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才到家。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那一瞬,整个灵魂都升华了。
属于白芥的个人账号来了条新消息。
是一句判断不出语气的问候:
[你没事吧]
离开工作室时,趁着等电梯的功夫,随手通过了一批好友申请。
这人最执着,发了好几次。
程玄度盯着那句消息看了两秒,在心里试了几次语气。
最终,还是收起了奇奇怪怪的想法,礼貌地回:
[你是……?]
S17里,某个因为没有蹲到要见的人,又被无视到快自闭的男人,终于……
气笑了。
一长串的“…………”发来时,程玄度已经简单翻过了朋友圈,大概猜到了是谁。
但偏要继续玩着幼稚的游戏。
[你哪位?]
这次收到了一排感叹号。
举着手机平躺在床上的女人就这样直接笑出了声,似乎已经看到了许弭猛戳手机的样子。
[是许弭吗?]
玩够了,还是很给面子地给了台阶。
[抱歉啊,好友申请有点多,你又没给备注]
毫无诚意的道歉,许弭的注意力落在了那个“很多”上。
心情突然更差了。
单手拿着手机,指尖飞快划过屏幕,争分夺秒似的输出。看得身侧的度止珩大为震撼。
[很多是多少?]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百忙之中,还愿意抽空敷衍我?]
[客气了]
她回复的速度并不快,似乎真的在应付很多人。
[不过……]
可恶的是,她发消息时也要吊人胃口的大喘气。
[人并不算多]
许弭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看到新回复:
[不比你那晚组的泳装派对]
一时噎住。
忍不住回头瞪了眼度止珩。真派对的主人浑然不知,仍在叫嚣着要不醉不归。
[不是我]
几乎是苍白无力。
[你对谁都这样吗?]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什么?]
这次轮到许弭没明白。
“ 程玄度和白芥”
这两个名字出现在对话栏里,删删减减,最终发出去的却是:[没什么]
模模糊糊的。
[看人]
许弭回复的同样模糊不清,但盘旋在心底的问题,却依稀有了答案。
不够理想,似乎……更麻烦了。
不想再和他讨论下去。
偏偏这人不识趣,又扯了个更让人烦的话题:
[寻礼经常去找你吗?]
[?]
[什么意思?]
[你到底想问什么?]
语气像吃了炸药一样。
她当然擅长把控情绪,一度被舒一称赞,像个无懈可击的机器。
可面对许弭时,总会没由来的烦躁。
讨厌这个人……
讨厌他……
虚假的温和。
虚假的同情。
虚假的善解人意。
以及,最重要的,满口谎言,言而无信。
但好在,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倾注太多希望,也没有给出太多信任。
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等了几秒,没有回复。
嘲讽的笑已经挂在唇角。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还有点失望。
所幸只有一点点。
不早了,不在乎了。
没什么能动摇睡觉的时间。
关灯,开启免打扰
努力给自己催眠的女人,并没有看到手机里的那一句“我担心你”被撤回,替换成了,“没什么,他不是个好东西。”
过去面对感情问题,程玄度习惯分门别类。不同的追求者,用不同的方式拒绝,断开联系。
如寻礼这般难缠又无法得罪的,要顾全他的面子,最好温声拉扯,直至他先厌倦,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其他无法获取利益的,大多用装傻和冷处理。
而许弭,则是她虚假人生中的一大bug,他像是一个洞察一切的合格猎手,比以往任何一个都难对付。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着,埋头画图的女人,轻车熟路地按下了静音。
“不打算接吗?”舒一说着,顺势把计划表递了过去。
伏案的女人随手接过,“是许弭。”
舒一有些意外,“啊?你们现在是什么发展啊,……这样下去,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对,婚后同床共枕什么的,不可能不发现。”
程玄度的动作蓦地停下,“我和他,应该不会到那一步。”
“为什么啊?”眼看程玄度的脸色微变,舒一轻咳一声,很有求生欲地解释,“我觉得,许弭不像是寻礼那种人,或许……没那么糟呢?”
握着计划表的手慢慢收紧。
舒一干笑两声,继续:“感情生活嘛,朋友不该多掺和。可我希望你幸福。这些年……虽然你从不抱怨什么,但应该……也很累了吧。”
“我还有你们。”程玄度的眼眶微微发酸,回应的还是以往的答复。
“可是不一样。”舒一难得反驳她,“感情分很多种。我,福年,桃溪,自然会一直在。可偶尔,在我们无法陪在你身边的时候,还是希望有一个人,会懂你,理解你,包容你,陪伴你,为你遮风挡雨,而不是现在,一个人强撑着所有。”
“白芥的光环越强大,越会……让真正的你,变得脆弱和孤单。”
程玄度勉强扯了扯嘴角,有些笑不出来,只能嗔怪道:“干嘛突然说这些,好矫情啊,你也被收买了?”
舒一摇摇头,没过多解释,重点落在了那个“也”,“还有谁被收买了?”
