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星柔很是惊讶。三年过去了,蒋恩慈怎么还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他就这么自信口味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改变?
虽然心里已经想出了一千个反驳的借口,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蒋恩慈的确是记得的。而且很微妙的是,她的口味的确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他怎么也知道?
带着这一点疑惑,她悄悄将菜单上自己点的臭干子牛筋煲给划掉了。
这一顿,她还就偏要假装自己改了口。
做完这件事后,聂星柔顺势看了眼聂心诚点的菜。
凉拌苦菊,蒸杂粮拼盘(清蒸玉米和红薯),以及清蒸豆腐鱼。
如果不是聂心诚点出来了,她还不知道这家店有这么清淡的三道菜。她倒觉得蒋恩慈和聂心诚能吃到一起,两个人都爱吃草和没味道的东西。他俩肯定能在一起。
不远处还传来蒋恩慈的声音:“吃不到一起的人很难在一起的。”
声音不大不小,冷冷的小鼻音格外讽刺。
聂心诚紧捏着写字的铅笔,指节隐隐有些发白。
聂星柔将点餐单交还:“为了你的肠胃着想,我建议你再点个鸡汤豆腐。”
“豆腐?”
聂星柔顿了顿,想到了之前在美国留学的事情。她刚去美国的时候水土不服,难受了两三周,看病也看不出所以然。
后来她去社区医院想打个营养针,恰好遇到了去看感冒的明弦。两人排队时聊了起来,明弦连药都不开了,直接拉着她去了唐人街的中国人超市买了块豆腐。
聂星柔一连吃了好几天豆腐之后,肠胃居然莫名好起来了。
后来明弦告诉她,这是他们家的老办法。出门在外去到其他城市和国家,落地第一件事就是买豆腐吃。
后来聂星柔也养成了这种习惯。
她拿过纸笔给聂心诚添上了鸡汤豆腐,结果等到上菜时服务员很抱歉地告诉两人:“不好意思啊,我们只有麻婆豆腐了,鸡汤还没炖出来。”
聂星柔:“那就算了吧,他也不能吃辣。”
哪知聂心诚非常坚定:“我可以试试。”
聂星柔一怔,什么试试?这是试试就完蛋的节奏好吗?
两人僵持,但在聂心诚的坚定之下,那份麻婆豆腐还是端上来了。和豆腐一起上来的,还有那个被划掉的臭干子牛筋煲。
聂星柔眼皮微垂,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店员立刻带过一句:“这是本店特色菜,看聂小姐来得多了,今天特地赠菜给您尝尝。”
店员带过了这个小插曲,但带不过远处蒋恩慈的眼神。
上次都说了那么重的话,这人还能赶着趟的上来,也真是让人觉得诧异了。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聂星柔劝了又劝,结果聂心诚就是不听劝。
聂星柔懒得再劝,干脆放任不管,自顾自吃起了她最喜欢打那道菜。不过对面这个港城人吃辣的水平一览无余,他吃了一口麻婆豆腐后,白皙的脸上呛出了一层粉色。
聂星柔默默递了杯茶水过去:“算了吧,吃点玉米缓一缓。”
结果这人就是主打一个不服输,他决定再试试聂星柔喜欢吃的牛筋煲,红彤彤的长条辣椒在锅底翻出了漂亮的红色,聂心诚的筷子顿了顿,还是义无反顾地下去了。
他吃了一小口,额头上夸张地冒出了一层汗。
而此时,拎着外卖袋的蒋恩慈恰好走过来。他唇角含笑地看着聂心诚的窘态,然后悠闲地补了一句:“聂总,实在不行给你打个急救电话?”
说着,他拿出手机,通话页面上显示120的字样。
后厨的厨师匆匆忙忙赶出来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啊,这是老板的特制版本,里面的辣椒加的是魔鬼椒。”
蒋恩慈哦了一声:“那我这个电话打得还真及时啊。听说聂总的浅表性胃炎还没好全,这下是不是更糟了?”
