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刚过去一个小时。
祁期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冰凉的液体触碰到皮肤,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夜班的时间似乎比平时的时间要慢许多,祁期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本来就苍白的面孔,外加夜班的作息加持,莫名有一种会被拉去药检的气质。
看着自己的脸,祁期有点感慨,都说医生是白衣天使,再这么下去,她真的要变成天使了。
用纸巾擦干水滴,祁期走出洗手间。
一出门,她就听到震耳欲聋的警笛声和救护车声,霓虹灯光闪烁将昏暗的天空都照亮了些许。救护车声不常见,毕竟这里是医院,隔三差五就会听到,但是警笛和救护车同时来,也是稀奇。
祁期往前走了两步,眼睛从窗下看去,医院门前就像是乱锅上的蚂蚁。十几架担架车被医护人员抬着冲进门口,因为人手不够,后边的几个担架车是被刑警抬着的。
一行人跑得飞快,但祁期还是看到了,担架上的人毫无例外,全都像是被野兽撕咬过一样。有的少了胳膊,有的少了腿,有的内脏已经脱离身体,大肠小肠滩担架上。
“这么多人。”祁期摇摇头,看着这一幕,似乎是看到了自己这趟夜班的会有多惨绝人寰。
“祁医生!”
一声响亮的女生传来,祁期思考被中断,转头看去,只见护士林艺美满头大汗地站在电梯里。
“怎么了?”能这么着急,这次好像真的出了不小的事。
“可算找到你了,外面送来了十几个新的病人,好像被什么野生动物攻击了,下面人手不够,你快去帮——”林艺美还没说完话,电梯门就关闭。
“行……”祁期额头冷汗落下。
摇头,这是一分钟都休息不成了。每次上夜班,都要了她半条命。
她刚刚结束一台手术,这会儿眼睛和手都疲惫不堪,但作为一名外科手术医生,不疲惫好像又有点不自在……
按下电梯门,祁期扶着墙才才开始勉强放松一下。
汹涌的睡意袭来,她思绪开始慢慢放空,刚入睡一秒,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祁期瞬间睁开眼,空气中隐隐有血腥味飘散。
\"有必要做个体检了。\"祁期眯眯眼,觉得可能是熬夜的后遗症。
睡意被这么打断,祁期清醒了些,插着白大褂的口袋走进了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钮后就静静站在中间。
电梯空无一人,祁期有些疑惑,医院总是人来人往,就算是深夜电梯里面也总是有一些护士,但她也没多想。
电梯缓缓下降,睡意又如洪水般袭来,祁期又闭起了眼。
然后还没等她完全合眼,电梯却忽然在下降到七楼的时候猛地停住,然后一动不动。祁期身形一晃,握着旁边的把手才没有跌倒在地。
“这是一刻都不让我休息了啊。”显示屏上写着七楼,她尝试按几下开门按钮,但门始终无动于衷。
她转而按下紧急通话按钮,但还没等对面接通,祁期就被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吓得捂住耳朵。
“呜!!!!!”警报声很特别,有种别样的空旷感,没有太大起伏,调子平静,盖过了刺耳的警笛声和救护车声。
“怎么回事!?”
按理说她不应该知道这种独特的声音,但是弟弟祁朝很爱看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识,有一次硬是拉着她看完了各类警报声音。这个声音是她唯一一个记得还算清楚的,因为太瘆人,她第一次听的时候眉头皱了一天。
记忆缓缓回神。
“是生化武器警报!”
祁期顿时开始后背发凉,发麻。她猛地脱下白大褂层层绕着无助自己的口鼻,虽然没什么大用,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踏实。
“为什么会有生化武器警报?”
但还有更糟糕的,就在这时,枪声响彻云霄,祁期条件反射地捂住头蹲下。
“砰砰砰砰砰!”枪声乱而密,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大规模袭击,祁期恍惚中感慨,邻国终于对我们动手了。
过了两分钟,枪声似乎远去,但依然如雷贯耳。
在混乱中,她拿出手机,想确认弟弟祁朝的安全,但是屏幕亮起之际,电梯猛地下坠。
“档!!!”
