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骑兵团的新编特种小队进入第三星舰联队的食堂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那几个形态各异的生化人士兵身上，多萝西娅坐在角落，看到身边几个医疗中队的人挤眉弄眼，互相暗示，看猴子一样观摩着那群生化人。

    “你说他们有公民身份证明吗？”

    “肯定有，加入了装甲骑兵团，肯定给办理联邦公民身份的，现在就连混血种都有公民身份了。”

    “这是不是说明，白司令对待生化人的态度也变了？换作以前，白司令绝对不可能承认生化人是公民的。”

    一个大聪明开始针砭时事：“那也比环境部的那群姓橘的强，那群变态想要毁灭世界，但是白司令没法把橘氏从联邦帝国的心脏里拔除，现在只能引入新鲜血液，冲淡原本的权利分布，达到洗牌的效果。”

    多萝西娅啧了一声，她的反应让桌上的其他人猛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橘氏家臣，气氛马上变得十分尴尬。她拿起自己的空餐盘，放到负责清洗的机器人回收口，然后走到千佐多零那张桌上坐下，随意地跟他说：“谢了啊，感谢你救我一命。”

    千佐多零点点头，没有回应。他的对面坐着特种小队另外三个成员：异人番、诡闪和橘良一，一个是完全的生化义体，陶瓷脸壳，灰白色金属躯干；一个是脸部是正常的人类形态，四肢是完全的碳纤维加黑合金。相比之下，千佐多零倒是最像正常自然人的那一个。

    “别问了，”橘良一皱皱鼻梁，“千佐多零是半个哑巴，他平时就一句话都没有。”他的模样也跟自然人很像，但是右眼明显是生化义眼，瞳孔中有一圈环形的光圈，中心有瞄准器，眼底的一片皮肤是银亮的金属片。他看着多萝西娅，义眼装置微微收缩，发出轻巧的咔哒声，“你最近有橘乔的消息吗？”

    多萝西娅挑挑眉，“我连橘吉的消息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橘乔的消息？你们都是装甲骑兵团的，你都不知道，竟然来问我？”

    “装甲骑兵团各个小队平时也不碰头哇，你们后勤大队能时长碰见战斗大队吗？”

    多萝西娅哼了一声，“要是我们天天能碰见战斗大队就好了，玖鸠那个家伙就不需要闹心不在焉的相思病那一套。”

    “你为什么在这里？”千佐多零忽然说话了，他一出声，把旁边的橘良一吓了一跳：

    “我去！这个月我第一次听见你开口说话，兄弟！”

    多萝西娅是不了解他们平时的相处方式的，一脸莫名其妙地回答：“我身体素质强啊，虫卵对我影响很小，玖鸠他们不行，所以说，基因改造还是有用的，把橘氏所有秘密套出来之前，白司令是不会动我们的。”

    诡闪转过脸，一脸漠然地纠正她：“白蒐不动你们橘氏，不是因为你们那些粗暴的身体改造项目，是怕橘晴直接鱼死网破，别的不说，只需要她把长老会那些老妖怪放出来，蓝星就要完蛋了。”

    异人番也转过没有表情的脸壳，“甚至不需要长老会露面，只要她们把每个人上亿的信用点数兑换星币，帝都的货币系统就马上崩溃。”

    “唉，其实你们暂时不需要担心。”多萝西娅挪近了一些，压低声音，“现在橘晴家主的第一目标已经不是毁灭世界了，她要留着这个世界等姜诺里回来，姜诺里才是她的第一号仇人！”

    “嘘——”橘良一恨不得堵上她的嘴，急忙嘘停了她，“不要提那个名字！”

    几个人的眼光集中到千佐多零脸上，他行动一顿，整个人好像被按了暂停键，眼光也穿过餐盘和桌面，飘到了很遥远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多萝西娅不怕死地凑过来，主要还是好奇，“这么多年，她真的从来没有跟你联络过吗？一次都没有？”