那点儿小鼻音格外冷淡。
聂心诚捂着胃,冷汗涔涔,一言不发。
一旁的聂星柔无声地叹了口气,真的是不得安宁的夜晚。
聂星柔抬手,从蒋恩慈那里接过电话,很快对120接线员报上地址、说明聂心诚目前的状态。不多时救护车到了,聂星柔正准备去扶聂心诚,哪知蒋恩慈走上前,直接将聂心诚打横扛了起来。
然后对聂星柔偏了下头,“跟上。”
最后结果出来,聂心诚胃炎复发,还有一点水土不服。原本的约会之夜变成了医院陪床,而且还多出了一个人,蒋恩慈。
蒋恩慈不嫌事大地揽下责任,表示要赔偿聂总损失,就这么大喇喇赖在了豪华单人间病房的沙发上,玩手机。
躺在病床上的聂心诚更不爽了,这个臭小子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聂心诚看了眼还有大半瓶的吊水,对蒋恩慈说:“小蒋总,我有未婚妻陪着,就不需要你在这里等着了。”
蒋恩慈不为所动,依旧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什么,我没听见。”
聂心诚觉得,如果换成他父亲过来,只怕要被蒋恩慈气到高血压发作。
而聂星柔没心思去管这两人平静语气下的勾心斗角。因为她收到了王一然的消息。
【王一然:听同学说你进医院了?我现在下班了,马上过来看你。】
聂星柔连拨了两通电话都没人接,烦得将手机直接掀在了病床上。还在你来我往的两个男人同时住了嘴,横躺在沙发上的蒋恩慈坐直了身体:“聂总,话多的男人不讨喜。”
“你还比我多说几个字。”聂心诚语气平平,但字眼上充满了较劲的意味。
聂星柔回头看了眼蒋恩慈,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还不离开。于是她说:“那你留下来陪一陪聂总吧,我有点事。”
蒋恩慈一手搁在扶手上,神情松散,眼神却不离聂星柔。
她错觉自己要被他的目光死死钉住,他的眼神太复杂,充斥着很多情绪。
她下意识想要一一析明,可理智回笼之后,又意识到这是一件徒劳又费力的事情。
他不该这么看着她,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和灼热,她逃不掉。
聂星柔挪开了视线,尽量不和他的眼神发生接触,只是盯着白墙:“有个朋友误以为我进医院了,我去和他打个招呼。”
“谁啊,这么闲。”蒋恩慈问。
聂星柔的手机振动,王一然的名字在手机出现。她拿起手机往外走,根本没回应蒋恩慈。
她走出病房,蒋恩慈立即起身跟上,哪知躺在床上的聂心诚也起来了。他果断拔针,将外套往身上一披。
两个男人并肩走到病房门口,因谁也不肯让,两人齐齐在门口卡了下。
还是蒋恩慈先拨了下聂心诚的肩膀,他将男人往后一推,自己先站了出去。聂心诚按着被推疼的肩膀,冷哧了一声:“之前你对聂心优都没这么上心。”
“你们聂家人要点脸行不行。”蒋恩慈冷下脸。
“觊觎别人的未婚妻,还这么理直气壮?”聂心诚说。
聂星柔不在这里,蒋恩慈也懒得扮演好人。他直接伸手,羊皮手套再度摁上了聂心诚的肩膀。男人早有防备,没被这一推按倒。
聂心诚站在原地没动:“这次我回来,就是想和她的父母见见面。你算什么,跑来和我较劲?”
蒋恩慈轻舔了下牙齿,冷笑了一声:“放心,见不了的。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聂心诚的瞳孔紧缩了下,落在身侧的手差点挥拳出去了。这时传来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看到了聂星柔和王一然。
男人一直站在聂星柔的身侧,神情里有藏不住的关心。他还多次想要和聂星柔站得更近一些,而聂星柔适时退开,和他拉远了距离。
两人出现了同样的焦灼和敌对感。怎么说呢,当第三个人破坏两人的敌对局面时,这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先把这个看起来最不像样的东西挤出去再说。
聂心诚突然说了一句白话:“那个白痴是谁?”
蒋恩慈轻笑了笑,双手揣在衣袋里,同样以白话回复:“不是阿珍,就是阿强。”
*
聂星柔冲王一然笑了笑:“看过了,我还好吧?”
男人点头:“是我多心了。”
聂星柔:“可以回去了?”
王一然失笑:“就不能我送你回家,或者咱们去吃个宵夜?”
自从那天告别后,王一然基本找不到借口再见聂星柔。有时他也婉转找聂星柔的大姑妈想办法再约她,结果聂星柔更强,她直接把自己模糊后的工作日程表甩给了王一然,让他看看觉得哪天有空。
结果还真的,哪天都没有。就连吃午饭的时间,聂星柔都约了人谈事情,根本是匀不出半点时间。
这次是上次聚餐的同学在医院工作,认出了聂星柔。他连忙给王一然通风报信,王一然这才有空见她一面。
结果还是事与愿违,聂星柔根本没有半点感动,反而觉得他……有点烦。
聂星柔有些疲累地捏了下鼻梁,她还没说出拒绝的话,就被聂心诚的话抢了先:“这位先生,星星来医院是为了照顾我,你抢人什么意思?”
聂心诚虽然脸色苍白,但气势犹在。他比王一然高,垂眸看人时更是盛气凌人的。
都是男人,王一然自然明白两人间微妙的差距和比较。他觉得气短,有些不服输地说:“你又是哪位,我可是星星家里人认可的相亲对象。”
聂心诚哧笑:“你可以卸下这个头衔了。”
王一然一怔:“什么意思?”
“我是她未婚夫,这次特地登门让大家认认脸。”聂心诚说。
王一然彻底傻眼。他看了看聂星柔,又看了看聂心诚,就这样反复几次之后,终于妥协一般地塌了肩膀。
他指着聂心诚,看向聂星柔:“他是哪一个,港城的,还是美国的?”
虽然王一然故作平静,但他颤抖的眼神还是藏不住。他之前的确以为聂星柔是在胡说八道,是在伪装自己市场很好。
可现在看来,聂星柔还说保守了。
王一然脆弱的三观开始动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