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捱的两节课总算过去。
乔黎迫不及待地把头转过去:“罗译你看看——”
电量告急的罗译此刻又趴在桌子上,用最后的力气把那要他老命的卷子物归原主。
“别吵我。”
乔黎噤声。即“别烦我”之后她又荣获“别吵我”。
乔黎心说,我好心好意把卷子借给你,你非但不感恩戴德还表现得像我欠你似的——
她顺手摊开卷子,满纸的红色触目惊心。
名字旁边的那颗小梨被某个人用红笔圈起来又加了一条扭扭的小尾巴,示意丢掉。
下面是笔锋凌厉的几个大字——
“故意的吧”。
那还真不是。
她这些天作业补得昏天黑地、痛不欲生,所以只能胡乱搪塞。
乔黎仔细看了每一道题,罗译居然都帮她订正了,甚至还在旁边写了解题思路。
英语老师讲课冗长累赘,一道题讲半天才会讲到重点。而罗译备注的思路都是简单明了的,显然是去繁从简了。
两节课,他既要帮她订正,又要提炼内容,怪不得会累到趴桌子。
乔黎愧疚的心又柔软几分。
“我没想到你对英语这么求贤若渴。”她对着罗译的后脑勺嘟囔,“辛苦了哈。”
她从素描本上撕下一页塞进罗译的臂膀间:“本来不想送你的,但——还是给你吧。”
罗译直接昏睡一整节自修课。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撑起手臂,一张纸从他臂窝中落到地上。罗译弯腰捡起,是一张他的人物速写。
画得挺好。最起码把他当时站讲台上微皱的眉头都细致的描画了。
罗译恍惚想起刚才有人在他耳边嘀嘀咕咕。
说什么辛苦又给他塞了什么东西。
他随手把画扔进抽屉,拿出手机给袁哥发去两条微信。
罗:袁哥,今晚我还来。
老袁:你那土豪爹地能同意吗?
罗:他管不着。
罗译看课表这节应该是体育。
他溜达到操场,二班正在和三班打篮球赛。
比赛进行得热火朝天。
“江逸磊你行不行啊!”乔黎扯嗓子喊,“都被他们偷走几个球了!你看看比分、看看时间!”
罗译将视线移到记分牌上。
下半场已经开局10分钟,二班大比分20:31落后。
“我都说我不太会打,你们居然还把我拉上场!”
“这不是凑人头吗——”
裁判一声哨响,指着江逸磊说:“带球走步,对方重新发球。”
……
罗译倚在路灯杆边看热闹。篮球被江逸磊气得一扔,竟然滚到他的脚下。
“嘿,二班的,赶紧把球扔过来,好被我们早点虐杀!”
他微微皱眉,慢条斯理的弯腰捡起球,却不急着归还。
“嘿,你不会扔的话,踢过来也行!”
咻——
罗译抬起修长的手臂,手腕轻轻一带,随话音而落的是一记无可挑剔的场外三分。
乔黎仿佛看到救兵,她连忙举手要求暂停换人。
“罗译,你上场和他们打吧。”
“不要。”他拍拍手掌,这篮球脏得该洗了。
耳边是乔黎焦急地叽叽喳喳:“你就上吧,我们不能输!”
他低头瞥眼看这小女孩。一张圆润的小脸此刻皱在一起像只小包子。
江逸磊也走过来,气喘吁吁的,说:“你就帮帮她吧。她刚才和三班的人打赌,谁输了就得承包对方的包干区一周。”
“哦。”罗译嗤笑一声,“与我有关?”
方卉卉也跟着说:“罗译,乔黎刚才要不是替你说话,她才不会跟三班打这赌呢。”又补充道,“你一看就球打得不错,帮帮她吧。三班这周的包干区在教学楼西侧的小红楼,可远了。”
一来一去之间,罗译多半能理解这场篮球赛的来由。
他眯起眼盯着乔黎,心说:这么帮我是真的有奖吗?
乔黎始终低着头,有点手足无措。
罗译沉默地脱下校服外套兜在乔黎的头顶,他活动着手脚,说:“不包赢。”
比赛又重新开始。还剩最后的十分钟,罗译果然很会打篮球,他顶替了江逸磊小前锋的位置,只用时5分钟就把分差缩小到28:32。
“罗译!”乔黎在场外呐喊,“大神!我的幸福全靠你了!”