    千佐多零保持着沉默，橘良一哀叹：“他这个月的说话额度已经用完了，下个月才能再开口说话了。”

    玖鸠醒过来时，不意外地躺在医疗舱里，她低头看看自己穿的绑带式内衣，还有体表铺着一层塑料薄膜一样的简易医疗服，慢吞吞地敲了敲舱盖，喑哑的嗓音说：“放我出来。”

    医疗中队的小护士伊维特看管着仪器，玖鸠是认识她的，她是个北区混血，金发蓝眼，长得娇小可爱。看到玖鸠爬出来，就把她的就诊报告填好了给她看。

    “你们后勤大队的任务也挺危险嘛，你的受伤记录这么多。”

    玖鸠捂着脑袋坐在医疗舱边，双腿垂下来，她到处张望，“我那几个队友呢？还有克里斯……还有一个战斗大队航行中队的，跟我们一起被送过来，他怎么样？”

    伊维特表情严肃起来，“太惨啦！第三航行中队几乎全军覆没，唯一的一个幸存者还在隔壁加护病房呢！幸亏这几天装甲骑兵团经过我们的驻扎星域，你们才得救的。”

    玖鸠急于到隔壁看看，却看见史派克穿着同款诊疗服，一瘸一拐地进来，他看着更虚弱一些，胸前贴着一大片生物凝胶，应该是经历了一次不愉快的开胸手术。史派克走到玖鸠的医疗舱边，劫后余生的表情，欢欣地看着她，“我的退役申请通过啦！他们答应把我调回蓝星了！”

    玖鸠一愣，“退役？你也才30岁，就要退役？”

    “我干了快6年了，还是一个小小的勤务兵，我留下去也没有前途的，还不如进佣兵团，起码比现在挣津贴要多一点。”

    玖鸠被他的天真弄得很无语，“佣兵团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接触过佣兵团的人，底层佣兵的日子还不如我们呢。”

    史派克沉默了一会儿，“底层人的日子在哪里都不好，但是那怎么办？是我想当一个底层人的吗？我已经拼尽全力，想要往上爬了，但是我没有背景又没有学历，也接触不到上层团体，没有任何的资源可以利用，唯一有点价值的就是我的时间，还有这条命，可是拼命也没有用啊！这一次我差点就挂了，我得到什么了？你至少还演了一把英雄救美，还浪漫了一回，我连一张星钞都没有！”

    “你很羡慕我？”玖鸠觉得此时此刻充满了讽刺，“可能我在你眼里，有诸多值得羡慕的地方，但是当初我在国家学院的时候，一直都是我羡慕别人。我是育婴堂出来的，我没有姓氏，我当然也没有背景，没有资源。”

    “至少你幸运。”史派克由衷地说，“至少你是帝都育婴堂出身的，你要是像我一样，生在偏远的西6区，想要进国家学院难如登天！”

    “20岁的时候，进星舰战队就是我最大的梦想，你现在拥有的，就是我当学员机械师时的梦想了！”

    史派克一瞬不瞬地盯着玖鸠，“我实现了你的梦想？但是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我想在帝都安家！我想有两片瓦容身，有一张暂居证！你一出生就完成我的梦想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完成！”

    在两个人窒息的气氛里，伊维特尴尬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呃……所以这是梦想介绍大会吗？你们想听我的梦想吗？”

    玖鸠从医疗舱边溜下来，僵硬的动作走出门，“你说错了，这不是梦想介绍大会，这是梦想凋零大会。”

    隔壁的克里斯已经醒了，他的状态更糟糕，胸前背后都贴满了生物凝胶，孵化到一半的幼虫已经从他的体腔里取出了，激光切割刀几乎把他剖开了一半，为了打开胸廓，只能切断两侧的四根肋骨，没有经过任何基因改造的身体愈合得很慢。

