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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心惶惶的,常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可哭也只是一种逃避,那是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最后,在约定时间的前一天,我终于强迫自己寄出了一封信,骗他说我有突发情况,要离开洛阳一段时间。可那些日子里我连门都不敢出,窗户都关得死死的,帘子都拉得密不透风,更别说离开洛阳了。我从来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我说谎的时候脸红心跳的,再加上我害怕如果被揭穿,他会真的一怒之下虐杀我。我当时的心理状况简直不能用崩溃来形容。
庆幸的是,他虽然表现得十分不悦,却也「允许」了我离开洛阳,他一定觉得自己大度极了。后来,我们的传书内容恢复了「正常」,他还是一口一句叫我「猪」,再吹吹牛,再发发骚。我当时还勉强自己深陷其中,觉得这就是「恋爱」。具体传书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我也不想记得那些东西,太令人作呕了。
或许是因为洛阳说书人的影响,也或许是因为他把自己吹得很厉害,我常会在睡前幻想——我在面对元妹那些人的时候,他会为了保护他心爱的人儿从天而降,一记连环神掌将元妹她们的那几张臭脸打趴在地。当然,那也只存在于说书人嘴里和女孩们的幻想里罢了。现实是另一个样,男人这东西,除非遇上稀有的,否则就是嘴上说着「保护妳一辈子」,再在大难临头时不仅自己逃跑,还要把妳当垫脚石踹上一脚。这可不是我空口无凭编出来的的,只是那个故事还远着呢,只比教派大乱早一年。我们到时再讲。
在我当时的视角里,恋爱这种东西,三分靠男人,七分靠幻想。这「靠男人」靠的可不是他本身,而是他的存在,他只要客观活着,让我有一个可以幻想的主题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东西,我宁愿它们不存在。所以与其说我是和他恋爱,倒不如说是我在和我自己的幻想恋爱。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段感情居然得以持续六个月之久。
我当时还是相信「但愿人长久」「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类浪漫传言的,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分手的打算,甚至对分手这种东西也没什么概念吧。直到有一次夜里,一个陌生的姑娘敲响了我们的房门:「妳是景陶的情人吗?」我当时就蒙了,我竟然觉得「景陶的情人」不如「景陶的猪」适合称呼我,所以我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我是的,怎么了?」
那姑娘把身后的一大箱信件搬了出来:「妳自己翻翻看看吧。」我以为是我和景陶的黏黏腻腻的信件,羞耻地艰难捡起了一封,却发现是景陶和另一个女子的。这个姑娘泄气地坐在我的床边,而我难以置信地一份又一份地翻。多少甜言蜜语原来是批发的,多少恩恩爱爱中我只是他无数个前任的替代品。而我竟然一点都不难过,甚至非常激动。
我曾经在洛阳戏剧里看过那些女人遇到负心汉是怎么样的,于是我也义愤填膺地抄起纸笔,哗哗哗开始诉苦。我诉苦可从来不是平铺直叙的流水帐,我就爱模凌两可地在要捅刀的边上打转。这么说吧,在写作上,比起一击致命,我更爱凌迟。写下一段又一段哀歌般的怨言后,我没有直接用一只鸽子一股脑全传给他,相反地,我造了几十个竹蜻蜓,带着所有怨言飞到了他家院子顶上,然后哗地齐齐放开,下起了怨妇的眼泪。
虽然说是「怨妇的眼泪」吧,里头的情感大多是假的,现实中的我可开心可快活可激动了。这可不是说书人口中的「故作坚强」,而是真的解放了,轻松了,快乐了。说句老实话,当时甚至连他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在乎了。我张开手臂在房间里快乐地打圈跳舞,想像着那「怨妇的眼泪」洒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冰冰凉凉的,太舒服了。
结果,我那次才知道,原来跟那些脑子发育不完全的藏在男性群体中间的野猴说话,是不能用太高级的手法的。不久后我又收到他的传书,他居然问我:「猪,妳怎么了,谁惹妳不开心了吗?我最近练了(什么什么)掌,已至七成。妳只要跟我说那人是谁,我立刻去替妳教训他。另外,快要过节了,妳收拾收拾准备回来一趟。」
可惜我当时不是敢说直话的人,只能勉勉强强又写道:「我不想回去,我要找我朋友。」这已经够明显了吧?我已经尽可能直地跟他说我不想见他了,怎知他还回:「妳明智点,猪。」没长脑子的到底是谁啊,不明智的人到底是谁啊。幸亏我当时已经有了一点勇气,我冷静地回覆:「去找我朋友才是明智的选择。」
苍天!这回他可终于听懂了,他恼羞成怒一把火把我们来往的一大箱信件全烧了,从此与我老死不相往来,谢天谢地!
「可他们是妳唯一知道的血亲啊。」白翎担忧道,「妳好不容易找到亲人......」「他们这种血亲,简直就是在给我那唯一一个念过书的祖先丢脸!」我替我的祖先感到忿忿不平,「她费尽心思保住了他们的性命,怎么后代就是这样一些败类!」说到这里,我想到了景陶父亲(就是那个大叔)的风流事,是景陶自己告诉我的。他父亲曾经是个花花公子,到处搞女人,他母亲是其中一个意外怀孕的。她没打掉,也没结婚,把他生下来了,不想要他,也不想再见他父亲,丢下他就跑了。只是在景陶嘴里,他娘才是那个风流女子,他父亲只是「犯了普通男人都会犯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