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门前,虎娇那双藕臂猛地向前方伸展,似乎是想要紧紧抓住李斯文的肩膀。
见状,李斯文心里一惊,紧忙运起从孙紫苏那里学来的精妙步伐,身形一躲,只几息的功夫就窜到了十数步开外。
同时他的脸色一正,手掌向前推去,用话语止住了虎娇妄想前进的势头:“够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咱们先说正事,这打打闹闹的事儿,等私底下有的是时间慢慢比划。”
嘴上虽然如此说着,但李斯文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私底下绝对不可能再和虎娇独自相处,以免被抓住当人肉沙包。
想要比划,等将来在床上,再较一番你的深浅我长短。
而对面的虎娇,显然是对李斯文这不战先降的举动很是不满,冷哼一声,将一双玉手交叉抱于胸前,狠狠白了他几眼,这才没好气的说道:
“少啰嗦,你到底有啥正事,赶紧说!”
李斯文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侯杰几人,解释道:“是这样,某这几个手足兄弟虽是初来乍到的,但因为以前家里管得严,这是头一次自己出远门,所以好奇心很重。”
“这不刚才还跟某说呢,想去结伴山里耍一耍,只是某担心他们这人生地不熟的再迷了路,所以想拜托刘大哥带他们去山里打打猎,撒撒欢。”
“切,就这么点儿小事还用得着麻烦大哥,我自己就...”
话未说完,虎娇就突然意识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狐疑,盯着李斯文问道:“等会儿,文文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陪你些个兄弟一起,去山里玩一玩?”
李斯文一脸无奈的摊开双手,苦笑道:“紫苏和孙道长现在还在楼上待着呢,某总不能把他俩丢在这里不管,自己跑去山里快活吧?”
闻言,虎娇当即便扭过头,目光扫了眼二楼,美眸流盼间似乎有思绪万千。
片刻后,她微微颔首,决口不提要亲自带路去山里的事:“那行吧,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估摸着等街上的这些杂物收拾的差不多了,大哥也就忙完了。”
“到时候我再去帮你问一问。”
李斯文轻点了下头,然后将视线转向一直默默守候在旁边,堪比一尊门神般威武的薛礼身上。
沉吟几息便开口问道:“薛礼,某记得你曾跟某说过,你的箭术相当好,对吧?”
薛礼心中疑惑,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立即抱拳施礼的动作,恭声回道:“禀公子,属下所言句句属实,百步之内,例无虚发!”
“好!”李斯文大声赞了声,丝毫没怀疑薛礼这话的真假。
‘唐薛仁贵领兵击九姓突厥于天山,时九姓有众十余万,令骁骑数十人前来挑战,仁贵发三箭射杀三人,威慑敌营,使之俯首请降’
这可就明明白白的记在《新唐书》上,可能有夸大,但肯定真实发生过。
见薛礼表情肃穆,大有当场展示一番的架势,李斯文笑了声,解释道:“放轻松,某没质疑你的意思,只是想再确定一下。”
而后表情变得严肃,郑重其事的吩咐道:“既然你对自己的箭术如此自信,那某便交给你个重要任务。”
薛礼表情肃然,紧忙站直了身子,又施礼一拜:“公子但有所命,属下定当披荆斩棘!”
“呃...这任务倒也没这么大。”薛礼摆出的这架势,差点把李斯文整不会了。
轻咳两声,而后再次指了指角落里的那几个兄弟:“那几个家伙里长得最憨厚老实的那人,想来你也认识,邢国公,也就是如今文臣之首,房相房玄龄家的老二。”
薛礼脸上更是紧张,不晓得自家公子为何突然指出那人的身份,总不能...是刚才在楼里发生了口角,想吩咐自己等天黑去套人麻袋吧?
李斯文狐疑的看了一眼抖了三抖的薛礼,不就是个任务,至于这么激动?
“方才在楼里,某亲自试了一番,房遗爱这人的目力确实远胜旁人,而且还天生一把子神力,想来,应该是个不可多得的神箭手苗子...”