    “我真想她。”玖鸠扶在克里斯的医疗舱边，失神地跟他低语，“如果诺里在，她一定能解决好所有的问题，她总是很有主意，总能提出奇思妙想。起码……有她在的时候，日子很有趣，一点也不觉得贫寒辛苦。她到底去哪里了？她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克里斯侧过脸爱怜地看着她，挣扎着说话：“虽然我不知道诺里去哪里了，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她也不会忘了我们的。”

    神光系是拥有乐园星域最多的星系，被称作休假圣地，但是商路就远不如黑岩系和人马系，近来的几个星联年，大量的新商队加入商会联盟，很多种族纷纷加入了新航道的开辟。商队增加了以后，星盗也更猖獗了，一些保镖性质的赏金猎人也随之增加了，整个神光系的武德前所未有地充沛起来。

    这种变化让很多神光系原本的星域居民很不满，因为在感受到新商路带来的新生活之前，先感受到的是星盗带来的动荡和战乱。

    浩渺黑暗的行道上，一艘辐射星人的商务飞船倾斜着，幽魂一样向前飘荡。船工希拉一边咒骂一边钻进破烂的船长室，举着扳手骂骂咧咧地，“刚才那一伙星盗的船炮把动力匣干穿了，弹头直插进液燃箱里，现在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大副拉雷斯叼着烟嘴，沉默地吸了一口湿漉漉的烟雾，闹心地问：“坏消息是什么？”

    “我们要开始深空漂流了。”

    “那好消息呢？”

    “我们中间没有人厌狗嫌的那种家伙，所以漂流的生活不太难过。”

    老鬼昂弗从底层走廊爬上来的，满身都是蓝黑色的污渍，衬得身上绿色的荧光边线发射着幽幽光泽，他一脸的阴郁，用一块干抹布擦拭着身体，一边恨恨地说：“排风扇我能恢复，但是动力匣不行，我们得尽快去最近的星域终端，维修好整艘船。”

    拉雷斯还在抽烟，“幸好之前和赏金猎人签了生死状，不需要赔偿他们的几条命，不然这一趟带的这一点货物根本就不够成本。”

    “船长呢？”昂弗一边查看附近的星系空间图，一边到处张望，看见船长迪戈打开舱门，进入船长室，他的战斗制服撕破了一半，露出灰色的干瘪皮肤，身上的荧光绿边线稍显的暗淡，主要是因为他已过中年，辐射星人随着年纪增长，皮肤表面边线颜色会变得暗淡。迪戈有多年的星盟生活经验，但是航行的经验一般，闹心地看着周围，“我们最好自己能维修好船，不然到了星域终端或者前哨站，机械师会讹死我们。”

    希拉年纪最轻，他的荧光线是亮蓝色，脸颊两边旋绕了两圈，形成很完美的对称图案。他的脾气是最冲的，一点儿不畏惧船长迪戈，气哼哼地说：“动力匣坏了液燃漏光了，现在完全靠着备用能源在漂，我们自己不可能修好，必须找一个备用的动力匣替换上！”

    迪戈摇摇头，“但是我们的这艘追霞号是非常老旧的型号了，即使不问价格，前哨站里也够呛能有匹配上的动力匣。”

    “那也得去看看，”拉雷斯站起来，又点了一根电子烟，“光靠这么漂着，下个星联年也回不了家。”

    食物将要告罄的时候，追霞号终于勉强漂流到了最近的星域终端，这是个比较繁华的终端，人口大概两千万，文明程度比辐射星稍强一些，港口竖立着巨型的欢迎站牌，上面用不同的种族文字书写着：奥尔妙里欢迎您。

    “奥尔妙里？什么意思？”希拉好奇地问迪戈船长，因为知道他常年漂流在星联里，算是见识丰富。

    “游子归故乡。”迪戈简短地回答，“这是芮迪亚的语言音译过来的，看来这个地方属于芮迪亚的势力，告诉船员一会儿老实点，不要在星域终端惹事，不小心可能会得罪瑞亚人。”

