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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干尸,大懵四方

    轩辕玠忽而一怔,瞳孔骤缩,随后寒刀出鞘划过钟馗。

    顷刻间,许浩歌的手迅速握紧了“不语”的剑把。即将出鞘的“不语”,却又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了回去。

    一丝气流拂过她的耳畔,“你没见过我。懂?”

    许浩歌的心跳漏了半拍。

    轩辕玠的刀法快准狠,将钟馗的脖颈齐齐斩断!然而刀刃所到之处忽然间化为了云烟,定睛再看,哪里还有人?

    轩辕玠本来眉清目秀,声音也清冽通透,威严中透着丝竹一般的温雅。但是此刻他眉头紧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骇人的胁迫感。

    他问道:“方才,你旁边有人吗?”

    许浩歌一愣。

    放在从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轩辕玠。但是……她对那只鬼的感觉很奇怪,恐惧中又带着故人相逢的熟悉,说不明,道不清。

    “什么……什么人?”许浩歌决定隐瞒。

    她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大弟子你,别的,未曾见到过。大弟子你挥刀过来时,我还纳闷,现在倒是想通了。”

    轩辕玠眉头微微舒展,“想通什么了?”

    许浩歌:“您患臆想症了。”

    轩辕玠:“……”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盯着她的眸子看。看着许浩歌从别开目光一直到脸红成柿子,他才移开目光,说道:“你的话比以前多了。”

    许浩歌猛然抬眸。

    “这是好事啊,话多些好。”轩辕玠温文尔雅地朝许浩歌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善解人意的大弟子,“方才,镇压千年干尸的封印破了,此刻镇上百鬼闹事,我们速速回灵院。”

    许浩歌应声:“是。”

    二人将一摞黄符放于两掌间,随后捏了个诀,这黄符就仿佛有了灵性,从掌间飞出来,一张接着一张叠成了小舟的形状。随后,二人异口同声道:

    “显晦双生,黄符道开!”

    黄符似乎听懂了人话,上面的咒语开始泛出光泽,须臾,咒语游鱼一般在黄符上穿梭移动。凡是咒语经过之处,黄符与黄符间的间的间隙被填满,一条小舟逐渐成型。

    这,便是符舟。

    二人跃上符舟,捏着诀。两条符舟划过大门紧闭、反常安静的镇子,朝平安灵院驶去。

    “符舟啊……”

    钟馗坐姿懒散地坐在总督府的屋顶上,目送着两条符舟逝去,“扑哧”一身笑了,向后一倒,躺在屋顶上道:“这是哪个老古董教出来的人才?骑着水上走的去天上飞哈哈哈……”

    笑罢,钟馗化为灵态,跟着去平安灵院凑热闹去了。

    许浩歌和轩辕玠的符舟从大街小巷的上方,滑翔而过。目之所及是鬼上街,耳之所听是鬼哀嚎。平安灵院早已经派人给每家每户发放了辟邪符,贴在门口,能吓尿一圈小鬼。

    但是那只千年干尸却踪迹未明。

    二人到平安灵院时,气势恢宏的灵院广场已经整整齐齐码了一群弟子了。校服一致,表情一致,都想象着自己将成为浴血奋战的战士,但其实,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嫩娃而已。

    除了大弟子。

    他的战绩在平安镇家喻户晓,他的名言对于平安灵院的弟子如数家珍,他的容貌令全镇少女一见倾心,他的作风让男女老少奉为楷模。他,叫轩辕玠。

    他一来,所有的少女红了脸。

    他一站,所有的逼王低下头。

    此时,被轩辕玠占尽风头的院长酸溜溜地开了口:“咳咳,看谁呢?”

