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员们没料到黑猫会突然攻击，登时怒喝着重整攻势，想要逮捕这只无法无天的猫妖。
袭击稽龙队罪过不小，无论是妖、鬼还是人，最少都得关押两个月受管教。
“住手。”队长蔚向文抬臂制止血气翻涌的手下。
他沉默地低着头，腾出一只手向怀内掏去。
黑猫警惕起来。
就在它以为对方会拿出什么法器时，蔚向文居然掏出片桉树叶，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嚼。
“刚才是我的队员们鲁莽了。”蔚向文情绪平稳，声音低沉得有点发闷，“抱歉。”
“别总道歉啊队长！”
“支楞起来啊队长！”
“它踹我们刀啊队长！这绝对不能忍呐队长！！”
周围的队员们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边收刀边抗议。
虽然暴躁，但还都挺听话。
汤圆收敛心神，将身后的恶煞收回体内。
仿佛血染就的连衣裙重新变回嫩黄色，过长的乌发和指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本来的样子。
汤圆闭目，再次睁眼时，眼中过多的漆黑褪去，又是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
“也是我不好，吓到你们了。”汤圆笑着对蔚向文欠欠身。
蔚向文还礼，汤圆也跟着客气。
刚才还剑拨弩张的氛围，瞬间变成了过份客套的社交现场。
黑猫：……
队员们：……
行吧，都习惯了。
* * *
警车消了警笛，在宽敞的街道上安静飞驰。
待浩浩荡荡的车队到达稽龙队总局，黑白无常已率领几十只鬼卒在大门口静候。
局长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领着几名队员也在外面陪着。
“小汤圆！”见汤圆下车，白无常朝她迎来，迅速确认她有无受伤。
收看直播的许多鬼差奔走相告，早已将汤圆遇险的事奔走相告。
等黑白无常接到消息时，她已经上了稽龙队的车。
所以众鬼便先行一步，来此等候。
地府与稽龙队平时总有信息往来，遇到棘手案子也会相互协助。
但像黑白无常亲自率队前来的阵仗，稽龙队局长也是第一次遇到。
“大家里面说话吧。”跟局促不安的局长相比，队长蔚向文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对对，有什么事跟小蔚商量吧……你们几个，去沏茶！”局长朝队长投去信赖的目光，跑到后面张罗茶水去了。
当初稽龙队成立，需要清廉靠谱的政府官员来局里压场子。
杨局长不辞辛苦，主动请缨来接手这群人、妖混杂的摊子。
他不会法术，心地却仁善，像伯乐一样善寻良将。
在成功招揽到队长蔚向文后，稽龙队的骨架也就慢慢成型。
后来的日子，杨局长主要是跑跑书面上的文书，在正经场面负责交涉，向上级申请奖金和活动经费之类的活。
具体查案的事情，全都是蔚向文负责的。
用杨局长常说的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有小蔚在，我很放心”。
会议室很大，工作人员端上来的香茶热气腾腾，却只是个代表尊重的装饰品。
除蔚向文外，黑白无常和汤圆都没法饮用。
亥猪苦着张脸，被镣铐五花大绑，在受审室里竹筒倒豆子地说自己知道的情报。
争取能宽大处理。
他比较贪生，哪怕能留条命在也是好的。
受审室的右侧墙壁是单向玻璃，审讯情况坐在会议室便能一览无余。
据亥猪交代，他们这群被吕蒙渊拉拢的邪修，核心成员共有十二名，组成了乾坤宗。
乾坤宗等级严明，成员以十二生肖命名排序，按能力共分成四等。
子鼠、丑牛和寅虎为特等成员，法力最高深，常年守护在吕蒙渊身边，寸步不离。
许是十年前被重伤的事给吕蒙渊留下不少阴影，这次苏醒后他做事谨小慎微，藏头藏尾的，更加惜命。
卯兔、辰龙和巳蛇为上等，按命令早已潜伏进地府，平时招揽些被关押的恶鬼做事，终极目标是释放无间地狱里的极恶亡命徒。
午马、未羊和申猴为中等，负责拉拢人间的玄门势力，四处游说心术不正的修道者入宗，形成编外成员。
至于排在最末端的低等成员酉鸡、戌狗和亥猪，则负责些琐碎的杂活。
他们法力最低微，没资格参加核心会议，对宗主的秘密谋划也知之甚少。
只听吩咐做事，也没啥话语权。
更鲜少有机会见到宗主本人，每次给他们发布任务的，基本都是特级成员中的某一位。
亥猪承认，懒懒菇的孢子是他在明南大学里，伺机给一夜暴富撒上的。
这是宗主独门培育的宝物，静待三个月后，一夜暴富的身体就会被成熟的懒懒菇彻底吸干。