太多人了。
许弭像是精准掌握了她以往的手段。
带有目的,又有距离。
虽然没有刻意联系,但身边总会断断续续出现和他有关的讯息。
比如嘉玉尴尬送来的下午茶,比如温倪时不时的吐槽。
就连路翡也试探着询问两人的关系。
在几乎没见面的日子里,除了两个当事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关系在高速发展着。
甚至……
就连程开阳都难得提起了许弭。
当然,他关切的,是那个出自程家的皮囊还是她的灵魂,就有待考虑。
桌面上的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无法躲避。
是苏女士。
“许弭昨天过来了,应该是找你的,但你……”
又是许弭。
程玄度咬着唇,脸色难看:“我知道了。”
电话那段,苏女士很有条理的交代着后续,干净利落,重点清晰。可她却逐渐听不清那些字眼。
许久——
苏女士终于说完。
程玄度的心底竟在这一瞬,生出了一种悲凉的,被释放的感觉。
模糊的精神不情愿的归位,她笑得勉强。
舒一担忧地看着她,用口型无声安慰。
她却摇摇头,很慢地调整表情。然后,一点点给予承诺:
“我会主动靠近许弭,不用担心。”
在俱乐部的许弭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
发出的消息没有回复,电话没人接,那女人,比想象中还要清醒和无情。
“真可怕。”
度止珩恰好路过,顺口问:“可怕什么?”
许弭没回。
穆闻风似乎洞察了所有,勾着度止珩离开。轻飘飘的声音落在了风里,“快去练□□摇摆不定,活该拿不到冠军。”
“靠!!你是魔鬼吗?!”度止珩叫骂着,还是乖乖地跟着离开。
听者有心。
对号入座后。
更郁闷了。
一个陌生电话打来——
上次尹郁离被拂了面子,报复性的用他许弭的手机号注册了各种会员。以至于,他几乎每天都要应对各种奇奇怪怪的客服,烦得要命。被折腾久了,最近半个月,陌生号码几乎是在禁区。
许弭看到没看,直接按掉。
对方却锲而不舍的,又打了一次。
如果主动的是她就好了。这个想法在许弭脑海里一闪即逝。
更恐怖,也更烦躁了。
很不情愿的按下接听。
正要借机发泄,可先听到的,那道清润的女声,却让许弭生生把那几句不算友善的问候吞了回去。
“我是程玄度。”
不亢不卑。语气不是白芥那种含笑的上扬式温柔。很轻,很寡淡,像是一杯刚煮开的水。
许弭愣了下,“抱歉”几乎是脱口而出。
“又是抱歉。”她感叹,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听说……你去家里找过我。”
“嗯,”许弭点点头,声音不自觉放轻,“但好像没找到。”
“我住在西苑画室。”她解释,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却是汹涌的嘲讽和失落。
被迫做着不情愿的事。
被迫应应付着言而无信,满口谎言的男人。
被迫……
“对不起程小姐。”
回应的,却是更真诚的道歉。
“我食言了。”
“……”
“上次说过会处理好,但似乎还不能。我有不得不守护的东西,所以……”
“我明白。”程玄度急急打断,并不想再听他说下去。
没有具体的时间线,但失望的种子已经埋下了。
许弭似乎听出来了,又似乎……是需要一个倾听者,或者,想暂时拉拢她到统一战线。
他的解释,来得如此自然。自然到,像排练过很多次。
“程小姐应该听说过我。我是个很差劲的人,不学无术,也没什么前途。我非良人,如今连承诺也不敢交付……”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她安安静静地听着。
许家,她不是没调查过。
许弭是出了名的上不了台面的浪荡子,是……她的“良配”,是她借着那个名,稳妥又平淡的一生。
可是……
“你有喜欢的人吗?”许弭突然问。
她不知如何作答。
在程玄度的人生里,在白芥的生存法则里。感情,是如此奢侈的东西,无法信服。
“抱歉,是我唐突了。”
“我只是,想说……我们的婚姻只是名义上存在的关系。你可以毫无负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没有。”她生硬地打断,语气很差。
“我没有喜欢的人。你也不必在意我。”
许弭恍惚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笑了声,“可惜。”
可惜什么。
她毫不在意,可还是忍不住脱口问一句,“那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次换成许弭沉默。
办公室门外,舒一打着手势,问程玄度要不要咖啡。
太苦。她摇头,又想起了什么,微信发了句“帮我点杯奶茶,黑糖的,不要珍珠。”
再开口,是轻柔善解人意的转移话题,“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努力。”
“无需自责,我们以后,互不干扰就是了。”
压抑。
初夏的天是多变的。
程玄度起身,打开窗,没有一点风,闷得人难受。
无趣的寒暄应该就此终止了。
思索着如何结尾。而那人,却比她更擅长带节奏,也更不在意那句没给出答案的问题。
“那好。具体日期,我想让你和外婆决定。”
“可以陪我去看外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