话说到此,但李斯文相信薛礼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两人间能有一段师徒情分,但绝不能落下师徒之名。
要不然,重兵在握的将帅和文臣之首有了共进退的理由,即使是只有了个苗头,太极殿里的李二陛下也要睡不好觉了。
虽然公子尚未言明,但聪慧如薛礼,已然领会了自家公子的深意。
还好还好,只是教人如何拉弓射箭,不是他想的那种得罪人的苦差事。
薛礼心里暗暗庆幸,同时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请公子放心,倘若房公子当真有这般潜力,属下必定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嗯,那此事就全权交予你负责了。”李斯文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一句:“对了,要是这小子敢偷奸耍滑,你也别顾忌身份,替某教训便是!”
薛礼脸上汗颜不止,你是人家认得大哥,你当然有理由动手教训,但像他这种小角色...公子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干笑两声道:“属下看房公子本性憨厚,应该是能吃苦的...”
“能吃苦个屁,这小子从小到大吃的最大的苦,就是他老子的皮鞭,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
李斯文翻了个白眼笑骂一声,突然就侧过头极目远眺,薛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街头处正有人迈着大步朝这里赶来。
薛礼后退两步,再次侍卫在李斯文身后。
见一脸大笑的刘伯钦越走越近,李斯文下了台阶,往前迎了两步,满脸笑意的打了声招呼:
“瞧刘大哥这满脸春光,步伐轻快,想来咱们这边,没出现什么大的损失吧?”
刘伯钦的笑容忽地一敛,满是感激的对李斯文抱拳,深深一拜:
“此次能化险为夷,还是多托了李兄弟你的福!若不是你料敌先机,提前安排好了一切,我们这次怕是要落荒而逃了。”
李斯文身姿笔挺如松,稳稳当当的受下这礼,终究他们的身份地位悬殊,若是他还一味的谦逊退让,只会让刘伯钦觉得苦恼,不知该如何回报。
虽然他也想将这位鼎鼎大名的猎师收为麾下,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观察,他也算看出来了,刘伯钦虽有一身本事,但野心属实不大。
一天粗茶淡饭两顿饱,再加上孩子老婆,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再加上自己能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实在不多,就算有此地酒楼的隐患未除,但对于能否成功招揽刘伯钦,李斯文心中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刘大哥请快快起身,某不过一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但在这段时间里可没少承蒙诸位的悉心照料。于情于理,某都理应帮衬一二。”
“至于说这其中谁的功劳更大一些,某不过一动动嘴皮,发号施令的,又怎能跟你们这些需要亲身涉险的相提并论,刘大哥还是不要再说这话了。”
刘伯钦被搀扶起身,用一种很是欣赏的目光,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还面带稚气的少年。
很是郑重的说道:“李兄弟还是太谦虚了,我和那些人两次交锋,哪次赢得更容易些还是分得清的,若今日没了你的倾力相助,我们这些山民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说话间,刘伯钦微微仰头,更是感慨的说道:
“我等猎师自创立之初,便以夫子所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为信念,而今蒙受李兄弟大恩,若我知恩却不思报,我刘伯钦还有何颜面以猎师自居!”
李斯文心里无奈,你都把话放到这种高度了,他就是有心拒绝也说不出口啊!
稍稍沉思片刻便说道:“既然刘大哥一片赤诚之心,执意要报答某的话,那么这几日就烦请你费心,好好带着我这几位兄弟四处游玩一番吧。”
“至于其他的...某一时之间倒还真没想出自己有啥特别需要的。”
刘伯钦脸色突然一沉:“李兄弟你这话就见外了。”
“咱们哥俩既然已经以兄弟相称,那李兄弟的兄弟,便也是我刘伯钦的兄弟,兄弟来家里做客,我这个做兄长的前后奔波,不过应该之举,哪里谈得上麻烦!”
你这人也忒实在了...李斯文满心腹议,他都找了两次借口想推脱这次的人情,你怎么还一个劲儿的往这儿冲啊...
这不趁机收下刘伯钦,他感觉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沉吟片刻,便面带些许歉意的,对刘伯钦抱拳拱了拱手:“刘大哥误会,主要是某这一时半会儿的,实在想不到有什么需要大哥帮忙的。”
“而且正如刘大哥刚才所言,既然你某二人以兄弟相称,又何必将恩情分得如此清楚,难道说此次某受了刘大哥的感谢,待到下次遇到难处时,刘大哥就会拒绝施以援助不成?”