    少男少女们依依不舍地移回目光,看向院长。

    院长唤作晋水,莫约四十的年纪,鬓发却已然灰白如雪。从他把许家灵院赶走,到开设平安灵院,再到如今平安灵院在平安镇一家独大,已经过了十来年了。其间的无数风雨艰辛,已然成歌。

    所有人都敬之服之。

    除了一个人——钟馗。

    看到晋水的这一刻,钟馗心里,已然是电闪雷鸣滂沱大雨!无数狂暴而绝望的记忆,宛如涛涛江水瞬间泛滥,从他的灵魂深处一泻千里,排山倒海,令他感到一阵心悸。

    他还活着?!

    就像世人不敢相信钟馗还活着一样,钟馗自己,也万万没想到晋水这家伙还活着!

    一百年,一介凡人,容颜却并未衰老太多。

    钟馗明明算过的,用六爻铺了个百鬼血祭的大法算过的,此时的晋水早就应该安息转世,长成一个十七八岁的朝阳少年。细思极恐,钟馗化为灵态,隐于暗处。

    晋水意犹未尽地捋了捋胡须,大声道:“徂徕山给的咋们平安镇的升仙试炼名额只有十个,我还愁怎么分配呢。这不,百鬼上街,给我们举办除鬼比赛,送上了上好的工具啊!”

    “规则如下。”

    “每个人在灵院有一片地来安放割下的鬼头,鬼头最多的前十名胜利。胜者为王,将在两周后搭乘徂徕山派来的仙船,前往徂徕参加试炼。”

    “清楚了吗,小崽子们?”

    一干弟子欢呼雀跃,用发自丹田的最足的一口气大声喊道:“清楚!”每一个少年都朝气蓬勃,坚定那锦鲤会赐予他们气运,在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的缝隙时,他们将成为最闪耀的太阳。

    “好!”

    “好啊”

    晋水欣慰地鼓掌,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红润,连胡须也跟着抖动起来。他宣布道:“现在——”

    “比赛开始!”

    话音才落,一个人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我操见鬼了,这谁啊一开始就赢在起跑线上了啊!”

    “如此猛的吗……”

    在一片目瞪口呆中,终于有人认出了这位“身先士卒”的少年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那不是晋火吗?我去了真的就是他,咋们院长的儿子晋火啊!服了,这人,他爹是不是提前跟他商量好的啊,这就已经冲出去……了……”

    长篇大论还没说到一半,他身边已然空空如也。

    “都要点脸啊行不行!输在起跑线上的竟是我……”

    等这位冲出灵院,大弟子轩辕玠已经回来了,闲庭信步地走到了自己的那块地盘。方才想要冲出去的弟子又扭头回来——这谁?大弟子轩辕玠!

    他颇为震惊,大弟子竟两手空空。

    他转而窃喜,起跑线上他并非一枝独秀。

    他接着乐了,快去损他两句。

    “大弟子好!”他远远地就朝轩辕玠挥手。

    轩辕玠颔首道:“嗯。”

    旋即,轩辕玠的俊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之色,他蹙眉问道:“比赛已经开始了,大家都在外面除鬼。机会难得,不打算试一试吗?”

    这弟子大笑,“哈哈,那不是在学习大弟子吗!”

    “学我……什么?”轩辕玠疑团更重了。

    “我当然是学……”

    “学……”

    他霎时说不出话来,因为平安灵院的大门外忽然升起了上百条符舟,载满鬼头,悠哉游哉地朝这边飞来。似乎不需要有人刻意去指出,有的人,生而为王者。

    接下来,弟子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就连有作弊嫌疑的院长儿子晋火,看到轩辕玠堆积如山的鬼头时,皆是瞋目结舌——这是蝼蚁与猛虎的距离!

