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慕容青青发现自己躺在一堆茅草堆里,屋子很暗,但是很暖和。有人在笑着交谈,听起来很温馨。
她躺着又仔细听了会儿,是个叫狗蛋的士兵,前去取水的时候发现了她,最近外面风声紧,他不忍心她被抓,便送来了这里。
听起来这间农户只有一个老妪独居,老妪眼睛不好,狗蛋经常趁着出来取水顺便帮她也挑几担。
过了会儿,狗蛋便挑起担子出了门。慕容青青知道这是个机会,强撑着爬起来四处查看了一圈。
老妪确实眼睛不太好,根本没发现她在四处溜达,自顾自的往炉子上的烧水壶里又添了些水,进了里屋便没再出来。
慕容青青盯着烧水壶,仔细回忆当时在中军帐变身时的细节,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那一盆水,不!那不仅是一盆水,而是一盆温热的水。
她看了眼烧水壶下炉子里燃烧的火,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将计划在脑海里又仔细排演了一遍后,慕容青青突然后腿蓄力,拔地而起,冲向一旁靠在墙上的顶门木栓。
木栓被撞的一歪,倒向水壶,眼见就要砸上了,她迅速转身,看准水壶即将掉落的方向,尽全力向前一跳。
一壶热水刚好扎实的全部浇到了她头上。
屋内的老妪听到了动静,颤颤巍巍的边摸索着往外走边问道:“是谁?狗蛋是你吗?”
慕容青青刚刚为了热水能浇到她身上,在空中强行扭曲身体调转方向,现在被狠狠的摔倒在地,左脚脚踝一跳一跳的痛。
老妪已来到外屋,慕容青青身体却已开始变幻,她赶紧喵猫叫了几声,跌跌撞撞的躲入里屋。
老妪笑道:“小崽子,看来是活过来了。”边说着边弯腰在地上摸索着收拾。
慕容青青努力放轻动作不发出任何声音,她已经变回人身,正光着身子悄悄的四处翻找裹身衣物。
须臾狗蛋爽朗的声音远远传来。
狗蛋呼着白气绕过墙角来到屋门前,正欲推门,有人突然唤他:“狗蛋哥。”
他迷惑的转过头,却楞在当场。
屋角小道上站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女子,虽然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但难掩其清丽的姿色,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绯红瞬间爬上脸颊,狗蛋想说些什么,却支支吾吾的什么也没说出来。
慕容青青跛着脚上前一步,咧嘴一笑:“狗蛋哥,我是山北村子里的,叫青青,今个儿冒昧的来找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你尽管说。”狗蛋立刻答应,也没怀疑慕容青青是如何知晓他行踪的,只是有些可惜,这么美的姑娘腿脚却不好。
“我听闻将军的玉佩丢了,正四处寻找,我前些日子进山拾柴,恰好捡到一枚玉佩。”慕容青青带了点儿撒娇:“我想将玉佩还给将军,可惜不知道怎么去往营地,想让狗蛋哥帮忙带带路,不知是否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狗蛋连连摆手,过了会儿他又反应过来,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补充:“去营地不难,只是能不能进去见到将军,我就……”
“没关系,狗蛋哥,你到时把这个呈给将军,他肯定见我。”慕容青青从怀里掏出一片树皮,内里光滑的一面用黑炭写了几个字。
“这是啥?”狗蛋不识字。
“是玉佩的细节,将军一看便知我未说谎。”
“好嘞!没问题。”狗蛋将树皮揣入怀里:“我和大娘说一声,咱们就走。”
慕容青青点头,看着狗蛋热心的样子有些内疚,不知此事是否会牵连他。
*
营地中军帐外,有人跪地大声禀报:“都督,辕门外有一村妇自称捡到了将军的玉佩,并呈上此物,请将军过目。”
“进来。”贺星河正在看军报,听闻有人捡到玉佩,有一丝愣神,那日寸丝不挂的女子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一小兵匆匆进来,呈上一片树皮。
贺星河不明所以的接过,翻过来一看,顿时被气笑了。
只见树皮内里潦草的写着,右肩锁骨处红痣。
慕容青青右肩有颗红痣,她笃定那日变身,红痣肯定被帐中男子看见了,除非他不是正常男人。
贺星河好似被窥见了心事,咬牙切齿,果然是山精妖怪,不知羞耻,竟敢明目张胆的提醒他那日变身之事,看来是自己玉面罗刹的名声还不够响亮。
思及此他沉声道:“给我绑进来,带她来之人一并绑了扔帐外冻着。”
“是,都督。”小兵领命而去。
须臾慕容青青就被双手双脚捆住扔进了中军帐,她努力爬起跪好,调整自己的姿态和情绪。待一抬头,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里已充满了泪水,欲滴未滴。
她楚楚可怜的看向上座之人。
只见一男子玉面浓眉,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慵懒讥诮的微挑,长发微拢在脑后,轻盈飘逸,远远看去一副俊俏世家公子模样。
这就是中军主将?正疑惑,那人却突然抬眼扫视过来,慕容青青顿时如坠冰窟,那眼神凌厉威严,有着绝不是整日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能有的威压,那是经历了无数战争,踩着尸山血海一点一滴磨练出来的杀气。