    “知道了。”昂弗数了数身上的几个钴银币，有点焦躁，“我们的底线是2000钴银，超出这个数，我们就不需要再问下去了。我建议不要去港口的游客游览区，尽量找找机械师聚集区域，应该会便宜点。最好是能找到出来赚外快的机械师，最好还能找个技术好一些又不坑人的。”

    几个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希拉马上开始吐槽：“太为难我们了，这比要我们自己维修还难呢！”

    奥尔妙里站确实很可能是金眼瑞亚人的势力范围，港口的风气非常好，秩序井然，没有斗殴也没有流民乞讨，商船排序进入停泊位，迪戈领到了一枚金属质地的小吊牌，标记着停泊位序号。

    沿着港口栈道一直向北，能看到排列整齐的居民区，帆形的建筑物里面，全部是以家庭为单位的星域居民。

    “你们要修这艘破船？”一间街边的小店里，技师族的机械师盯着希拉递过来的终端机，看着上面的照片，对里面凄惨狼狈的追霞号拧起眉，“还不如买一艘新的，动力模块肯定报废了，整个智能AI也不适用现在的技术。如果不是深厚的感情，这艘破船的维修费用远远超出了新船。”

    “我们就没有智能AI，”拉稀眼皮下垂，瞪着一双无神的死鱼眼，“我们这是非常旧……传统的科技，完全靠船工来照看。”

    “那你们应该有几十个船工。”技师族打量着他们，“你们是个相当大的商队啊，买艘新船吧，我们在港口的船厂有门店，技师族的扬帆号，还有铁人号都是很适宜各个种族的量产机型。”

    拉雷斯抽着烟不说话，昂弗一只手揣在口袋里，摸索着那几枚钴银币，嘀嘀咕咕地自语：“我倒是也想买艘新的，要是我们有钱，还至于开着破追霞号出来卖命吗？”

    迪戈看了看他们，决定自己把B装起来，他一脸深情地看着技师族，“不了，感谢您的好意，但是这艘船是我们的宝贝，我们是绝不会放弃她的。”

    希拉转头跟昂弗嘀咕：“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穷这个字形容得这么深情款款，清新脱俗的。”

    技师族伸出他的四个指头，“四千七百斯通，但是只能保证恢复驾驶功能，不能保证新的动力系统完全匹配船体型号。”

    “你怎么不去抢……”昂弗立马破防了，迪戈赶紧伸一只手拦住他，提醒他十几分钟前嘱咐几个人的话：

    “这里是芮迪亚照着的，不要惹事，惹出事来我可兜不住。”

    沿着商业街走到尽头，没有一家能完成维修的店铺，最后在街角的一间灰雾族维修店里终于找到了一点希望。老板是个老实内敛的灰雾族，他有个辐射星伙计，是一个衰老得干巴巴的老大爷，他对迪戈一伙人很有好感，把大实话告诉他们，“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那些保证能修的技师族都是在忽悠你们，他们能恢复行驶功能都费劲。离开奥尔妙里到附近的卫星空间城，有一颗人造小行星——小白熊星，上面有最好的机械师，只有她能修。”

    几个人对视一眼，昂弗很犹豫，“那样的话，我们又要耽误几天的时间。”

    “反正我们现在也是抓瞎。”拉雷斯叼着烟，举起右手表示赞同。

    “反正我们是穷鬼。”希拉也举起右手，表示赞同。

    迪戈点点头，“那好，下一站我们去卫星城。”

    他们用剩下的两千钴银币租了一辆小型拖拽飞船，拖着巨大的追霞号，昂弗绝望地叹气，“如果那个老乡骗了我们，我们可能就得留下来就地打工，赚点钱回家了。”

    小白熊星平均密度大概是4.64g/㎝?，氧气密度1.2g/L，一日夜大约30小时，气候温暖，植被茂密，非常适宜居住。而且人口密度很低，大部分还是未被开发的自然生态区，绝大部分人口集中在几个小镇。

