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四人都处在恍惚的状态里，直到高档皮质的触感从身下传来，窗外景色流水般飞速后退，车辆“嗖”得窜出去，剧烈的推背感才让他们清醒过来。
“我们要有自己的异端宠物了！”黄郁差点蹦起来，脑袋嘣得撞上车顶。
好听就是好头。
杨绘绘和林游语坐在后排，她探身摸了摸被黄郁撞到的那块。
还好，没瘪进去，不然奖励还没拿到就要赔钱了。
这时候林游语就担任主要的信息获取人，从善如流开始问男人：“那您能大致跟我们讲一下异端宠物的用途吗？”
杨绘绘补充：“除了报信。”
副驾驶的这位男子似乎很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的氛围，轻轻笑了笑说：“这个嘛，用途很多，但是关键看你们喜欢哪些，或者说哪些喜欢你们？”
“哦？”王灼提起兴致，“是会认主的吗！那我一定要帅的！猛兽！”
“大部分是鸟类哦。”男子幽幽道，“鸟类是目前最方便训作宠物的。”
王灼很没劲地沉默了。
正午阳光灿烂，这辆车明明没开空调，密封的内部却丝毫不感炎热，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窗外一侧始终能看到学院的外墙，可见学院占地面积有多大，直到现在，都入学一个多月了，杨绘绘都没有把学院地图上每个建筑都踩一遍。
黄郁激动得坐立不安，不停挪动：“所以我们去哪儿拿啊！”
男子很有耐心：“因为诸位离中央研究所比较近，所以我们去那里，很快就到了。”
这个很快指的真的是很快，几乎是话音刚落，车辆就停了下来。
纯白色的学院还在视野中，而近处已经是另一座庞大的建筑。
竟然就在学院边上！
不过想想也挺合理，中央研究所的人才获取渠道大概就是中央学院了，就近上班，挺好。
他们跃下车，脚下草原沙土化有些严重，走两步鞋子里就落了小石子，刺得脚底有些疼。
中央研究所是米黄色的外观，远处看起来像一条搁浅的鲨鱼，建筑没有棱角，都是流线型的设计，每层甚至做了阳台，而杨绘绘惊讶地发现，这阳台的设计从远处来看，正是鲨鱼鱼鳃的位置和模样。
“哇。”虽然她没学过建筑设计，但也被这恢弘的外观震得说不出话。
男子领着他们走到入口处，大门是锯齿形的上下开合运动，更加像鲨鱼的牙了，他们此刻正要进入这庞然大物的身体里，不由得因渺小而感到不太自在。
黄郁抓住杨绘绘的手臂：“我有些紧张怎么办啊啊啊。”
杨绘绘拍拍她宽慰：“没事的啦我们是学生，进去不要乱摸乱动，听从指挥，懂礼貌要微笑，就可以了。”
王灼撇撇嘴：“你怎么说话一套套的。”
林游语插话：“深得羽然学长的精髓。”
几人走进室内，杨绘绘回头正要怼，就见三人脚步一顿，都呆在原地张大嘴。
“怎么了？”她疑惑，顺着他们视线看去，也一愣。
窗外天空清澈无云，研究所大厅的白瓷砖反射着阳光，片片光斑打在周围的柱子上，也照在了两位青年白色的衣服上。
羽然高举着手向他们挥舞，脸上盈满笑意，白大褂草草披在肩上，猎猎飞扬，柳决则穿着休闲的服饰，抱臂站在一边，对他们的到来毫不意外。
六人分开没多久这就又汇合了。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杨绘绘快走两步迎上去，“也是来领奖励的？”
羽然指指自己又指指柳决：“我是来领奖励的，他不是。”
林游语想了想道：“我猜柳决学长是来补货的。”
这个词用的很生动形象，他们立刻想起森林里战斗时柳决惨死的异端鸟，很快明白他来的意图。
“话说学长你最后是怎么处理那个鸟的尸体的呀？”黄郁好奇道，“见你一路拎着走的。”
柳决回答：“交给老师研究了。”
“诶？解剖？”
“不是。”他很坦然，一五一十，“它的伤口有些奇怪，不是被异端狼或者是森林里有记录的初级异端拦截的，所以我交给老师研究一下。”
他们都跟着点头，一片阴影落在他们身侧。
“孩子们都到了啊。”袁锚出现在他们身边，神色温和。
“怎么是您亲自来了。”羽然讶异。
袁锚却没觉得有什么，很是亲和：“我就来这里看看，现在正好要走，碰巧见到你们，反正回去也没什么大事，带你们领个宠物好了。”
杨绘绘他们立刻跟着羽然鞠躬道谢。
一旁研究员模样的人递来一张卡，袁锚接过，两指夹住薄薄的卡面，冲他们挥了挥。
“那就走吧。”
后来杨绘绘无数次回想起那天的经历，都会不由得叹息。
这大概就是一切的开始了。
在走进那扇门前，杨绘绘对于驯化这个概念，大多停留在类似前世的马戏团驯兽。
而当大门洞开，浓烈的血腥味将他们牢牢包裹的那一刻。
杨绘绘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一点，那就是前世的马戏团或是水族馆，他们的驯兽方式也是被人们评价为残忍的行径之一。
“怎么不走了？”袁锚依旧笑吟吟地问。
