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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吃过早点后,罗轻便坐上了闵玥的马车,有些忐忑地接受着小桃的临时礼数教学。

    “学形便可。”闵玥在一旁好笑地看着罗轻手忙脚乱地模仿着小桃的动作,道。

    罗轻含糊地应,却还是想做到最好。

    明明小桃做起来轻松又美观,她做起来怎么就这么别扭?

    闵玥倒是对罗轻很满意。

    一个初到长安,对什么规矩都不了解的人愿意学这些繁琐至极的礼数已经很不错了,况且她要的本来就是什么都不懂的罗轻。要是礼数周全了,那才是真的难办。

    御书房里,闵天纵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奏折,时不时看一眼跪在书桌前,还不知被叫来是要做什么的陈仆射。

    昨夜闵玥来找过他后,他就没什么心情继续召后宫的妃嫔们宠幸了。

    相比于淫乐,他更愿去想象一下当风光许久的陈仆射得知最后是栽到了自己儿子身上会是什么表情。

    “文乐公主到。”德公公瞥了闵玥一眼,不甚热情地喊了一声后,道,“公主请进罢。”

    闵玥也不在意德公公的态度,回头小声地同罗轻道:“不必紧张,一切有本宫在。”

    罗轻默念了几句清心咒,点点头。

    这清心咒在对付除闵玥以外的还是很有用的。

    “玥儿你来了。”闵天纵因着要上早朝,身上穿着龙袍,硬生生地把他虚散的气势聚了起来,看起来格外有威严。此刻他不走心地指责闵玥道:“你看看你,都让陈仆射等多久了。”

    闵玥给闵天纵行礼,配合道:“儿臣知错,陈仆射勿怪。”

    陈仆射卯时一到就来御书房跪着等闵玥了,这时候已过去半个多时辰,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膝盖失去了知觉,想必回家去看定是一片青紫,但他还是得强撑着笑脸,对闵玥道:“公主不必担心,臣无事。”

    闵天纵信了陈仆射的说辞,道:“无事便好。玥儿和陈仆射讲讲你昨日在他儿子那里受的委屈。”

    陈仆射本来还对闵天纵不让他起来有些怨愤,却在听到此言后,面色一下变得煞白。

    昨日他儿陈思谨回家后,曾对他说昨日在街上看上一个有些姿色的小姐,但被个不识好歹的愣头青截了胡。难不成陈思谨说的那个有点姿色的小姐指的是文乐公主?

    文乐公主深居简出,除了他们这些前朝官员们偶尔在早朝时能见上几面外,百姓们大多数是不清楚文成公主究竟是何人的。

    那么多女子,不争气的怎么就一下挑中了文成公主?

    陈仆射抑着想立马回家把陈思谨给揍一顿的冲动,思考起闵天纵叫他来的目的。

    闵天纵对自己的儿女一向不甚关心,不可能是为了给闵玥主持公道就如此大张旗鼓地又是让他早早来御书房跪着,又是在闵玥还未来时询问他最近过得如何的。

    陈仆射不由得想起之前有几位和他一样早朝前被叫来御书房的同僚,那几位回去后面色都格外的一言难尽,不久后就被降了职,问其缘由,都不肯说。

    但其中有一两位的孩子很争气,在朝中或军中有一番作为,肯定不是同他一般是因家中那个不争气的被叫到这里的。

    陈仆射胡思乱想着,罗轻垂着头看闵玥微动的裙角,闵天纵观察着被闵玥挡在身后的罗轻,没有一个人在听闵玥说话。

    闵玥声止后,闵天纵收回目光,淡淡道:“陈仆射可知道自己儿子平日的行径?借着你的势作威作福,甚至还想收玥儿为妾。真是,好大的胆子。百姓都道陈仆射骄纵自己儿子,看来你这个爹对于这些事也是默许的罢。陈仆射这是想爬到朕的头上来了?”

    陈仆射听着闵天纵越言越重的话语,终于明了闵天纵叫他来此地的缘故。

    他官高二品,又没有同左仆射那般收敛,引得闵天纵猜忌了。

    说起左仆射,这位同僚曾明里暗里向他暗示过几回,只不过他觉得升官有钱了,自是应当过得逍遥快活一些,就屡屡忽视。左仆射最后提醒不能,直叹气摇头,他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真是悔恨。

    现在他明白自己那几位同僚为什么不肯说缘由了。

    皇帝猜忌多疑,不分是非地找个理由就要贬官,这说出去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他还能说是事出有因,那几位同僚比他还惨,恐怕是因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被贬了官。

    有过这般经历后,陈仆射忽觉之前他有些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就可以说得通了。

    为什么威名在外的太子殿下常年在军中不归长安,为什么留在长安的其他皇子公主个个不是身有疾,性格怯懦,便是胸无大志,只顾玩乐。皇上这是多疑到连自己的儿女都容不下啊,亏得他们朝中几个官员还曾为大辰的未来真心实意地考虑过。

    陈仆射知晓了如此秘辛,觉得贬官也无所谓了。他颤颤巍巍地磕头认罪,心底已经盘算起回家后先找机会同几位尚在长安的皇子公主们做个接触,看看他该如何站队。

    皇上年岁已老,再加上平日里荒淫无道,估计退位也没几年了,当务之急是站队未来的新帝,为陈家谋一个好未来。至于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也该教育起来了,回家就把他的小妾们全部送走!

