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三:龙心

    丹枢坐在丹鼎司背靠古海的那个院子里,望着天空上的云霞被鳞渊境的光映成夺目的金色,杂陈墨色翻涌,汇聚为雄伟壮观的龙形。

    真是不错的景色。

    她捧起瓷碗喝了一杯茶,轻轻的摇了摇头。

    师傅说过,持明族都是一帮好大喜功的家伙,不整点特效,镇不住他们。

    他还说,落寞的不朽族裔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失去了尊严和骄傲,沦为只知道追忆的渣滓,自甘堕落,连虫子都不如。

    “持明龙裔原本应该是很美丽的生灵,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不朽的精神和力量,有着足够抵达星神存在的道路,但他们不懂得该怎么使用这份遗产,只能在仙舟的庇护下苟延残喘。”

    “罗浮上,除了已故的丹枫和咱家白露,我想不到他们这群乌合之众还能有什么出息,呵……”

    琼华走的时候和唯一的徒弟告别,他说靠着她的天赋,只要几十年内不出意外就一定能成为丹鼎司之主——千万不要试图染指那衰颓的不朽。

    可他最终还是食言了,丹枢被他算计到了所有,她是他制造的人造人,那些她所经历的人生也都是他精心编撰的剧本,为了让她活着,令她走到最后为他保存那一丝属于龙尊的血脉力量。

    丹枢不怪他,只怪自己太愚钝。

    师傅毕竟没说错,师傅还是那个师傅。

    他直到最后还是在幻胧前护住了她,也在景元那里不惜代价替她脱了罪,甚至在计划的额外项目为她和雨菲都留了生门。

    师傅就是师傅嘛,还是那么护短,刀子嘴豆腐心,好话压在坏话里,关心藏在算计中。

    她起身,牵起雨菲的手,领着她向着古海边的太真丹室去,那里有王凯文先前留下的空间坐标,方便他随时转移过来。

    “师傅要回来了吗?”

    经由持明秘法复活的雨菲已经长高了许多,差不多有丹枢胸口那么高了,晃悠着和白露一样胖乎乎的龙尾,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丹枢。

    “是啊,他就要回来了。”

    丹枢摸了摸她的头,并不意外雨菲能猜到这个消息,因为上个星期王凯文才给她发过通讯,让她多加注意潜藏在罗浮的步离人,顺便照顾一下朱明那儿多管闲事的同行……

    他总是这样,知道一个人有用就会往死里算计,却又会在最后给出让人拒绝不了的报酬。

    我亲爱的师傅大人,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丹枢,你现在很兴奋吧?”

    雨菲看着面前的丹士长小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促狭的问道。

    “没有,怎么会……”

    丹枢想都不想开始反驳,却不敢直视雨菲的眼睛,她总不能说自己移植了师傅的脊髓,对那个人的思念都足够踏上命途了吧?

    除了面前的雨菲,她这辈子最在乎的也就是那个支配了她所有人生的男人了,哪怕不能真的与他同行,简单的想想可没犯法啊!

    虽然,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

    风变得有些喧嚣,更远处能看见几个可疑的影子,既像是狐人又有些出入。

    似是想到何事,丹枢悄悄运转力量,伴随着命途的解放,血色的持明角冠在她颅顶若隐若现,周围的空气中也开始弥散不详的殷红。

    持明龙尊…还真不是什么多稀有的东西。

    她加快脚步,把雨菲带到丹室里最偏远也是最安全的一间屋子里。

    这里是师傅曾经的临时居所,若非和他同层次的人甚至连探查到此处都不可能。

    “雨菲,你在这里先待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好。”

    “注意别弄脏衣服,师傅就要回来了。”

    雨菲很乖巧的笑笑,嘱托完也不多问,坐在桌前取了书架上几本医书看,权当打发时间。

    门关上了,丹枢的呼吸声越来越轻,几道更沉重的脚步跟上,然后在几声惨叫中安静下来。

    她承诺过自己要替师傅看好罗浮丹鼎司的,所以一切不请自来的恶客都是她的敌人。

    理所当然不存在宽恕的余地,得用“琼华家的老办法”招待。

    幽囚狱那些十王司狱卒到底是没有什么能耐,曾经丹枢都能从那里杀个三进三出,独立处理掉一整支幽府暗卫,也难怪这群步离…额…杂毛狗子混进罗浮这么容易。

    师傅说过的,好的狗不应该冲着人乱叫,而挡了路还不让开的蠢狗——是要被下锅的。

    手术刀不是一个很好的武器,在打群架时幻化成“承露天人”用法杖挨个敲可能更有杀伤力,但丹枢就是艺高人胆大,丹鼎司向来不动刀兵,用手术刀作战也算是尊重传统。

    想不想听实话?