    许浩歌清冷的眸子间透着失落。

    此刻除鬼除了一轮,外头的鬼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剩下来的也是零零散散的孤魂野鬼。说白了,结果已经明了。但是对于平安镇这样的小镇,升仙的机会百年难得一遇,拼死拼活也要争取到。

    天色已然暗淡,月亮从黑暗的深渊中缓缓升起,清冷的光线打在树上,撒下一地的斑驳月影。

    敌在暗我在明,除鬼的难度翻了一番。

    但不多做休整,有人又出去猎鬼了。

    这时,轩辕玠却道:“诸位不妨休整一番,我有东西给大家。”

    方要出门的,又顿住了步伐。

    “现在,千年干尸依旧踪迹未卜,擅自除鬼实属危险。接下来的除鬼我不与大家竞争,但是身为大弟子,我有必要和诸位一同出行来保证大家的安全。”

    “况且……”

    “我有一份礼物给大家。”

    此话一出,累得趴在鬼头堆上的少男少女纷纷原地起跳,两眼放光,望向轩辕玠。轩辕玠谪仙人一般,莞尔一笑,从衣袖里拿出一摞黄符。

    “大家都有份,排队来拿。”

    弟子们这一锅安静的死水,在轩辕玠这根柴火的作用下,猛然爆沸!上至保洁扫地倒垃圾的妈妈粉,下到郎君相公随便喊的老婆粉,风一般冲向轩辕玠。

    轩辕玠:“嗯?”

    何时来的狂风暴雨,怎么如此强烈……等等!我的符咒怎么被吹飞了?等等等等……

    望着疯抢符咒而你撕我我扯你的过海八仙们,钟馗一手搂着一只无常鬼,笑嘻嘻地道:“来来来,你们都是文化人,看到此情此景你们有什么想要表达的吗?我一个老粗人,形容不来。”

    黑无常摸着下巴,“群魔乱舞。”

    白无常揉着脑袋,“人来风。”

    钟馗大笑,狠狠拍了拍二人,哦不,二鬼的肩,直拍得他们骨头“咔咔”作响险些脱臼。黑白无常幽怨地朝不干人事的钟馗瞅了一眼,随后肩膀一痛,又迎来一阵猛拍。

    钟馗笑道:“嘿嘿……”

    “快把你们的眼皮拿筷子撑起来,撑起来!好戏,才刚刚开始!”

    黑白无常惊恐地望向人群。

    刚才抢符咒抢得有多么轰轰烈烈,现在看符咒看的就有多么鸦雀无声。偏偏,许浩歌从来就不是个热情的人,一张符咒都没捡到。

    她左看右看,硬是没有从各位面如吃屎的表情中,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凑近一个弟子。

    弟子忙一把揉了符咒,面红耳赤地道:“这个你不能看,你,千万看不得!别问我别看我,你就是不能看!”

    许浩歌转头看向闺蜜。

    闺蜜此刻全身都在轻微颤抖,双手握着符咒忽然用力,符咒被生生从中撕成两半。

    她回首,泪眼朦胧地看着许浩歌,呜咽道:“你你你你那么喜欢大弟子,真心都喂给了狗吃了!他他……他对你,他……他对你有那个龌龊,肮脏的心思啊啊啊啊啊!”

    “你……”

    许浩歌的脸忽而黑了下来,握着她的肩膀冷声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看到这里,黑无常终于忍无可忍,连对上司的敬辞都忘了:“钟馗,你特么究竟在黄符上画了什么啊?你能不能做点人事?烂泥扶不上墙,你偏要人家上墙,咸鱼躺的好好的,你偏要人家翻身!”

    钟馗“哎”一声打断他,“这回做的是人事。”

    他道:“帮助某位感情小白看清渣男本性的大好事啊,你们怎么不给我鼓鼓掌?”

    “所以,你究竟画了什么?”白无常问道。

    “我操春宫图啊!这是我能看的吗?”终于有人忍无可忍骂了出来,顺带回答了白无常的问题。

    一把扯过黄符,许浩歌看到了……

    两个光溜溜的人,一个是轩辕玠,一个是……她!

    许浩歌的脸从未如此冷过,仿佛亿万年前的冰川埋藏在了她的身上。

    她几乎不敢相信,于轩辕玠而言,她只是那么卑微、那么无足轻重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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