    闵天纵看着陈仆射卑躬屈膝,深觉无趣,又享受于被人跪拜的感觉,并未察觉到他的臣子已经有了站队新帝的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摆摆手,让陈仆射退下。

    闵玥似有所感地看向陈仆射佝偻着退后的身影,眼眸深处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这是第九位官员。

    长安快变天了。

    等陈仆射完全退出去,闵天纵又换了一副神色,眼神锐利地看着闵玥身后若隐若现的罗轻道:“玥儿,该让朕看看你自己选的驸马了。”

    他对于自己的儿女比臣子还要提防,毕竟这些人和他一样拥有着继承皇位的权利。

    闵玥乖顺地向左一步,迷茫不知所措的罗轻显露在闵天纵眼中。

    驸马是什么?

    罗轻朝闵玥做口型。

    好整以暇在一旁立着等着好戏上演的闵玥面色一僵。

    她怎么就忘了这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了呢?

    闵天纵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和善地同罗轻解释道:“驸马是从五品的官。玥儿没同你说过么?”

    从五品又是什么意思?

    不明所以的罗轻不知道该应不该应,于是她回忆着小桃教的动作,行了不伦不类的一礼。

    闵天纵深深地看了眼发觉事情脱离她掌控僵硬无比的闵玥,意有所指道:“无妨,以后这些事便由玥儿告知于你。”

    看罗轻这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估计是被闵玥骗来的。他倒是没想到闵玥在婚配上竟如此地主动,不过既然是个外地来的乡野村夫,闵玥想要就便要了罢。连驸马和官的品级都不知的罗轻左右掀不起什么水花。

    闵天纵放下了疑心,宽厚道:“朕要去上早朝了,玥儿你先带着……”

    “罗青,罗公子。”闵玥适时提醒。

    闵天纵接着话头,继续道:“带着罗公子退下罢。待寻个良日吉时,将事办了。”

    闵玥再次行礼,道:“是,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语毕,她扯了扯罗轻。

    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罗轻紧跟着行礼。

    闵天纵满意颔首,闵玥拉着罗轻的衣袖出了宫。

    途中,罗轻几次开口想问闵玥话都被闵玥轻描淡写地以“宫中人多眼杂”的理由堵了回去。

    罗轻有些疑惑地盯着闵玥的脸看。

    明明闵玥的面相说她温吞单纯,是个良善之辈,怎么刚刚闵玥黑心坑她时那么得心应手?她看相从未失误过,甚至比罗鸣还能多看出点东西,怎么偏偏在闵玥身上栽了?看来她得想办法离闵玥远些或是多打探些关于她的消息。

    闵玥只感觉到罗轻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并不知晓罗轻已对她起了疏远的心思,还以为罗轻还在纠结驸马的意思。

    这样最好。

    她会安排妥当和罗轻接触的人,保证罗轻在成亲之时才会知晓驸马的意思。

    方才发生的事虽同她的想象有些出入,但总归是达成了目的,有惊无险。闵天纵现在应该比她还要害怕罗轻反应过来驸马的真正含义,从而离开长安。

    对于闵天纵来说,罗轻这个外地来的乡野村夫是闵玥的一大拖累和软肋,而闵玥一旦有了软肋,就对他这个自私多疑的人没有了威胁。

    公主下嫁给平民,多么可笑的一桩事。

    这样的公主怎么可能还配角逐皇位?

    闵玥在日光下笑得晃眼,温温柔柔地对罗轻道:“本宫稍后还有些事,小桃会送你回闲茗,有什么事,你吩咐小桃便好。”

    罗轻应声道:“好。”

    几个黑衣人突然出现,跪在闵玥面前,喊道:“殿下。”

    闵玥“嗯”了一声,打了几个手势,独自朝闲茗的反方向离开了。

    小桃在闵玥消失于街角后匆匆赶来,鬓角处还垂着几滴欲落不落的汗水,似是被闵玥急召过来的。她将罗轻引到马车停靠处,道:“罗公子请上车。”

    罗轻撑起车帘,轻巧地跳了上去。

    小桃紧跟着也上了马车。

    罗轻本来闭着目,不欲与闵玥的奴婢小桃多言,却想到了什么,装作随意的样子,问道:“小桃你可知晓驸马是何么?”

    如她所料,小桃还没来得及和闵玥互通信息,闻言,掩着嘴笑,道:“罗公子您莫不是拿这种问题来取笑奴婢?还是说您得知要和公主成婚过于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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