她的手机飞了出去。
随即。
“嘭————”
电梯坠落在一楼的时候,祁期因为冲击力太大,头重重磕到了电梯的内壁,晕倒在地上。
……
祁期醒来的时候是一片漆黑,她头疼欲裂,试图从地上站起身来,但四肢都麻木无力。
她手在地上乱摸,直到摸到了手机,手指碰了碰,屏幕物亮了起来。
凭借着微弱的光,祁期瞪大眼看向四周,周围的景象和她闭眼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还在电梯里。
电梯的灯似乎坏了,周围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空气中散发着有浓烈的血腥味,腥得她隐隐作呕。
祁期手稍微恢复了点力气,摸上了自己的额头,因为剧烈的碰撞,那里擦破了皮,但血已经止住了。
“还好,没英年早逝。”她苦中作乐。
最后,她在恢复了一些力气后,把手机拿到自己眼前,屏幕的亮光刺地她眯起了眼。
很快,她看到了时间。
“凌晨五点半点,我晕过去三个小时。”很奇怪,三个小时里,好像没有人发现电梯坏了,也就没有发现她晕在电梯里。
她解锁手机,想确认弟弟祁朝的安全,但是打开手机后才发现,没有一点信号。她在手机上乱按着,但什么都做不了。
空气寂静到恐怖,警报似乎早已没有响起,枪声也已经远去。
祁期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怖袭击、战争、□□,这些都有可能。
她撑着地板爬了起来,虽然四肢疼痛难忍,但她还是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按下了电梯的应急通话按钮。
没有回复。
“还真没回复,电视剧诚不欺我。”她似乎是料到了,没有再按下第二次。
“看来不能轻松地走出去了。”她站起身,趁现在还有力气,决定徒手扒开门。
走到电梯门后面,双手伸进缝隙里使力。无奈电梯质量太过好,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电梯门依然纹丝不动。
“原来我被扣的工资都用在电梯的质量上了。”她额头冷汗落下,抹了一把手上的汗,接着又去拉门。
还是纹丝不动。
“额……”因为太过用力,她太阳穴一阵刺痛,血全往脑子里冲。
但她没有放弃,手又伸到缝隙中间。
突然,一声尖叫穿过她的耳膜。“啊啊啊啊啊啊————!”
“我操!”祁期被吓得一个哆嗦,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同于手术台上的病人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哭喊,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尖叫,仿佛发出声音的人正经历着割肉剔骨的痛苦与恐惧。
叫声狠狠钉在祁期的耳帘,让她后背发凉,汗毛竖起。她僵在原地,甚至想透过坚硬厚实的电梯门去看见外面的世界。
然而,
尖叫声虽然刺耳,但是突然中断的方式更糟糕。
持续了十几秒的尖叫在前一秒还有听到充满恐惧的声音,下一秒就什么都没有了,只余下阴森的余音回荡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发生了什么?”祁期沉默了很久,双手在一开始就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她的脸已经失去了血色,身体也不再哆嗦,而是一动不动,想要逃出去的迫切,已经被更大的恐惧取代。
她不断回想着曾经发生的事,比如某些感人的故事或者弟弟的念叨,试图用过去来麻痹现实。
“横竖都是死……”她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刚往前走了一步,电梯门截发出一声巨响,祁期吓得双腿一软,抓住了把手才勉强站着。
又是嘭的一声,电梯外像是正在经历一场恶战。祁期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紧接着,剧烈的碰撞声响起,什么东西撞到了电梯门上,把整个电梯都撞得一抖。
“我操。”祁期咒骂了一声,手脚并用的爬到电梯的角落里,生怕电梯的门会突然打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吼叫响起,伴随着拍打电梯门的声音,祁期都僵在原地,屏气凝神地看着电梯门,大气不敢出。
忽然间,一个满是血的手插入她用尽力气都打不开的电梯门缝里,电梯硬生生被挤开了一条缝隙,似乎在告诉她,求生欲永远比不上将死之人的恐惧。
“救我!救我啊啊啊啊!!!”电梯那头喊道。
祁期被吓得又往后爬了几下,后背和头都顶在了电梯的墙壁上,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手。
她和那只手隔了一个病床的距离,但还是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那只手。
小拇指和无名指似乎被咬掉了,鲜血顺着断口滴落下来,向电梯门下蜿蜒,仅剩的三根手指剧烈地颤动着,试图拉开电梯门。
祁期闭上眼,好像看不到,就代表前面没有发生任何事,她似乎默认了,冷眼旁观这个选项。
尖叫声足足响了五分钟才终于停止,祁期紧闭着眼,捂着耳朵,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缝里的手开始停止动作,被拖拽的声音响起。
彻底安静下来时,祁期的大脑几乎感觉不到它已经结束了。惨绝人挂的声音似乎还在她耳边响起。
慢慢地,她睁开了眼。
门外的鲜血没了手的堵塞,如同被拧开的水龙头一样,从缝隙中流了下来。
此刻,电梯门更像是一只留着血泪的眼睛,无声地嘲讽着她的不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