    实话是,老师留下来的手术刀比那些凡兵锋利多了,无坚不摧,凭借着这些东西能够更快的制服依赖速度到处乱窜的敌人。

    在假扮成狐人的步离狼兽反应过来之前,锐利的暗金刀片就割开了它们的脖子,深红色的液体宛若不要钱似的往外喷涌。

    趁手的武器在行家手中会把杀戮和伤害都演绎成一种残酷的艺术。

    丹枢灵巧的用着身法在入侵者之间闪烁,让手中的刀刃成为她肢体的延伸,撕开他们皮肤最薄弱的地方,刺穿他们的筋络,封死他们行动的穴位。

    殷红色的迷雾中,她优雅得像是在起舞。

    步离人们来不及哀嚎,因为失血过多剥夺了他们的活力,那把刀锋上淬的麻痹毒药更是让开口说话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师傅说过,除了丹轮寺的那群理想主义者允许留情,步离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良好的〈实验素材〉,千万不能浪费猎杀的机会。

    和他们作战时要注意材料收取的技巧,尽可能保证尸体达到百分之百的利用。

    “招待不周。”

    丹枢伸出手,礼貌的替最后一名死不瞑目的入侵者合上了眼睛,并且谨慎的在他脖子后方又多划了一刀,彻底切断他的脊柱。

    这是属于琼华门徒的怜悯之心,他们师徒俩都是有正常医士那种仁慈和心软的,平生温柔,见不得有人受苦。

    药典千万条,节约第一条,提前展开〈镜花水月〉的雾气,适当用麻痹来减弱敌人的痛苦,可以更大程度的保持素材的活性。

    拿玉兆给神策府那边发了条消息,让他们派几个云骑过来验尸,顺便给这群闯入者出具丹鼎司的诊断证明——身体健康,已经重开。

    嗯,尸体情绪十分稳定。

    饶有兴致的拨动步离人还没有尸僵的狼耳朵,丹枢觉得和狐人的标本也没什么不同,不愧是能靠着血肉仪式互相转化的奇妙种族。

    据《丹鼎司学徒纲要》记载,步离人全身可入药,毛发可去热解毒,爪牙可治溶血,骨骼可强身健体补天缺,血肉性温可供食用。

    等云骑们过来走完形式主义,丹枢就让学徒把这些经验宝宝抬到库房里,趁热拆解掉。

    她忽然想到师傅以前给她讲过步离人领袖的故事,上一次在丰饶战争中入侵罗浮的巢父呼雷是其中总被提起的名字。

    曾经琼华和镜流在战场把他花了大力气击败生擒,押解到幽囚狱当做战利品关了几十年来消磨,后来有天景元发现琼华悄悄斩掉了呼雷的四肢,正在去毛切片,往冒着热烟的黄铜锅里放……

    师傅说过,朱明那个叫椒丘的小伙子有品味。

    论起火锅还得是滚热的红油汤底才有劲,对付那群疯疯癫癫的狼崽子就要客客气气的请他们上桌,没有什么矛盾是一桌热菜解决不了的。

    虽然步离人常常是物理意义的“上桌”,充当琼华老祖可遇不可求的食材,作为罗浮丹鼎司的可怕传说这个故事也被人们传播下去,可止小儿夜啼。

    认真的洗去了身上沾染的血气,又换了身干净衣服,丹枢来到那个别院打算接走雨菲。

    “事情都解决了,没有受伤吧?”

    小姑娘眨着眼睛,似乎看书看得有些困了,丹枢过去把她抱起来带着走。

    “嗯,没花什么力气。他们甚至没有普通的云骑军强,只是照着本能反应去战斗。”

    雨菲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有没有可能,他们要是能打赢云骑军也就不至于东逃西窜,靠着这种卑劣的手段潜入了……”

    “不知道啊,师傅说把锅推给幻胧,到时候他也好找个机会让罗浮和苍城向着静默了有一段时间的反物质军团发难。”

    “神策府那里最近好像事情也多了去了,一时半会儿管不过来,估计明天才能给我答复。”

    雨菲晃了晃尾巴,把头埋进丹枢怀里,圆滚滚的持明幼角摩擦她的胸膛。

    “等师傅回来再说吧,不急。”

    “别让自己太累了,笨蛋丹枢。”

    究竟身体是小孩子,虽然思想很成熟却还是经常犯困,在丹枢温暖的怀抱里雨菲很快便睡着了。

    两人身上属于〈不朽〉的那部分在共鸣,但和鳞渊境那群持明不同,她们不仅拥有血脉,还拥有更加接近【龙】的因素。

    刚刚传送过来的王凯文欣慰的看着取得成长的徒弟们,放缓脚步绕过,从院子后门出去,向着工造司的方向走。

    步离人什么的,他真不在乎。

    区区牙犬,怎敢与腾龙争锋?

    他当年的黄铜锅还留在工造司的府库里呢,等到时候呼雷给狼崽子们放出来了,总要有点合适的欢迎仪式来招待招待这位战争枭雄吧。

    “弱者沦为食粮”。

    这句话还是步离人自己得出的哲学逻辑,他琼华向来温柔且仁慈,也就尊重个人信仰,给这句话来些入乡随俗的罗浮特色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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