届时，那批懒懒菇将成为母体，借由风力传播出成长周期更快、品种更优良的孢子。
加上宗主亲自用法力催发，最快三个小时就能让孢子遍布全城。
“还真恶毒。”白无常听得直摇头，“阳间居然有这么阴险的组织，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关于乾坤宗的行迹，稽龙队也是近月才查到一些线索。”蔚向文语速很慢，“一些小鬼闹事，听它们供出过乾坤宗这名头。”
“荒唐！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有鬼汇报？！”黑无常眉头紧皱，有点压不住火气。
蔚向文淡定地喝口热茶，老实陈述：“没审出来，是你们的事。”
黑无常“腾”地站起跟他理论，被白无常压着肩膀好言劝下。
黑猫乐得在桌自上直打滚儿：“哈哈！我喜欢这小子！”
蔚向文目光转向它。
少顷，他从怀里又掏出片桉树叶，逗弄地在它眼前晃了晃。
狂笑的黑猫身体僵直。
“咳，逗猫最好用小鱼干哦。”汤圆在旁清嗓提醒，“它不吃这个。”
蔚向文“哦”了声，慢慢收回叶子，斯文地小口吃起来。
“常识！这不是常识么？！哪有猫猫吃树叶！”黑猫声量忍不住提高，倒是让黑无常火气消了不少。
蔚向文似听非听，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亥猪身上。
“无视我？这慢吞吞的性子……考拉！你绝对是考拉对吧！！” 黑猫盯着他的桉树叶，一语道破蔚向文真身。
但凡有能力化成人形的妖，大多数是讨厌被人揭穿老底的。
总有种类似痛失网名的窘迫感。
可蔚向文却没多大反应。
他沉闷地点点头，继续吃叶子看审讯。
黑猫：……
黑无常：……
跟这小子生气，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亥猪继续交代，宗主给他们哥仨下了死规定，要在一个月后的明南校庆上，聚集过万人。
他也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出逼鬼发传单这么个馊主意的。
毕竟鬼魂可以24小时无休，能最大限度发挥作用。
人类的身体可受不了。
“按照你的说法，懒懒菇真正发挥作用的时间，正好也是明南校庆的节点。”审讯员用笔敲敲桌面，“吕蒙渊到底要干什么？”
亥猪难得噎住。
他屡次三番张嘴，说出的话却支支吾吾。
直到被审讯员不耐烦地呵斥，他才硬着头皮道：“不知道，真不知道啊。”
“我在宗里地位真不高，那些核心计划连听一耳朵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眼看见审讯员面色阴沉，亥猪忙补充道，“咱们宗的宗旨是‘逆转阴阳’。”
“宗主反复强调过，鬼魂地位过低龟缩地下，把大好资源让给人类，太过卑微。”
“他宣扬鬼应排在神之后，与妖共享阳间，将孱弱的人类赶到地下生活……”
“这个理念听说在阴阳两界都有不少支持者，鬼和妖自不必说，一些玄门中人平时被人间规矩掣肘，空有本领却无处发挥，便想跟随宗主，当个开辟新世界的功臣。”
“宗主给大家许诺了不少好处，吹得天花乱坠的……其实我也就姑且一信，但吃这套的人还真不少。”
亥猪把最后的底牌亮出来，冲两位审讯员讨好一笑：“嘿嘿，我说这么多，能少判两年不？”
* * *
被关押入狱时，亥猪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整个稽龙局。
会议室安静下来，很久都没谁说话。
黑猫困意渐涌，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依我看，今夜就直捣明南，把吕蒙渊揪出来！”黑无常率先开口，心里已经在盘算该用什么战术进攻。
“冷静，刚才那亥猪说过，吕蒙渊夺舍了某个人类的身体养伤，即便汤圆见过他，若他隐藏得够深，面对面也难以认出。”白无常惆怅地叹了口气。
“那就带笨猫去！它鼻子灵，闻得出来！”黑无常狠狠道。
黑猫瞥了他一眼，转过身趴着，把屁股对着他。
“吕蒙渊警惕多疑，恐怕一旦知悉我们进攻，就会第一时间转移藏匿地点。”蔚向文将茶喝光，不紧不慢地反驳道。
“而且他身边还有三名特等护卫，法力尚不知深浅，贸然进攻只能打草惊蛇。”
“难得汤圆小姐利用直播对他传达了误导信息，我们放着不用，太可惜。”
他沉思片刻，转向在一旁始终沉默的汤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听听您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