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陆逍来了这里,看样子是受了伤,精神不好,说了他的师父和师兄被害。
苏晓靖早已料到,不置一词,只当从未接触过这件事情,未发表任何评论。
给他看了伤,留陆逍住在斋里。又过十几日,陆逍心情平复。两个人来佛堂上香。
陆逍虔诚拜过菩萨,在那里发呆。
苏晓靖说道,“我其实想过,跟着你或许能见到那周若揽,我可以趁机刺杀了他,为师姐报仇。后来一想,他早准备好了,没那么容易。而且只是让他轻易死了怎么够,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成为全江湖的笑话。”苏晓靖恨恨说道。
陆逍问,“之前你说要讲讲你跟他的恩怨,还有什么事,讲吧。”
苏晓靖按了按脑袋,道,“没多少,还是那些旧事。”
苏晓靖略略几句就讲明白了。
逍遥无缘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两派弟子都是人中翘楚,互相喜欢了就办婚礼。
这年,无缘的一名弟子,是扶玄扶慧的一个师妹,她们还有几个师妹,虽未成为入室弟子,却是有才干的人,在这里管着斋中大小事。与逍遥派一名弟子两情相悦,要结亲。
逍遥山上办酒席。扶玄因为殷大的事自闭于佛堂,两年不上逍遥山。扶慧和苏晓靖,赵芷君去了。
苏晓靖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歉疚的,觉得殷二之事与自己还是有些关系的。正好听说周若揽奉命在外办事,她这才上的逍遥山。
宴席之上,开始还算顺利,不知周若揽何时突然就回来了。
这殷二还算明理,敬酒到苏晓靖时,说,“当年姑娘送我回来,我很感激,连累到苏家镖局,也是我过意不去。苏姑娘不必理会我那五弟,他少年心性,慢慢得会懂事的。”
苏晓靖听了这话,解开了心结。
刚觉得舒服了,就见周若揽欺了上来,对着扶慧敬酒,说道,“希望你家这个师妹是个好的,能给丈夫,给我逍遥派带来好运,别又是另一个苏晓靖,无才无德,专门连累人。”
扶慧变了脸色,质问,“今日婚姻,周少侠说这种话,是否不合时宜。”
周若揽道:“难道说得不对吗,就是她苏家镖局没护好我二哥,才让他终身残废,没有本事就不要接镖,一群只想拿金子的贪利之徒。”
扶慧道,“逍遥派五名弟子,江湖人人称侠,这个侠字是什么意思,明事理,分是非,扶危济困,这叫侠,殷二侠当年出去是为了做好事,我苏师妹送他回来,也是做好事。杀人伤人的都是魔教。你心中不忿,去找他们呀。
如果觉得力量不够,去找官府,挖地三尺总能找出来。周师弟,冤有头债有主,找该找的人去,总与我苏师妹为难,还污我无缘弟子,你想做什么?”
殷二侠神色尴尬,回去了。
扶慧骂道,“这是讹到你奶奶家了,你二哥不幸了,你便要将气发泄在苏家镖局无辜的人身上。又要发泄到我无缘派弟子身上,要我们也遭受屠戮才高兴?
