴也是这么和叶大人说的,是叶大人非得让老奴进来禀报一声,老奴这就去请叶大人进来。”
    说罢,邓公公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叶长衫的身影便出现在殿门口。
    见到英平后,叶长衫准备弯腰下跪,不想英平连忙拉住他,说道:“你怎么也这么见外了?”
    叶长衫说道:“这儿毕竟是议政的地方,你是君我是臣,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
    看着叶长衫认真严肃的模样,英平心里忽然不是滋味儿,不过他很快便将这丝复杂的情绪藏好,笑着拉住叶长衫的胳膊说道:“下次你要再说这种话,可别怪朕降罪于你啊!咱们是结拜兄弟!是生死之交!今后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无续行礼,朕说的——”
    见英平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叶长衫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英平强拉着叶长衫将他摁住坐下,说道:“怎样?军中的日子还舒服吧?”
    自南征回来后,叶长衫便一直呆在军中,一来是常小天拉着他要他帮自己训练士兵,二来是叶长衫光棍一个呆在家中也无聊。如今宫中形势安稳,英平也不需要叶长衫时时刻刻护在身边,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还行,反正在哪儿都是修行,军营的生活还热闹些。”叶长衫说道。
    “嗯,那便好,只是你不在宫里,朕倒有些寂寞。”
    “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在宫里陪着你,你还要我作甚?”叶长衫失笑道。
    可英平的表情却忽然严肃起来,他长叹一口气,对着叶长衫说道:“长衫,你要知道,朕永远需要你。”
    面对英平突如其来的肺腑之言,叶长衫也是一怔。看着双眼满是血丝的英平,叶长衫忽然生出一丝怜悯。这些年来英平的精神时常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以至于觉都很难睡踏实,时常从睡梦中惊醒几乎夜夜发生。本以为只能在翦除王家后能好些,可却发现情况依然如此,问遍所有御医都没用,就连子春也没办法,如今他只能靠在知唐怀里才能稍稍睡熟一些。
    叶长衫眼神稍稍柔和些许,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见气氛有些沉重,英平再次换上一副笑脸,并将话题转移开,道:“方直呢?这臭棋篓子几日没见,朕这下棋都找不着对手,实在无趣。”
    想起昨天见到方直时他邋邋遢遢的模样,叶长衫不禁失笑,说道:“臭棋篓子这都快成臭要饭的了,天天捧着你赏他的棋谱,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就差把这棋谱吞下去了。”
    南征回来后英平封赏众人时,特意将几张先生的棋谱赏给方直,方直得了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特意告假数日只为在家钻研棋谱。
    联想到方直废寝忘食钻研棋谱的模样,英平无奈地摇摇头。随后,他看着叶长衫,问道:“长衫,你就真的不要什么?”
    此次南征众人皆得到了封赏,唯独叶长衫什么都没要,连英平赏他的都全数被退回。
    叶长衫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像是被剥离了灵魂一般,眼神逐渐变得灰暗,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体。
    感受着叶长衫情绪的变化,英平似乎也陷入了灰暗。二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伊依的事谁都不愿去提及,谁也不愿主动捅破,它就像二人中间一层无形的砂纸,让原本紧紧相连的二人有了距离。
    沉默——此刻两人的沉默犹如千万根细针,绵延不断地刺痛着二人的心。
    英平受不住此等煎熬,他用力抓着叶长衫的胳膊,像是做出承诺一般。
    感受着英平有力的手掌,叶长衫长叹一口气,他没有选择与英平对视,而是抬手拍了拍英平的手背,随后主动将话题移开——
    “这次我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
    说到正事,英平也恢复正常,说道:“你说。”
    “昨日营中训练,两匹马被一根缰绳不小心纠缠在了一起,结果两匹马横冲直撞,差点将半个军营撞翻。”
    看着叶长衫郑重其事的样子,英平一脸不解,问道:“撞翻不就撞翻?让人收拾收拾不就行了,这算什么大事?”
    叶长衫盯着英平,认真地说道:“那如果连着这两匹马的不是缰绳,而是铁链呢?”
    英平微微一怔,他顺着叶长衫说的想了一想,说道:“你的意思是……”
    “战马披甲,而后甲用铁索相连,若是战场上成列的战马同进同出,那这威力可不小啊。”
    经叶长衫这么一说,英平才意识到这事的重要。攻克巴蜀之后大唐面临最大的问题便是北魏,若是北魏引兵来犯,大唐有何力量去应对?韩单的三十万白马军又要如何面对?打仗终究要在沙场上真刀真枪的干,没有一直能与之分庭抗礼的军队是不行的。
    在短暂思考后,英平说道:“你让常小天准备三天,三日之后朕亲自到军营中,看看这连环马的威力!”
    “是!”叶长衫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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