    因为闹心，几个辐射星人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觉了，乍一见和缓温暖的微风，还有新绿色的自然植被，几个人马上睡意昏昏，想要躺下来休息。卫星城中心小镇是个白石修葺的可爱城镇，小方格形状的建筑，就像积木垒积起来的，每一家方形的小棚顶上都有自己的小花园，还有湛蓝的小水池，和白色木栅栏围挡的小阳台。

    昂弗拦住一个经过的蓝雾族村民，问他：“你知道这里最好的机械师是谁吗？”

    蓝色半透明的雄性居民拨动一下头发，按动内置耳麦上的按钮，看起来那是个语言转化器，他自己翻译了一下昂弗的话，然后指着一条上旋的坡道，坡道顶端有个挂着霓虹招牌的特殊尖顶建筑，招牌上没有文字，只用霓虹灯管缠绕出一把大扳手的形状。

    “那看起来……倒像一间酒吧。”希拉仰着头往上望，“但是就是不像维修店。”

    顺着坡道往上，走到石子小路尽头，一只圆筒形状的小机器人正在用水壶浇地，它捧着自己的圆脑壳，不停地对着栅栏后的小花拍照。

    “呃……”昂弗站在小机器人身后，清了清喉咙，尝试着对它说，“请问，你不会就是最好的机械师吧？”

    小机器人滑动着扭转过来，电子屏上切换成营业时的表情，“我们还没开门，我们一向是下午开始营业的。”

    “……什么样的地方，才会下午才开始上班？”昂弗满脸的问号，“那你们上午干什么？”

    “机械师还没起床。”小机器人举起机械臂，做出耸肩膀的姿势，“你们可以等着，我还可以给你们倒个咖啡。”

    希拉凑到迪戈身边，跟他小声嘀咕：“我们能不能直接进去，把机械师从床上拖起来？”

    “哇！”小机器人捧着两颊，做出惊悚的表情，“所以你们是坏人，是来砸店的吗？”

    “不要胡说，不要乱来。”迪戈瞪了一眼希拉，给了他一个眼神和语言警告。小机器人好像戏精上身一样开始转圈圈，冲进了房间，大喊大叫着：“来人啊有坏人！主人快起来呀！”

    “别喊了，”一个无奈的声音从二楼的旋转楼梯上响起来，穿着黑色衬衫的人形生化义体从台阶上走下来，“如果你很无聊，可以自己跑出去玩，但是开门之前要回来，也不要拿客人来玩。”

    他走到台阶下时，看见了门口的迪戈等人，明显愣住了一下，机械脸壳上浮现出熟稔的笑意，“迪戈先生，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几个人辐射星人都愣住了，希拉一扭头，“船长，原来是你的熟人啊。”

    迪戈却莫名其妙，“我认识你吗？”

    “抱歉，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我确实不是现在这幅模样。”婓尔卓从壁柜里拿出一套小碎花瓷器，烧了一壶咖啡，倒进花朵状的小瓷杯里。“稍等一下，我上去叫机械师起床，哦对了，机械师也是您的熟人。”

    他沿着楼梯上到二楼，推开卧室的彩绘玻璃门，看见蒙着脑袋，睡得缩成一团的诺里，想要把床单从她脑袋上掀开，结果她卷着床单缩得更紧，隆起的形状就像一颗小蘑菇，还发出不满的哼哼，“几点了就要起床？”

    “十点钟了。”婓尔卓无奈地说。

    “十点钟还很早嘛。”

    “你的作息没救了，晚上不睡觉，早上不起床，你会蜕化掉，变成一只夜行性的野生动物。”婓尔卓伸手进床单下面，抓到她一大蓬柔软的棕发，机械手在发丝间顺了顺，“而且，楼下有一位你的旧识，你肯定很想见见他，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