逍遥枉为名门,一群小肚鸡肠之辈。”骂完,走到新人前,扯起这位杨师妹来,说道,
“还成什么婚,今日这婚不成了。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非得嫁他们逍遥弟子?不嫁了。以后凡我无缘弟子,不许喜欢逍遥派的人,若非要跟他们一起,先退出师门。”
扶慧是急脾气,哪能受这种气,将那桌上喜酒,杯盘,砸了个遍,掀了在场所有桌子。两方闹起来,双方抽刀拔剑打了起来,都受了些伤。新任掌门殷若天劝了半天,才劝开。
扶慧气冲冲回师门。好在那个逍遥弟子是个好的,当下脱离了逍遥,说我是俗家弟子,原也不住他们那里。脱离了逍遥派,拉着杨师妹回家了。
听了这些,陆逍想起,那日周若揽说扶慧嚣张,不知是不是说得这件事。
“那次,有两个师妹受伤挺重,养了半年才好。我心下愧疚,觉得此事还是我的罪过。人在没有办法时便会想到拜菩萨,我就常来佛堂坐坐。”苏靖叹了一声。
“后来呢?”陆逍问。
“二师姐见我疏于练武,常来佛堂,便来劝我。他派人到逍遥打听消息,说这周若揽经常在人前哭诉,可怜二哥终生残废,再不能练武了。总提起,每提一次,必要抹抹眼泪,大骂苏家镖局。倒是那殷二侠,每次看到了,都觉得尴尬,躲很远。”
陆逍笑了笑,“将心比心,若是我成了那样,我也不愿意总被人说呀。”默了默,突然明白过来什么,“这是做戏给人看呢,人前演他的重情重义。这事情殷二本人都放下了,哪里用得着他来哭说。旁观者比遭了厄运的本人还要痛苦,这就不正常。”
苏晓靖看住了他,道,“是的,二师姐就是这么说。说这周若揽根本谁都不爱,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人前表演,沽名钓誉,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她笑了起来,又道,“果然,江湖中人因此都觉得他是个热血少年,连你们魔教也这样认为。”
苏晓靖的笑容有着调戏他,略嘲讽的意思,魔教这帮人死在周若揽的手里,她心里是有些高兴的,这也算是恶有恶报。
“二师姐说得很明白,后来大师姐进来,也跟我说了几句话,我就彻底不再想这事了。”
陆逍问,“扶玄说了什么?”他对这位玄掌门始终是敬重的。
苏晓靖复述了当日扶玄的话。
“殷二已放下,那就是想以后过快乐的日子。
可是周少侠却总是提起往事,让他痛苦的往事。
旁人的心情,我们无法感受。只略略猜一下。以我的经验来说,对于能解决的事情,去解决,很好,对于不能解决的事,已经失去的,不会再有的,不去想他,才是好办法。
是关注殷二侠现在好的样子,给他讲些开心的事好,还是总提起过去,时时刻刻的告诉他,他失去了自由,他不能在武学上再有成就,他不如这些师兄弟们,以后连晚辈子侄都会超过他。让他时时陷在痛苦之中,这是情深义重吗?简直就是前世的冤家。”
苏晓靖一听便明白了,说,“长姐和二姐是一个意思。”
扶玄又补充了一些,“我常来佛堂,就是想忘记一些事情。那些解决不了的,便都暂时忘了。我佛慈悲,我佛清净,我佛空空如也,清净一会儿。暂时忘了那些事。就算如此,记忆这东西,你不去寻它,那些痛苦的事还是会主动来找你。躲都躲不开,哪里有人会自寻烦恼,一直琢磨。除非他或者他身边的人想从此事获得一些什么东西。控诉旁人的罪过,让别人同情他。殷二已放下,这周五却是太有心机。”
扶慧也道,”就是就是,长姐说得清楚。我再举个例子,就说咱们的师父吧。若师父哪日死了,我也只哭个十天半日,悲伤之情过去后,以后的日子还是正常的过,只心里记着师恩就行,哪有一直伤心,逢人就说的。”
苏晓靖彻底明白了,后来不再纠结此事。
“你这个大师姐呀,听起来什么都懂,但怎么在自己的事情上就这样愚钝呢。这赵芷君跋扈是出了名的,我一个外人都知道,她怎么就不管。擒贼先擒王,解决了她,就不会有后来的事。”陆逍叹了声。
“她心软。”苏晓靖回道,顿了顿,又道,“古语有言,旁观者清,是有道理的,身在局中之人很多时候就是看不明白。而且,咱们说这一切,也都是马后炮了。”
陆逍又说,“那赵姑娘呢,绝顶聪明之人,就看不出周五不是个好人吗?”说完,立刻反应过来,自答道,“明白了,心魔作祟,她讨厌你,周五也讨厌你,她便觉得他们是一路人,是亲人。当你和你这些师姐都是外人了。如此亲仇不分,实在是白担了这个天下第一聪明女子的称号。”
“我入门之时,无缘派已经很有名气了,这里多靠赵师姐经营。后来者抢了她的风头,她心里难受,也能理解。”苏晓靖道。
陆逍点了点头,无缘派这些女侠,早年间最出名的是赵芷君,人称她有武皇之才,又说她是天下第一聪明女子。后来才有的苏晓靖。