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素蓝色布衣手脚被麻绳捆住的简尘落被狼狈的扛着往柴房走。
摘掉头套后简尘落不停的打量着周围黑漆漆中还带着点微微烛光的院落,也不怎么说话只不过时不时的问上一两句,绑她的人回答都无一例外极其敷衍,答非所问。
简尘落被扛的有点疼随口说了一句“轻点大哥,我前几日生了场大病,现在身子正弱着呢。”江豪杰扛着的动作难得轻了点。
肩上的人还想着卖惨竟然有用时,砰!一声毫不留情被丢进了柴房,没反应过来就利落的关门上了锁,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她摔的龇牙咧嘴,想揉一揉压在散落一地木柴上被硌的生疼的屁股和手臂。但就这架势揉倒是不可能了,只能扭动着身体把身后硌着的木柴拨开让自己躺的舒服些。
垂眸试图盯眼被麻绳摩擦的越来越疼的脚和背后的手腕,但周围实在是漆黑一片,手和脚在哪儿都看不清。
深吸一口气挣扎着坐起身,有些累没什么力气,叹了口气就随意的躺了下去。
背在身后的手在腰间找那片躲过一劫的小刀片,摸到后手指还不小心被划出个较浅的小口子。
“挺锋利” 露出个狡黠的笑容丝毫不在意。开始不停的割麻绳,嘴里嘲讽“这麻绳,真不行啊。”
半刻不到就割开了手上的麻绳,撑起身借着月光仔细端详了会儿手腕上勒出的红印,用手掌来回揉搓。小声吐槽:“绑的真狠,生怕跑了似的。”
死寂的夜里响起她时不时的吐槽倒是有些不那么可怕。
点点微光照了进来,她快速扫了一眼所处的空间。不是柴就是柴,堆的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多。
月光透过微微细孔从不同的地方照进来。四周皆是用水泥,木板和石块混合堆积而成,因为长期受潮墙壁倒是有些破损
屋顶上有几处前不久下过雨后积起的小水洼,雨水延着破漏的瓦片在有些凄冷的夜里滴在地上或木柴上发出有些骇人的声响。从不同方向和破洞中吹来的夜风,像极了妖风前来索命。
听见这种越来越急迫的声音在周围持续响起“嘀嗒,滴嗒…”和那些透过墙缝传来阵阵妖风发出不同的尖叫声音,一般人怕是会被这样的环境吓的失了心智。
但她…不但有心思撇个嘴抱怨柴房的环境
“真破全是洞,柴房还漏水。要这样的柴房有什么用。”
还不忘替木柴可惜的摇摇头骂这柴房
“…在这样破的柴房堆这么多干柴,简直暴遣天物”
她现在这么暴躁不仅是因为被五花大绑捆到个不知名的地方,更多还是因为那些辛苦赚的血汗钱捂都还没来得及捂热就都被不客气的拿走了
嘴角被不悦的拉开条嫌弃的细缝发出啧的声音,眼里带着烦躁的四处了望望漏水的几个破洞。现在真是看什么都想骂上两句
她解开脚上的麻绳,走到只有一个头大的小窗边小心拉开一个缝隙,打探着院落。
看来这是后院没错了,只不过像是荒废了几个月。一些房梁上挂着早已蒙上厚厚尘的大红灯笼在空中随着风摇曳,在夜里倒是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隐约看到旁边走廊上一男子扛着个人向这边走了过来,被扛着的人一会儿骂骂咧咧,一会儿卑微的求饶,声音有点小但依稀也能听到点声儿。
观察了会儿那人体型小像个姑娘,声音却像个男子。她也不敢怎么挣扎只能靠“悄声”的在当事人面前多骂几句舒缓一下害怕的情绪。
简尘落又仔细的听了会儿,不过还是有些距离听不太清具体怎么骂的。
声音越来越近,江豪杰打开门将还在骂骂咧咧的李云然摔在地上。
快速点了些灯使漆黑的屋子中终于亮堂了些,李云然还在细声的全力输出:“你有本事把我放了,等我练好武功你们…”
江豪杰还没等他说完随手从旁边拿起抹布就往李云然嘴里送。只剩李云然呜呜的声音和干瞪眼。
“叫一声就剁你一只手指。”江豪杰冷着脸,死盯着她的眼,眼神中满是杀气。李云然被他的眼神吓得愣住,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一点不敢出声,眼里有些泪光的抬头望着他。
过了片刻见他没再出声,反而泪光越来越明显。他皱起眉将他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抹布扯了出来,极不耐烦夹带着一丝瞧不起的意味小声道:“废物果真都没出息。”
原本绑了两个毫无内力的男子心怀愧疚但看他们一个长得就柔弱,一个看着就没出息,心里陡然升起不屑和厌恶
临走前还斜眼看了会儿被捆缚着,缩在小角落熟睡的简尘落。隐隐觉得哪里有些怪,但看她睡的都快打呼了,便也没怎么多想重新锁上门离开了。
……
“呦,来新人喽”突然唏嘘的声音在李云然身后不远处响起
她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本能的转身寻找声源,心跳都漏了半拍,蓦地一张鬼脸毫无防备的出现在眼前。