他们四个都被夺去呼吸般静默着，随即艰难地迈开步子跟上前方三人。
这是一个边长近50米的立方体，分为上下两层，目之所及皆是手臂粗的铁栏围成的囚笼，每一个囚笼中，都有一只异端和两个研究员。
遍地鲜血从囚笼的缝隙间滴落，再缓缓流淌到他们脚边，踩过后带出一个个刺目的脚印。
那些异端几乎只剩骨架，折断的骨头狰狞地向外刺出，全身浴血，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有鸟类、哺乳类、鱼类、虫类，都体型庞大，被锁链缩在地面上。
电击、鞭打、活剖、药物，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每两三个笼子外，就会备有一位治疗员，在驯化中的异端将死时，吊住它的性命，再进行新一轮的折磨。
“不对。”杨绘绘艰难开口，语调变形，“车上那位说，只有鸟类异端才能当异端宠物。”
她感觉到林游语握住了自己的手，但少年手指竟比她还冰凉，明显的颤抖一路从四肢传进脑中。
袁锚神情骄傲，和他们极差的脸色更是两个极端：“哦，这些可不是普通的异端宠物啊。还记得我在表彰大会上说的吗？”
“您的意思是。”林游语的目光从那一地血污中掠过，最后顿在男人淡漠的双瞳中，“这些异端就是所谓的，可以被驯化的野生异端？”
袁锚赞同地点头：“对，我们在对异端多年的调查中发现，有些异端并非只知攻击的丧尸，它们除了外表和能力与异端相同外，其大脑拥有简单的思考能力，也不会见人就咬。”
他顿了顿，残忍地笑起来：“就像普通的猫猫狗狗一样，所以我们找到它们，并对它们进行驯化，好为我们所用。”
“可如果他们和猫猫狗狗一样。”黄郁天真地发问，目光中满是不解，“它们就不会像异端一样主动攻击人类，我们就可以和它们相安无事啊。”
“但孩子们，它们是异端啊。”男人高挑冷傲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身侧，一只白虎“哐”的一声，撞上铁栏，它四肢尽断，一只眼睛被血糊住，嘴里没有一颗牙，血沫在支离破碎的喘息间一点点滴落。
他们和它深邃黑暗的眼睛对视，都感到冷若冰窖。
或许是他们看的太久，袁锚以为他们对它感兴趣，于是冲笼子里的研究员招招手。
衣着精致的袁家家主似是喟叹：“不要对异端心生恻隐，好好看清楚吧孩子们。”
只见那位研究员脱下一身厚重的防护，走到白虎身边，手刚摸上白虎的毛发，就被一个扭身扑倒在地。
巨兽声嘶力竭地喘息，尽管嘴里已经没有一颗牙，却还是在死命试图咬紧对方的咽喉。
“看吧，本性难移。”袁锚淡淡道，又命令里面的人，“给它吃块肉。”
随即另一个人进来，扣住白虎的后劲，将它摔到一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漆黑发臭的烂肉，扔了过去。
白虎狼吞虎咽吃下。
随后它折断的四肢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归位，复原。
这是属于异端的能力。
它跌跌撞撞站起来的那刻，躺在地上的研究员手中精光一闪，一根透明的针管刺入白虎的身体中，透明液体快速打入，在它身体软倒之后，两位研究员拖着沉重的棍子上前。
抡起，砸下，面无表情。
咔嚓，咔嚓，骨头重新断裂，回到新一轮的炼狱。
袁锚索然无味地移开视线：“就是这样，通过袭击测试的异端会得到简单的治疗和食物，然后进入下一个环节。”
明明每个笼子都在发出这样嘈杂的噪声，杨绘绘却觉得被真空的薄膜包裹缠绕，无法呼吸。
黄郁抓了抓头发，不再疑惑：“所以这样训练出来，就能当我们的宠物了？”
王灼四下张望，有些兴致高昂：“那我要选最威武的！！”
柳决和羽然大概不止来过一次，因此在最前方走得很快。
袁锚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目前你们还是学生，只能拿鸟类哦。”
两人遗憾地“啊”了一声。
“不过。”袁锚点点下巴，又说，“你们以后来军队里，就可以随时更换宠物了。”
“哈，那简单啊！我就勉为其难用两年了！”
“我们家世代都是军队的，我之后要领好多好多只！”
杨绘绘偏头，紧了紧林游语的手。
她感觉对方情绪哪里不对劲，好像从未见过他那么神情紧绷的模样。
“还好吗......”她小声问道，“要不我们不要这奖励了。”
男生收回视线，摇摇头，抹了把脸，强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继续走吧，不拿奖励回去又要被老师唠叨了。”
杨绘绘始终觉得当时自己应该看出些什么，她理应可以看出些什么，但很可惜，那时初到世界不过一个月的她，从少年的脸上，没读出任何情绪。
或许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