一个完美的三分球硬生生地投歪了。
最后二班还是输了,34:36。
乔黎屈辱地认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小红楼包干区。
罗译虽然上场前就明说不包赢,但输了比赛还是有点不甘心。
“小红楼很难打扫吗?”他问。
乔黎强打起精神,说:“没有没有。我知道你已经尽力。”
放学时,罗译看见乔黎拖着方卉卉拿着扫把一起走出教室。
估计是去履行赌约的。
他收拾书包,塞在抽屉里的那张速写又掉出来。罗译捡起来,这次倒仔细端详,发现乔黎居然还在右下角写了行小字——
“果然画帅哥从不费笔。”
嗤。
他把画夹紧练习册里,放进了书包。
手机里有两条袁哥的留言。
老袁:晚六点,美滋披萨。
老袁:收到回复
罗译先用APP查具体地点,然后回复“OK”。
乔黎搞完卫生到家已经7点。
其实小红楼的卫生并不难做,不过就一栋废弃的两层小教学楼,只需要清扫落叶就行。
但是,小红楼最致命的是它闹鬼。
众所周知,每所学校总该有些故事,而小红楼在这一块承包了华海的所有传说。
乔黎不敢再多想,她摇摇头把一些荒诞的片段从脑海里强力移除。
柳宛矜又没在家,乔闻国今天要在电视台值夜班。
乔黎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准备好的成品菜:水煮西蓝花和香煎三文鱼。
乔闻国真是时刻按照柳宛矜的指令在过日子。
乔黎失望地关上冰箱。
都没人管她,又凭什么要求她吃这些?
她非要吃点别的。
报纸里夹着一张外卖广告,是附近新开业的披萨店。
“开业三天8折免配送费。”
乔黎拿出手机扫了扫上面的二维码,丧心病狂地点了一份海鲜披萨,一份意大利面,一份烤鸡翅外加一杯冰可乐。
临了还有满减凑单,她又追加一份焗牛肉,最后系统给她又多送一杯咖啡。
乔黎满意地放下手机,决定先画两张速写打磨时间。
柳宛矜给她报名的那个比赛含金量的确很高,乔黎虽然表面不愿意配合,但私下还是有在做一些准备。
可谁知道画完两张速写,然而晚餐还没有送到。
乔黎点开小程序,订单状态依旧显示的待配送。
客厅里开着的电视正想起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她的肚子也一起叫个没完没了。
乔黎点开人工客服,看头像是个男生,于是她问道:“小哥哥,请问我点的餐为什么还没有安排配送?”
美滋披萨新店开业第二天,线上线下订单多到爆炸。
罗译坐在后台以最快的速度整合订单,但依旧每单排队时间要超过四十分钟。
“袁哥,你跟经理说一下干脆把线上下单暂停吧,不然后厨忙不过来。”
老袁撸着袖子叠外卖盒:“小罗,我要是能说动也不至于自己下海在这儿搞包装啊。”
……老袁是个专业的劳务掮客,而他现在居然在披萨店后厨的弹丸之地折盒子。
“叮咚”,您有一条客服留言,请及时回复。
罗译一晚上收到的催单留言多如头皮屑,他麻木地点,却被一连串的“救救我”给震惊。
这位微信名叫“吃梨吗”的用户,此刻正以每秒一条的速度轰炸着他。
“你好,”他把信息回复过去,“我们会尽快安排您的订单,请耐心等待。”
那边回复的也很快。
“小哥哥,你试过从天亮等到天黑的感觉吗?”
……
“小哥哥,实不相瞒我整整三天没有吃饭了。不是在骗你,我爸爸酗酒我妈妈嗜赌,没人管我,我没钱所以没地方吃饭。今天好不容易我偷了我爸爸的手机点了一份披萨……”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好好吃个饭。”
“小哥哥,可以吗?”
……
罗译的眼皮跳个不停,他揉着,转头对后厨喊道:“订单号W856421,请优先安排!”
十分钟后,罗译拎着一大包外卖走出店门。老袁跟在他后头分析:“这一看就是骗人的,你别被——”
“不管骗不骗,对方的确是下单付过钱也等了半小时。”他骑上小电驴,“店里人手不够,你都下海叠纸盒了,我不能拿着一小时50的高薪坐在那里。这单我去送。”
这位“吃梨吗”就住在附近三公里的景雅雅苑。
罗译敲门,只听里面一个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披萨披萨我来啦,可乐可乐好快乐!”
这声音总感觉有点耳熟。
他蹙眉,心里还没下一个可怕的定论。大门就从里面被人推开——
“小哥哥!你人真好——”
尴尬,空气仿佛凝固。
乔黎和罗译的视线双双对视。
“三天没吃饭?”罗译看着她嘴角没抹干净的三文鱼碎屑。
乔黎也没想到会这么凑巧,她有点不好意思:“这是你家开的披萨店吗?”
“生日快乐?”他又抛出一个问题。
……
“我这不是等饿了吗……”乔黎接过外卖袋,“你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吃点?我点了很多。我不知道你家产业这么大,但你居然还要打下手。”
乔黎这个小人好像毫无察觉,拼命地在他的底线上蹦迪。
罗译艰难地吐气,转身就要走。
“诶,你别走。”乔黎拉住他,“我一个人,一起吃点吧。”
罗译翻了个白眼:“把你醉酒的爸爸叫醒陪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