李云然张大嘴想叫出声音,却被捂住嘴。耳边响起恐吓“你想吧刚才那人叫来,我放开手你马上叫,看他剁不剁你手”
见她沉默只一个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简尘落把刚刚捂着的手放了下来又抖了抖才收了回去。后脑勺枕着手臂靠在一旁抬起一改烦燥而不停流露出狡猾的眼睛忘乎所以的看着天花板,心里一个劲想着等会儿怎么去吧钱拿回来
李云然垂下头,鼻尖开始发酸,本就蓄着的泪水开始滚落。想起刚刚被骂废物果真没用的话心里像是被狠狠的刺了一刀血不停的往外渗,与刚刚被摔疼的手臂和肩膀还有嘴里塞的那个又破又脏还有异味的抹布相比竟让人格外的委屈和不甘,现在又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还在嘲讽她。越想越气,泪水不值钱般越流越多,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简尘落感受到一旁的细微动静,放下视线坐直身子朝她靠近了几分,盯了会儿哭的梨花带雨的人,语气安慰:“没事男人哭吧,我不会嘲笑你的…”她确实没笑,只不过…“你脸好像掉皮了?”
刚说完就忍不住伸手把脸上起皮的地方向下撕
疑惑的凝视着手上提起的一坨不明物,斗鸡眼都快出来了“耶?你皮这么厚?”
李云然手脚还被结结实实的绑着只能用头撞向她拎着皮的手却扑了空,只得收住了开了闸不停外泄的泪水,随后愤懑瞪大眼睛,用口型一字一顿:“有病!”
要被撞的人起身往后一避便轻巧的躲开迎面的大头,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垂眸向眼前人,就见背着的双手手指上面有些因长时间用针起的茧子
突然低头对上面前人脸上颧骨处一边高一边低的脸耸耸肩忍着笑,反复端详这副颇具喜感的脸好脾气开口试探:“姑娘,现在天下可不太平,你不在闺房里好好绣你的花,扮成男装,改变声音做什么?”
李云然轻蔑的白她一眼,动了动被绑的手脚不说话,示意她解开。
简尘落勾起嘴角,一脸坏笑“我可是凭实力自己解开的,可没叫人帮忙。”就在她面前晃了晃解开的手
呸的一声,口水落在晃动的手上。
简尘落倒是没有生气,随手拭去,然后蹲下粗暴的替她解开了绳子。
李云然被她的举动,弄的愣住,刚回过神就听她说
“你脸上的那种皮我要了,就当赔罪和报答我吧”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简尘落就已经把她身上藏着的盒子拿到手。
又被吐口水,又解绳的,这样她也不算白拿别人东西,心里也不会觉得愧疚。要不是不小心把那皮撕下来还随意试探说了句是姑娘的话,见她如此反应倒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娇滴滴又凶悍的小姑娘只会觉得是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她这女扮男装也算是滴水不漏。
李云然弄开绳子后见她小人得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站起身忍着气活动了下有些酸痛的四肢合目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平静下来后在身上几处穴位重新点了点。又能发出男子声音“谁说我是姑娘了?你个莽夫”
“这样啊”声音微不可闻,像没听见她的话。也跟着站了起来食指有节奏的敲打裤腿。这下也明白李云然为什么能变男声了,原以为都是掐着嗓子变声,没想到还能点穴改天定要学学。看来小姑娘应是精通人体穴位,所以手指也并非绣花起的茧子
简尘落眉头微蹙像是感觉到什么,而她那走神的眼神也表明了根本没听到她说话,李云然刚想怒骂,片刻之内眼前一片漆黑,又被堵了嘴。耳边轻声听到“有人”
轻声说话的人能感受到,有人用轻功在不远处的前院屋顶上像在找什么,很快便会到这破旧不堪的后院。
来的时间因该有一会儿了却能不被这里的人发现,说明要么他将发现的人都杀了,要么他的轻功已经做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不管是哪种这武功绝对可以称得上上成。
所以必须谨慎些为好。
简尘落一边警惕一边放下捂住的手,身前的人突然有些不爽微不可闻的开口:“不会又是他吧”
“他是谁?”顿了一瞬又像是感受到什么补充道“柴房南面又来了一人武功似乎远胜前院那个”
身前的人也不隐瞒,把放在嘴边的手扒拉开装模作样轻声呸了两下说道“我师兄”
“哪个?”