不等刘伯钦开口,李斯文便又道:“既然某知道,只要一开口向刘大哥求助,你便会倾尽全力前来助某,某又何必执着于这次的付出呢?你来我往的才是交情!”
刘伯钦被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几次张口,最后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哎,大哥嘴笨,说不过兄弟。”
“不过李兄弟你说得对,倘若兄弟日后遇到难处,只需差人传信一声。纵然你我相距万水千山,只要大哥我收到信,也一定会尽全力赶去相助!”
这不就成了!
李斯文心里窃喜不已,都说君子欺之以方,对付刘伯钦这种豪爽的人,你要是把人情什么的算的太明白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功利心过重。
倒不如暂且先放下这些计较,让他始终对自己心怀感念,这样才能更好的维系彼此之间的情谊。
...
是夜,月明星稀。
趁着刘伯钦领着侯杰几个出城打猎的功夫,引镇酒楼前的大片空地上,已经升起了团团篝火。
篝火旁搭建的高台上,众人轮番登场,或是引吭高歌,或是纵情起舞。
而令李斯文意外的是,在一阵激昂如雷鸣的鼓声中,五只各衣五色,高丈余的舞狮,迈着欢快的步伐闯了进来。
每一狮子有十二人,戴红抹额,衣画衣,执红拂子,步履矫健,抑扬蹈厉。
别说是头一次见如此庄重盛大的舞狮的李斯文,就是见过不止一次的山民、猎户们,此刻也是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色,口中不时发出高声赞叹。
感受到周遭人的喜庆,就连自晚饭时下楼后,就一直趴在李斯文怀里,不敢出来的孙紫苏也都忘掉了一直隐隐作痛的挺翘。
慢慢从怀里探出脑袋,坐在他腿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正在舞台中央,跳跃嬉戏的五色狮。
而一向风风火火的虎娇,此刻却一反常态变得格外安静。
不时从篝火旁忙活个不停的猎户那里取来肉串,一会儿又端起茶壶,给李斯文手边的茶盏满上。
甚至见李斯文看得尽兴,还会用筷子取下肉块,贴心的喂到嘴边。
李斯文则大大方方的搂着怀中温软,享受着虎娇的侍奉,喝口清茶,吃着肉串,丝毫没意识到,他这边略显荒唐的景色,在旁人看来是多么咬牙切齿。
你可真该死啊!
侯杰和秦怀道这两个正在被盘算着订婚的家中老二,默默的对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羡慕李斯文的姻缘,还是该心疼他的身体。
即使不算上这位情窦初开的山中奇女,你家都有六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了,长乐公主、红绿两个侍女、婉娘姐、紫苏姑娘、武顺姑娘...
他们两个是真担心,突然有一天听到李斯文死在女人肚皮上的消息。
至于房遗爱,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赞叹李斯文的厉害,正一脸苦兮兮的听着薛礼批评着刚才射箭动作上的错误。
“房公子啊,既然你的坐骑上已经安置了马镫,为什么你不利用起来?双脚踩实,身体自然后仰,将重量分配给双脚,这些应该是射箭的基本功吧?”
薛礼一脸的无奈,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公子嘴里的神箭手苗子,竟然是一个从未接触过弓箭的新手。
今天下午射出的那箭,都不能用绵软无力来形容,谁家箭矢飞五步不到的距离啊,这还没手扔的远...
孙紫苏那双被篝火映得火红的秋眸眼波流转,心里满是无奈。
看虎娇那不同以往的安静贤淑模样,十有八九是惦记上李斯文了,她就搞不懂了,明明两人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以虎娇表现出的骄傲劲儿,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动了春心。
希望家里如今还算和谐融洽的氛围,不要因为多了一个人的介入,而产生什么变故才好。
至于李斯文会不会放过虎娇,孙紫苏稍稍挪动了一下屁股,侧身仰头,仔细地端详起来。
哎,这家伙怕是在玩欲擒故纵,坐等着虎娇自己送上门来。
算了算了,孙紫苏在李斯文怀里坐的稳当,反正她又不和长乐公主争大房的位置,只要每天可以无所事事的混吃等死,管他祸害多少家的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