慕容青青不敢大意,愈发的柔弱无辜。
“你倒是胆子不小。”贺星河漫不经心的说道。
“将军,小女子那日只是饿极了误入此处,无意惊扰将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无论何种生灵,不过也是艰苦度日,实在无力承担将军的滔天怒火,还请将军息怒。”慕容青青轻声啜泣求情。
“东西拿出来。”贺星河不为所动。
“什么东西?难道将军真的丢了玉佩?”慕容青青一脸茫然,内心却是百转千回,看来是真丢了东西,但玉佩定是借口,不过这倒是个机会。
“来人,十军棍。”贺星河淡淡开口。
两个小兵立即冲了进来,慕容青青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按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打了十军棍。
武夫就是武夫,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慕容青青疼的眼泪直流,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东西。”贺星河言简意赅。
“小女子不知将军所言何物,还请将军明示。”慕容青青咬牙坚持,底牌不能露太早,不然容易被怀疑。
“来人,二十军棍。”贺星河嘴硬的人见多了,早已习以为常。
慕容青青一边哭的凄惨,一边喊道:“将军明察,我若真偷了东西,又怎会为了区区几只畜生主动回来,再说那玉佩与我无用,不如偷些粮食,将军心善,放过我等贱民吧。”
贺星河站起身来到她面前,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脸抬起,一双丹凤眼满是探究,紧紧的盯着她。
慕容青青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全身都不舒服,好像下一刻自己的秘密就要暴露了。
“哦,我倒是忘了,你是个心善的。”贺星河戏谑道:“那个带你来的小兵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狗蛋,对吧?”
慕容青青瞪着贺星河,眼底漏出一丝厌恶。都说将士爱兵如子,眼前的男人却随意处置跟随自己的将士,实在是令人心寒。
贺星河见她神色变化,心里却是一愣,这猫妖到有几分大义,在如今乱世,别说山野精怪了,许多人都不见得还留有此心。
“他随意带外人前来营地,暴露军机,你说该不该罚?”贺星河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和她解释。
慕容青青未说话,她知道越是为狗蛋求情,越容易被眼前男人抓住把柄。
贺星河漫不经心的挑了下眉:“你说我是罚狗蛋二十军棍,扣饷银一月,还是按奸细同党处置好呢?”
慕容青青见狗蛋无性命之忧,放下心来,就坡下驴,艰难问道:“将军……是……真丢了东西?”
贺星河未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那日……是跟着别人……爬地道进来的。”慕容青青抬手抓住贺星河手腕,示意他放手。
她很瘦,手指纤弱无骨,搭在手腕上没什么力气,有些丝丝凉凉的。
贺星河烦恼的抽回手,将她甩在地上,企图将这奇怪的感觉压下:“说。”
背上的棍伤揪心的疼,早先崴了的脚也很疼,慕容青青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我那日进了营地,先是溜入外围一看起来像是仓库的大帐,本以为里面有吃食,却只堆放了些木柴。”
“本欲出去,却有一将士从木柴内钻出,见到我还踢了我一脚。”
“我好奇便也钻进去看看,结果发现有一地道,顺着爬,就到了将军的大帐了。”
贺星河背着手斜睨着她:“可看清长相了?”
“没有,他用汗巾捂着脸,穿戴者盔甲。”
“二十军棍。”
“等一下!”慕容青青咬牙切齿:“虽没看清长相,但他身上有鱼腥味,是个身形瘦小个子不高之人。”
贺星河眼底浮上一层笑意,还和他耍心眼儿。
须臾朗声下令:“来人,请贺三将军过来。”帐外有小兵领命而去。
慕容青青小心抬眼,悄悄观察了下眼前男人的脸色,谄媚问道:“将军?小女子该交代的都说了,大人您看……”
“抓到人之前,你老实待在这儿。”
慕容青青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安静了一会儿,倒是贺星河先开了口:“修炼了多久才变成的人身?”
“回将军,小女子本是人,前些日子得了怪病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猫,那日才刚变回人身。”
“呵……”
“可以随意变身吗?”
“将军说笑了,此病诡异,小女子尚不能控制。”
“道行还不够啊,得继续努力修炼。”
“……”
“将军,小女子是人。”
“你能魅惑别人的神智吗?”
“并不能。”
“那你能隔空取人性命吗?”
“也不能。”
“作为妖怪,你总有些特殊能力吧?”
“……”
“将军!小女子真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