这问题问的时机有点突然,李云然不确定的挠挠头抿着嘴唇“应该就好像,可能就南面的、吧”
寂静的夜里李云然突然开始了自作多情的头脑风暴。刚刚的回答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连回答都吞吞吐吐干什么都不行的废物,不行得挽救一下。
她头微微抬起将脖子撑直脸上露着不知哪儿来的自信 “反正肯定有一个是我师兄,我去哪儿他都能找得到,到夜里时他若找不着会在附近点栋荒废的房子”说到后面又莫名其妙带着浓厚的无可奈何的怨气。
空气凝固一瞬反应过来“点栋荒废的房子?什么意思”黑夜中简尘落微微蹙眉,右眼皮直跳
“他有点夜盲症,借点光不是”说话的口气理不直但气壮
简尘落深吸一口气“你进来也看到了这柴房不仅荒废而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除了泥墙就全是木柴 还有点潮湿,所以你最好祈祷你有夜盲症的师兄不会来柴房、借、光”最后两字加重了音调
不等身前的人再开口,就已经重新闭好了双眼仔细的感受屋顶上两方不停移动的身影越来越近,不出意外或许两人会在房顶相遇
不屑送她个白眼的李云然,侧头想让她把东西还回来,才发现身后的人高出她半个多头,整个人几乎被圈在怀里,还能清晰听到她有条不紊的心跳声和平缓有力的呼吸声,太近了。身上还时不时散发出淡淡的皂荚清香与她整个人凌乱潦草的样子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李云然赶紧把头侧回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的用手平复心跳也忘了叫她还东西
身后人有些不耐烦,只感觉身前有只猪在一惊一乍的乱拱
突然前院的人在离柴房大概两三米处停下,逗留了片刻,转身离开
不出意外出意外了,一撮火花顷刻间出现在她们头顶冒着黑夜中最闪耀的光亮。
“你这师兄怎么能夜盲成这样”一手楼住她的腰,躲开迎头而来的大火花。
掉在地上的火花伴着枯木,使火势迅速蔓延
李云然看着浓烟滚滚铺面而来愣在当场,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火光
“愣着干嘛?把那边的窗子打开”简尘落已经到漏雨的地方,从身旁的材堆上挑了根长粗的木棍将瓦片掀开让更多的雨水流进来
捡了个能盛水的东西接水,一个人又接水又浇显然不够,虽有一点效果但根本赶不及火势攀枯木的速度
“你再站在哪儿,还没被烧死先被毒死”她大声呵斥
李云然见她一个劲的又接水又浇火,反应过来后,连忙转身把窗子打开,但只能开一半
没管那么多,扫了眼周围拿起旁边的凹凸物接水,跟着一起帮忙但柴房里全是木材,这边火势小了,那边又开始燃。
简尘落把接好的水往李云然身上泼,李云然不可思议瞪大眼睛“你是不是疯…”没说完就被一脸严肃的人瞪回去,又被嫌弃的撇了一眼刚才被泼湿润的袖子被高高举起。
简尘落自己捂着的嘴含糊又有些暴躁“捂口鼻”
屋顶上的流水也越来越小,浓烟越来越大,伴随着最下面本就潮湿的木头开始燃烧,燃烧产生的有毒气体也越来越重
呼吸越来越困难,时不时还会有木头掉下来。简尘落快速环顾四周,这屋子撑不住了,必须赶紧离开
堆在一旁的木材滚落下来,露出破损严重的墙壁。快速一手拉起李云然一手用雨水打湿的衣袖捂住口鼻朝那儿走去“用你的内力,快点”
李云然看了眼墙,又担心的瞄了眼直皱眉咳嗽的人,忍着难受难为情回“我没有内力”
“什么?你没有?”顿了一瞬补充“那你会不会不用内力的什么招数”
“我自学了脆鸣拳”
刚还有些烦躁的皱眉头此时正饶兴致的挑眉,年纪看着不过比自己小上个两三岁还会自学脆鸣拳。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你试试,这面墙薄”
李云然说试就试,二十四拳下去轰的一声在火声中响起,便将整面墙壁砸的四分五裂,碎成小石块
“跑!”见她将墙壁砸成这样,也来不及说和顾忌太多,只知道过不了刹那这屋子准塌
她们刚跑出柴房不远,伴随着咯吱声,柴房完全坍塌,只剩一片废墟
两人被齐齐弹射出去抛出个完美的弧度,重重摔在地上
简尘落忍着被摔的疼痛还不忘内涵“你找到你师兄后,请务必帮我替他夜盲的眼睛问个好”原本那破烂的柴房根本困不住她,过不了半个时辰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结果非得整这一出
而身边蜷缩着的人根本没心思听她说了什么,惨白的脸色止不住冒着虚汗疼,抱着手臂一脸痛苦的蜷缩着
“你怎么了?”也顾不上自己疼,快速起身上前小心的观察着眼前的姑娘
轻轻拉过她抱着的手臂,就听见她用发白的嘴唇带着哭腔抑制情绪喊“疼!”
简尘落回想起刚才砸碎的整面墙,猜想定是出拳的时候力道没用对,又加上被弹出去的那一下,手臂多半有点损伤
她起身走向还在燃烧的柴房,时不时还发出爆炸声
这时巾帼山庄的人才匆匆提着水桶往这边赶来救火,头也没抬随手挑了几个比较直没被烧的木头
就地取材撕下身上有些破损但还干燥的半边衣袖,走到李云然面前,汗水与泪水交织,五官疼的皱在一起,但就倔强的不肯发出一点疼痛的声音
附身轻轻给她的手臂先固定好木棍,在绑上撕下的衣袖,若处理及时这手臂还能恢复如初
做完一切后起身站在原地,头朝天空望着,深吸一口气,双手成扩音势怼在嘴边
“嘿!那个来找师妹的,你再不来她可就不行了!”
刚说完一眨眼功夫,前院突然飞来一人,身形高大,穿着夜行衣蒙住面部,从宽厚的肩膀和有力的肌肉手臂来看确实是个练家子。年龄看着尚只有十七十八的样子,与简尘落相比像是同龄人
他直直落在李云然面前蹲下,查看她的被包成一团的手臂
狠狠瞪了眼简尘落,拿起地上的石子以常人未可见之速度朝她砸了过去,简尘落面带微笑微眯双眼微微侧头像是巧合一样躲开只一毫之差就能轻松打进头骨的石子,同时语气像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再不带你的小师妹离开,可就走不了,这山庄的侍卫因该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躲过的石子直直穿过柱子发出“砰!”的一声稳稳镶嵌在数十米开外的墙体里
两人之势剑拔弩张。“快走吧,不然着姑娘手指定废了”简尘落淡淡开口打破僵局。其实就是想让他们快点走,夸大其词罢了
刘萍抱起李云然担心的盯了会儿一刻没逗留离开
那男人背对着简尘落,只堪堪漏出李云然小小的脑袋,小姑娘靠着他的胸膛想哭却又倔强的憋着不哭
这画面像个巨人抱着自己的委屈的小媳妇
简尘落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收敛了笑望着那道背影一时失了神,心里默默感叹着这身段真像阿爹,阿爹年轻时也…
还没等她细细回忆和感叹,一个身影就稳稳落在她的身后将她完全笼罩其中
她根本不用转头便知道此人是柴房南面第二个黑衣人,在柴房思考时便发现此人只是在探查,并没有什么太大举动,多半也是找人
巾帼山庄的护卫也到了,江豪杰带着人从另一边赶来
突然一个护卫喊道说“我看到了,是那人放的火”就指着简尘落身后的人不停的重复
见一群人向这边奔来
身后低声响起苏软又淡漠的声音,生疏客气又冷漠
“得罪,宋家公子”
说完就直接毫不留情扛起简尘落,用轻功上房顶,迅速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